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11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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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听着回话,目光在雕花门上漫无目的扫视着。
这是书房,他坐在里间。隔着打起的门帘,可以见到外面说话的太子师们。
张大学士最近几天都面沉如水,想来为忠勇王府操心家事费神不少。太子暗忖道,张大学士素来沉稳,这是怎么把他气狠了,要插手到别人家里?
董大学士若有所思,太子坐的角度正好对着,全看在眼里。太子更按一按手下的纸笺,总怀疑董大学士的心事跟自己一样。
回话的人已说完,太子让他出去,把手下的东西拿出来。这是太子师们送上来有好几天的,让太子犯愁几天的原因。
朱红笺上,开列着京里数十家的姑娘。据说,齐王府里也送去一张。给两位年长的殿下挑选房里人。
太子还是不得主意,想上一想,拿着这个东西出后门,还是去找加寿。
加寿正在写字,殿下让奶妈等出去,凑上来问道:“你想好没有?我可还是想不出来法子说不要。”
“为什么不要呢?”加寿在太子拎着的朱红笺上瞄瞄,笑得无忧无虑一般,眼睛弯弯地道:“我都挑好了啊。”
太子气结:“你是真话啊?”
加寿一脸认真的再想想,再次笑得没心没肺:“是啊,为太子哥哥纳妾,我是真心的啊。”
“你没良心!”太子一气,往外就走。加寿从后面叫住他,还是笑模样:“中午我早早的回家去,就不陪太子哥哥吃饭了,也可以早早的和小七说话。”
“小七在哪里?你要回去那么早?”太子越发的不喜欢,见到加寿那笑得全不担心模样,太子更觉得寿姐儿大了,不是小时候那霸道时候更可爱。
加寿小时候的霸道,不是东西不给人玩,不给人吃。是说话玩耍上面,全得听她的,她才不让人。
如今大了,居然肯把自己让出去。又说不通,太子跺跺脚走了:“随你吧。无情无意,走了也罢。”
加帮在他背后扮个鬼脸儿,把手中这张写完,让备车,亲自抱着个红木匣子回侯府。
“这个玉钗,是我和太子哥哥前天给小七的。这个黄金钏儿,是我和太子哥哥大前天给小七的,”
宝珠看着女儿一样一样自匣子里取出,放到贴着她名字的大箱子里去,吁一口气儿:“可不能让战哥儿比下去。”
重回母亲侧边坐下,一个示意,跟的人全出去,加寿即刻撒起娇来:“母亲,人家不要进人嘛。”
“爹爹会有安排,你啊,当你的大度贤淑人吧。”宝珠盈盈劝解着。
加寿笑嘻嘻:“果然小二叔叔说贤淑大度全是一副招牌,果然如此。”加寿从小就会用这招牌,比如她以前对皇后。明知道这个人不喜欢加寿的,但从太后到女官到家里长辈都让加寿你应该这样,加寿乖乖听从。
听到女儿这样的解说,宝珠嫣然:“知道贤淑大度是招牌,还是个真性情。比那背后做干净坏事,还要拿自己贤淑大度当真实的人要强。乖乖,”
宝珠柔声地笑:“贤淑大度啊,有时候就是一块招牌。雷震震怒,有时候也是招牌。”
“寿姐儿会用的很好的,太子哥哥说我有个小镇,加寿本来就是大掌柜啊。”加寿耸着肩头乐颠颠:“掌柜的应该有好多招牌。”
“扑哧”,母女相对地一笑。
“爹爹会怎么做呢?寿姐儿也要学一学,还有这一回爹爹让人冤枉,寿姐儿可没有出手呢,倒是战哥儿又抢了光去,跟着梁山老王祖父来抢加福,二妹也很好啊,疫病就要结束,昨天皇上去看太后,说要给二妹好些赏赐,只有加寿什么也没有做,母亲,怎么办?”加寿竭力地苦着脸儿。
宝珠同她歪歪面庞:“谁帮二妹在女眷里筹银子来着?谁为爹爹很担心来着?谁把战哥儿叫去问话,让他乖乖放老实……这些都是谁啊?”
“是我是我,是最贤淑大度的我。”加寿在椅子上扭着身子哈哈。
袁训大步进来,见到长女心情大好,也和女儿逗乐子:“这是谁回来了,这房里就热闹起来。二妹比不得,三妹更不能比。”
“以后只有小七能比得,”加寿骄傲的回答过,跳下地给父亲看自己:“爹爹看我苗条了没有?太子哥哥说我苗条了。”抿一抿唇:“我会在那些人进府以前,很苗条呢。”
袁训放声大笑,宝珠再一次给丈夫崇敬地眼光。就宝珠来说,太子有姬妾是她一直在想的事情。但袁训又一次告诉宝珠:“不用担心。”宝珠全心全意地信他,也这般的告诉女儿。
此时侯爷笑的跟平时一样阳光爽朗,可见心里对这事没有芥蒂或担忧。
总说女儿大了不能再抱,袁训拧拧加寿鼻子,疼爱的叮咛她:“太苗条,身体未必好。慢慢的苗条吧,同别人比个什么劲儿。”
加寿一本正经:“爹爹说的是,别人巴不得跟寿姐儿比呢。”加寿握住袁训的手摇几摇,本来就信心十足的加寿,就更中气满满。
袁训坐下来,让宝珠摆酒:“亲戚们说,再不摆酒难道跟年酒摆在一起,也是,下个月可就十一月了。”
宝珠说好。
……
“袁兄,你说这事情我有多少功?从一开始我信你,到现在我还是信你,就凭这一个信字,你说,怎么谢我吧?”
小二揪着袁训不放。
厅外星光满天,秋风中送来桂花香。雨一停下,天气晴好的白天日光好,夜晚月色明。二更出去的时辰,繁星亮的几乎不用灯笼。映进厅内的一部分,跟两边无数烛光不相上下。
小二的面容或姿态,不管在不在烛光下面,厅上人都能看得清楚。
夜深还在这里的人,南安老侯居然也支撑着在,董大学士,靖远老侯,文章老侯,然后是柳至连渊等都在。
文章老侯自吃一杯酒,看着小二跟袁训吵闹有滋有味。他也明白过来,阮二大人照顾韩世拓,为的就是今天好跟袁训要人情。
就从刚才小二嘴里半个时辰不带停,阮二大人的文才也表现在这里,半个时辰要债,句句扣着我为袁兄,你要感激。顺口的,就把韩世拓带在其中。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老了,就是不老,也远不如他们。”文章老侯醺然薄醉,不仅醉在酒上面,也醉在这座上俱是权贵上面。
董大学士和南安老侯交头接耳:“这事情对付张大学士,我打算这么着办,”
老侯点头:“是人都有痛脚,我闲下来想想,也只有你能镇住张家。”
“但小袁说另有主张,我却不懂他能怎么办?”
南安老侯莞尔:“他办他的,你办你的。小袁再能耐,他压不住姓张的。”
“想来兵部尚书出过一回奇兵,险些把自己放到诏狱去,尚嫌不过瘾,他还要再奇兵一回。”董大学士打趣着,同南安老侯端起酒杯。
这老侯近年多病,董大学士同他吃了半杯,另外半杯,寻一寻座中同等年纪的人,对靖远老侯和文章老侯示意:“呵呵,咱们吃足一杯。”董仲现走上来,为祖父把酒添满。
文章老侯最殷勤,袁训没忘记,把他留在这里,他自知位置最低,总是受宠若惊:“呵呵,吃一大杯。”头一个干完。
那边袁训和小二也吃酒,看来理论结束。侯爷招手,小子们抬进两个大箱子。
打开来,两箱子上好纸笺熠熠放光,小二一激动,一串子眼泪落了下来。
袁训过去,手指左边:“这一箱,是皇上赏的,小二分你一半。”手指右边:“这一箱,是我女婿孝敬我的,据他说梁山王府库藏还多,小二,你全拿去吧。”
小二拿帕子抹泪,哽咽道:“我就知道,袁兄对我更好。”三道人影,疾风般的冲上来。
小二看也不看他们,就扑上去全身压在箱子上,抬腿去护另一个箱子,嚷道:“我的我的我的,哎哟,不许推我。”
四皇叔,老梁尚书兄弟也在这里,一起冲上来。四皇叔亲自动手,招呼着别人:“把这个碍事的抬走。”他搬小二的头,梁二大人搬小二的脚,把小二推到地上,老梁尚书对着箱子就下手。
袁训跟着大笑,关安在厅外对他使个眼色。
二门外,鲁豫见到袁训出来,不无气恼:“听说你家吃酒,一连几天,你没有给我下过贴子。”
“咱们还是远着点儿的好,”袁训还是原来那句话。鲁豫怒道:“我分明跟你不错,为什么要远着点儿。”
袁训纳闷:“我不是解释过,结交太多的人未必就好。再说你是刑部侍郎,前阵子我正风口上,”
“那柳至为什么天天在你家?”鲁豫把袖子一拂,打断袁训道:“我自己进去!我自己找路。我闻到酒香,在那边!”
袁训好笑跟在后面,真的上门,也不能撵客。正要由着他过去,鲁豫又回身神秘兮兮道:“小袁,你这个坏东西,针对你的人,我给你列出名单来,为什么你还不动手?”
“嘿嘿,”袁训但笑不语。
“我又有新的消息要对你说,你知道常棋跟谁勾搭过?”
鲁驸马正兴奋,袁训把他一推,让他脸儿朝前,这就不再是跟自己耳语的姿势,道:“喝酒去吧。”
两人到厅上,柳至奇怪了:“鲁大人,你今天当值啊?”不说还好,说过鲁豫气势汹汹到他面前:“三更了,没有多少大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再说你排我见天儿当值,你天天晚上来喝酒,一样是侍郎,我敬你让你,你也不要总欺负我。”
柳至一乐:“最近疫病的事情多,半夜往顺天府及各当值衙门报都接收,我让你功劳,你凶什么!”
“我要吃酒!”鲁豫无话可回,一脸悻悻的回这么一句,看一看厅上的人,没有几个以前跟自己对路的。
董大学士几十年为官,鲁驸马为官求过他,董大学士表示爱莫能助。南安老侯常年外官,鲁豫跟他不熟悉。只有一个人还能坐在一起,他也正在招手。
文章老侯热情地帮助待客:“来来,鲁大人坐这里。”韩世拓让开一个座位,鲁豫心满意足地过去。
袁训瞅瞅他,目光闪上一闪。
三更一刻的时候,老侯们纷纷告辞。鲁豫一把胡子白着,硬是不走。又一刻钟,连渊等人对袁训使个眼色,也说天晚回家。鲁豫暗哼一声,老夫刑部里呆上这几年,不是以前眼神不好,他也装着告辞,出大门后不回衙门,守在连渊等人离去的角落里。
没一会儿,忠毅侯满面春风的过来,穿一件青色衣裳,大半夜的不睡,精神饱满过人,似月下生机盎然菩提树。
“小二,你不要去了,你是天下师,”袁训不无讽刺。
阮小二跟在他马后,嬉皮笑脸:“我去做诗,哪能天天大雅,偶尔也俗上一回。你去办的事情,至俗不过。”
鲁豫鄙夷,幸好我跟上,且看看再说。
前面一条街上,袁训打声唿哨,连渊等人笑嘻嘻出来,礼部尚书长陵侯世子也在其中。
风中传来方鸿的低笑:“你两个月没动静,人家当你怕了事。我让个书办约他去,这会儿正办好事呢吧。”
“走,我奉旨的。”忠毅侯的话出来后,这帮子青年一起去了。并不难跟,因为阮家小二吃多了酒,诗兴大发不时吟诵,方便鲁豫隔一条街也跟得上。
见他们越走,地方越热闹起来。
……
大红绮丽的房间,鼎上一炉沉梦好香。仔细的看来,这鼎不错,像是前朝古物。炉中的香,也颇值几个钱。在人欢好的时候能助兴,有壮精神的功效。
这种东西,一般用在烟花地。这个房间,也正是京中当红的青楼中一角。
“老爷,请,”随着娇音,雪白手中送上一盏香茶。丁前接在手里意犹不足,在女子身上捏一把,心底的遗憾隐隐还在。
他还是心爱让夺走的那个女子,虽然面前这个跟她有几分相似,却不解情意上的渴。
但眼前行乐就及时吧,至少眼前这个萧二他不在京里,他没法子夺。丁前深嗅一口房中香,觉得自己萎靡的精神又慢慢的有了恢复,一把抱住女子,两个人嬉笑着倒在床上。
“砰!”
一声巨响从房门处出来,丁前大怒跳起:“什么人这般大胆!”见门外走进一帮子人来。
他们都有英俊的面容,像一帮子日头和月亮来到房中。为首的那个一露脸儿,丁前如见鬼似的吓得一哆嗦:“忠,忠毅侯……”
电光火石般,丁前想到金殿上袁训的话:“不伤性命,不设毒计,不谋人财,”
再张大惶然的眸子,打量对他正微笑的袁训,丁尚书打摆子似的冷颤起来。
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