侯门纪事-第13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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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毅侯神采弈弈,步子轻快,五公子跟他多年连襟,对他为人不能算没有了解。但直到今天,见他在这一地晴阳中比日光还有明亮的面色,五公子涌出满满的敬佩。
不是什么人,都敢把离大婚不远的长女带出京,只为不想让她过早的成亲,避免过早的生孩子。
真的加寿早成亲,不想过早生孩子有的是法子。但忠毅侯的举动,五公子想天下无人可以挑剔,这个人太疼爱他的孩子了。
所以巧秀才喜欢在他家。这个心思也同时闪电般贯穿心头。
五公子本就见识过袁训的文才,也佩服他能当大将军。但今天又有新的心服口服布满心头,令得五公子行下礼来,说得真诚无比:“四妹夫,一别数月,你愈发的精神了。”
此时此刻,千言万语都不贴切,唯有“精神”二字,是唯一配得上眼前这大不了自己几岁的抖擞青年。
玉珠在五公子身后欠身行礼。
袁训说着请起,他乡遇故知是喜欢,双手扶起常伏霖,耳边又有元皓永远停不下来似的笑声:“哈哈哈,总算会找来,哈哈哈,来晚了!”袁训不问,也先入为主生出这一对夫妻也是带孩子来寻自己的人,那自己可太受人喜欢了不是?袁训满面春风的嘘寒问暖。
“路上走了几天?”袁训笑问。
常五公子告诉给他后,陶醉的叹上一声:“早知道能寻到你,早就应该出来。”他到现在也没醒过来,他不是为寻找袁训而出京。
袁训就更欣喜,热络的握住他的手:“现在到也很好,我们正在谈论在这附近好好玩上一玩,你们下处在哪里,让人去搬过来。”
不等五公子回答,就喊:“老关。”
关安在他肩后回答,大红脸儿嘿嘿嘿:“我这就去。”五公子进来,更相中这院子里有水井,老槐树下落叶数片也有韵味,谢过关安,指一个家人带路,关安带四个小子出去。
“哥哥,快出来看小笨来了,”元皓的叫声把袁训提醒,袁训先笑着制止接近疯魔的小元皓:“别再闹了,哄着别哭才是正经。”
正经听岔了音,忙道:“好,我来哄她。”
袁训轻笑:“这就对了,”对五公子和玉珠点头:“太子殿下在这里,随我来见他。”
在京里猜测太子在,和亲耳听到太子在,是两个感觉。五公子和玉珠还是很震撼,又赶紧的整理衣着。
应该肃穆起来,但旁边一堆孩子,没让他们逗笑就算不错。五公子和玉珠随袁训去的时候,还是嘴角噙笑遮盖不住。
那一堆,小红抱出来新鲜果子:“好姑娘给你香果子,你别哭了吧。”
“给你大虾!”韩正经从放东西的房里取出一对大虾,揪着虾须在好孩子面前晃动。
“看我的!”元皓嚷着,大家看过去,又爆发出新的一阵笑声。
元皓不知什么时候也进到放东西的房里,取下一条老大的鱼在地上拖着,面上是得意非凡:“这是我打的鱼,你可以吃。”
这样哄人,好孩子只会看看本地香果子,和虽然在袁家吃过的好大虾、好大鱼,哭得更凶。
每多看一眼,她失去很多玩乐的委屈就加重一分。
宝珠对女儿们使个眼色,无声的用嘴唇道:“把元皓打发走。”
加寿笑眯眯:“元皓,呀!你把小桶抛得东西掉出来,你今天没有喂鸟吗?怎么还有许多小鱼和粮食?”
元皓慌了,拔腿就跑。韩正经也想起来,也拔腿就跑。不过三步,两个人站住,犹豫不决的在好孩子面上看看,又看看小桶。最后还是衡量出来好孩子今天不会走,要笑话她有的是功夫。两个人提起小桶,家人帮着把洒出来的小鱼收拾好,跟着他们出门喂鸟。
身后,萧战长长松口气,装模作样道:“闹人精总算走了。”香姐儿白眼他:“你才是闹人精。”
福姐儿则把萧战拖得后退几步,忍笑道:“小心把表弟又招回来,他又要,”加福学着元皓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宝珠扑哧一声乐了,萧战凑趣的一缩脑袋:“福姐儿说的是,咱们还是安生吧。”
称心如意早就不在这里,去给三姨妈一家收拾房屋。候着三姨妈夫妻从太子房中出来,称心如意带他们到房中,又打发人送热水请净面忙个不停。
好孩子不再哭,让姐姐们哄到房里,能听到小红叽叽喳喳成嗓音最尖的那个:“下面还有很多好玩的呢,哭多不好啊,你素来是神气的好姑娘不是吗?”
在常五公子到来以前,就在房中独坐发呆的太子也有了浅浅的一笑,随后,关着房门的太子,对着桌子上的几封公文继续呆坐生气。如果不让孩子们玩笑冲淡,太子早就气得变了颜色。
这几封公文,是刑部里审出黄家买凶行刺一案,在常五公子进门以前送来。
太子正不高兴呢,所以没有孩子气大发作,在元皓笑声里听出来的是加寿亲戚而出门。
见过五公子以后,以看公文为由,继续独自坐着。
……
窗外日光灿烂,后院墙也不高,袁训没有加固,是他们上夜的人手多,也可以直接看到后面大片芦苇丛,摇曳的似一幅上好丹青。
眼前是这么好的景致,耳边还有元皓直贯穿到人脑海的大笑声,面前放着的,却是一片险恶和龌龊。
柳至拿下黄夫人不费吹灰之力,但根据半疯半颠的黄夫人供词让别人招供,颇费了些功夫,结案公文就今天才送到。
在这一片暖阳中,在小红清脆的小嗓音中,在不用看也知道来了客人,岳母必然在厨房忙碌,总能让人食指大动的身影中,让太子攥起拳头,有指甲掐到手心里。
元皓请客那天,蛋子、牛、妞儿的爹娘让太子深刻感受到人心的质朴,看完公文,太子又烙印似的感受到人心的险恶。
皇权最高,皇帝以下,太子为重。但这些人竟然敢做出伤害太子心爱加寿的事情,全然不把皇权,不把殿下放在眼里。
而他们的理由,不过是想把女儿送进太子府。
太子能明白妻妾争宠,但实在转不过来他们送女儿给自己,和一定要伤害加寿有直接利益吗?难道他们女儿只打打自己主意,加寿就成他们眼中钉?
这真是岂有此理!
这真是目无法度!
这真是……
一阵痛让太子低低呻吟一声,是他想到他转不过来明白这些人的主要心思,还在他的母后身上。
太子也曾经因为帝后不和,而担心太子位不稳。也因为这个,他与加寿的感情,有时候实在不能用青梅竹马完全表达。
也因为担心过自己因为母后而不能讨父皇喜欢,会有人暗中针对自己。太子对面前公文怒不可遏。
他的母后怎么能不跟父皇生分吗?
在母后的背后,也如加寿一样,必然有一些只是她们想接近父皇,而还没有接近,又或者还没有进宫,就先要暗算母后,把母后看成眼中钉。
而自己当年担心来担心去,因为加寿安心不少,也不是空穴来风。
面前公文就是活生生例子,活生生揭开人心的贪婪作祟,不把皇权放在眼里。
不费什么事儿,太子又能想到这样的人前仆后继,将会有多多少。又让太子打个寒噤,想到将来他的后宫处处是这样的人。他们先可以谋害加寿,后只怕就能谋害自己。
这个猜测并不荒唐,人心之贪得不到控制,本就有个词叫得陇望蜀。
不看公文再去看身后窗外成一片淡灰微红的芦苇——因为芦苇中有红果子衬成微红色,再听听小红还在说个不停——她很爱说话,跟她的娘当年一样活泼又爱掺和事儿。太子脑海中有一个轮廓生出来。
他愿意长呆在这明媚天气明媚语声中,他不愿意六宫烟柳尽昏暗。
有张大学士在身边跟着,太子有时候勉强同意没有六宫,好似不像一个皇帝。
但新到公文把太子的勉强同意尽皆粉碎,让他不仅是为了加寿,想到深宫中的皇后,想到自己曾有过的忧愁。
能拖一天是一天。
这个心思再次回到太子心头,再一次镌刻似的印上去。
……
关安回来的时候,元皓和韩正经回来。宝珠接过关安手中的一个小桶,崭新的,是关安新买回来。
“好孩子,以后这就是你的小桶,你要学会自己刷它。你看元皓和正经,他们全会自己收拾。”宝珠笑吟吟递给好孩子。
好孩子撇小嘴儿,但对姨妈说声谢谢,真的看了看胖孩子和不好的表哥。
见家人从水井里打上水,胖孩子撅着屁股,用个小竹刷子给桶里捣几捣,用水冲冲,就说好了,放到有光亮的地方去晾晒,晚上有家人帮他收到厨房里灶旁容易干。韩正经也是如此。
就像元皓随便一丢小桶,家人可以帮忙收拾,但小爷也得动手一样,家人在小爷们看不到的地方,还会再刷一遍。
但自己有动手意识,是出行必学的一条。等回到京里,天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袁训是不管的。
好孩子乖乖的点头,也答应下来。胖孩子都这么老实,好孩子还能说什么呢?
太子走出来,让公文冰寒的心头回暖过来。
虽然只是一个小木桶,也没有一道木纹上不是体贴和疼爱。也让太子更加庆幸,他定的是这个家里的加寿,真好。要知道好孩子刚到这里,她玩的东西这就买来,不是体贴入微可想不到。
招手让加寿过来,太子对她温言细语:“晚饭还有会儿呢,咱们俩个出去逛逛吧。”
加寿笑靥如花,打算带上仪仗兵:“元皓,还肯出去走走吗?”元皓从厨房里伸出胖脑袋,双手捧着舅母新蒸的大包子,嘴里有一口,包子缺个角儿,含含糊糊道:“我玩过了,我在厨房帮忙呢。”
张大学士听到也一乐,这位小爷让侯爷磨的一天比一天长进,居然知道玩过了。
“正经,你还去吗?”加寿又问韩正经。
元皓在吃包子,韩正经还能远吗?厨房里又出来一个小脑袋,韩正经笑嘻嘻:“我吃过包子还能写几个字,姐姐去吧。”
元皓也想起来:“是了,我还要写字呢。”
加寿把好孩子带上,明明天快黑捡不到什么,好孩子也拎上小木桶,兴高采烈的去了。
三个人,张大学士没有阻拦的理由,而且大学士也一天比一天的看出来,加寿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样,仗着和太子两小无猜就拉拢情意。加寿一出门儿,总得问一问弟妹们要去,带上几个才行。
张大学士看过今天的公文,他没有太子的心思。但他对着加寿巴巴儿带上新来的小姑娘,心思又多了一层变化。
袁家从他们的一对父母开始,都是会照顾人的啊。而这种照顾,又最动人心。
……
客栈里人满为患,油灯点得亮堂堂,四个赶车人坐成一桌高谈阔论,林允文差点没气死。
他那晚算是失利,回到住处一清点,教众们大多没有回来。第二天那野店主人大肆宣扬,说住他家店安全,看看他拿下多少人,又打死多少强盗。
林允文勉强算有个结果,又庆幸有两个教众跟上其中几辆逃走的马车,他很快赶到。
跟……到这个晚上,马车夫就不仅不躲避,反而耀武扬威大声挑衅:“什么东西!有胆子跟我们到底!”
林允文一生气,索性,他就坐到旁边那桌,大家边吃边瞪眼。
不信忠毅侯不出来!林允文对袁训的恨更上一层。
……
秋月色似一汪溪水在夜空中流动,在星辰光中夺目争辉。为经过的行人指路,也把暗中行事的人暴露出来。
“拿下他!”
柳云若锁起眉头,让人把一个不长眼的小贼捆上送去衙门。对身边的霍德宝笑一笑:“这一回你眼睛尖。”
霍德宝背后是他的二叔,还是叔侄共一匹马。说一声客气,柳云若正要走时,让霍德宝叫住。
月光把宝倌儿神色染亮,他的眉头也好,眼神里也好,是满满的兴奋。
小大人的模样抱一抱拳,宝倌儿笑道:“云若哥哥,我先对你辞个行吧。”
柳云若不太乐意:“走了一只鱼一只兔子,又没有加福和讨嫌的战哥,你也要走?”
袁家二胖刚走的半个月,柳云若独揽夜巡大权,心情不叫心情,可以直接叫春风。
慢慢的,他发现日子跟想的不一样,没有二胖和讨嫌萧战,也没有加福帮着出主意,差使是不成问题,但趣味没了一多半儿。
柳云若这才知道没有人吵架也是一件闷闷事情。
他以为袁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