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松-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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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的中华草龟跟人的作息一样,这会儿已经进入夜间休眠,两眼紧闭,四肢蜷进龟壳里。
楚毅随手扔下钥匙,去卫生间冲凉,花洒打开,闭着眼从头淋到脚。他抹抹脸,重吁了口气,他今晚就该呆家里写论文,而不是跑医院去管那闲事儿。
折腾了一晚上有点累,冲完澡他打算熄灯睡觉,赵瑞那厮贱兮兮地发消息来问:“你把父女两个送回去了?”
楚毅心里不爽,回:“好好上你的班,少他妈抽风。”
赵瑞见他忽然生这么大气,猜想估计是在那边碰了刺儿:“你那旧情人不领情?”
楚毅直接无视,关机睡觉。
隔天一早,雨后放晴,气温陡然间又升上去了。楚毅刚下楼,就看见陈嘉泽倚在车前等他,手上还拎着一份早餐。
一见着他,那人的笑容大大绽开:“楚大夫,早上好。”
“今天不上班?”
“早着呢,我们九点钟才上班。”陈嘉泽晃晃手上的早餐袋,“喏,你的早饭,服务还算周到吧。”
楚毅接过来,低头一看,牛奶三明治,外加一个水煮蛋:“哪家的?”
陈嘉泽得意:“小陈私家厨房。”
…
今天查房,同组的人皆有所察觉:气氛不对,他们老大心情不爽。
一行人跟在后面如履薄冰,回答问题也是中规中矩,楚毅倒没有故意挑刺儿责难,只在大部队查到16床病患时,翻了翻手上的病历,问:“昨天这医嘱谁下的?”
一名住院医生站出来,直觉气压过低,战战兢兢道:“楚主任,是我。”
楚毅口气不悦:“发烧39℃,脑脊液培养显示鲍曼,你给他用头孢他啶?”
小住院医师磕磕巴巴:“对……我昨天给他用的。”
楚毅低头,重新翻了翻病历里的药敏报告,头也没抬:“你这头孢他啶就是用上一年,这人的烧也退不了。”他举着病历问那位小医生,“这份药敏报告你看过没?”
“……还没看。”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对头孢类耐药,就算没写,你也该知道,头孢类抗生素对鲍曼耐药率非常高,几乎没有任何治疗效果。”
小住院医师懊恼不已:“我下次注意。”
楚毅合上病历,宣教似的神情严肃:“都说我们外科乱用抗生素,我看这话一点没错,不管什么感染,先上头孢,炎症指标下不来再说,反正,外科嘛,会做手术就行。我今天再跟你们强调一遍,在我这个组,不存在什么内科外科,只要是跟病程有关的,你都得会,不会给我回去学。”
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
“头孢他啶停了,改用美罗培南。”楚毅扔了病历给旁边的人,走出病房。
同组的女规培医生徐泽灵迅速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查完房,大家都松了口气,有人就宽慰起那个倒霉蛋:“你点儿太背,看不出来吗,老大今天心情不好。”
徐泽灵正好从旁边经过,脚步顿住朝他们看了一眼,颔首笑笑又走了过去。
直到未来的两周,她都一直处于这种莫名其妙又患得患失的亢奋之中,也曾明里暗里向周围人打听过,她不好意思直接问他们科里的人,只问了几个之前在神外轮转过的与她同期的规培生——没结婚是真的,是否单身有待商榷。
她将自己的小心思归结为一见钟情的产物,然后还有点学术上的崇拜。
第33章 (一)
从办公室的窗户向下看,那里是一条长而窄的护城河,河对面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构成北市的海拔至高点。
楚毅双手插兜,远远眺望,一个人独自沉默着。整间办公室除了敲键盘点鼠标的动静,几乎是鸦雀无声,其他人偶尔互相对看几眼,指指窗户,各自摇摇头不说话。
大家都看得出,老大这两天很不对劲。
徐泽灵是学影像的,这周刚从呼吸内科轮转到他们神经外科,尚处在跑腿打杂的阶段,手术室都还没进过。
没来之前,就听其他几个规培生私下里嘀咕,神外的楚主任又冷又酷,那张脸放娱乐圈能吊打一片,缺点是不近女色。她当时便心下腹诽:不过是皮囊一副,传得这么神乎其神,这些人真够浮夸的。
不过,自从见了真人,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作“疯狂被打脸”。
三十多的男人有一点最不好,他们的地位与经验随随便便就能勾走小姑娘的心,特别是那种刚从校园里出来的,没经历过事的姑娘。
徐泽灵趁着没人注意到她,也走到窗户边站着,望着外面,感慨道:“这天就像娃娃的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楚毅侧头看了她一眼,视线下扫,不着痕迹地瞄到她的工号牌——住培,徐泽灵。
“这天就这样,阴晴不定。”楚毅抬腕看看表,“28床的引流管拔了?”
徐泽灵说:“拔了。”
“胆子还挺大,学哪个科的?”
徐泽灵难得见楚毅说话多过三句,一时激动嗓门也变得洪亮:“我是学影像的。”
跟林小松的嗓门有得一拼,楚毅笑笑,半侧过身体:“一会儿九点半的手术你也跟着进去看看。”
徐泽灵眨了两下眼:“谢谢楚老师。”
九点半之后,医生和护士整装完毕,一溜儿的手术服加口罩,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楚毅是主刀,一助和二助是他手下的几个小大夫和规培生,实习生站在最外一层观摩——
一例简单的颅骨病损切除术,楚毅大大小小差不多的做过上百例了,经验丰富,手法娴熟。
手术刚开始徐泽灵就听那几个医生在商量中午订哪家的外卖,楚毅眼神锐利,全神贯注地盯着显微镜,偶尔也插上几句,那些医生从外卖一路聊到女人,诸如“红旗不倒,彩旗飘飘”云云。
楚毅就着这个话题说:“女人还是家里的老婆好,回家能有口热饭吃。”
麻醉师接过茬:“这话不对,你在外面另安个家,也能吃上热饭,所以这个原配和外室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图你感情任劳任怨,一个图你兜里的钱花枝招展,女人的本质说白了都是取悦男人。”
楚毅不置可否:“你在外面安家了?”
麻醉师忙解释:“我可不敢,我那个老婆啊,悍名远播。”
一伙人都笑。
徐泽灵不敢苟同这些男人的话,她一直在偷偷观察楚毅,刚才那位麻醉师大言不惭的时候,男人的眉头明显皱了下。
“你们说,三四岁的孩子送什么玩具好?”手术快结束的时候,男人突然提了这么一茬。
接着刚才的气氛,某个男大夫笑着说:“这就得分送谁,首先得看这孩子是不是你亲生的,其次,是原配给你生的还是外面的女人给你生的,亲疏远近不一样。”
“这么复杂。”楚毅不以为然,半开玩笑的口吻,“原配给生的丫头,大概三四岁吧。”
“原配给生的啊,那就送套正版的乐高积木,我刚给我女儿买了一套。”那位男大夫说完,还不忘调戏一旁的小护士,“是吧小琳,做男人就得像我这样,主次分明。”
护士小琳嗤道:“得了吧张医生,‘主次分明’这话回家冲你老婆说去。”
徐泽灵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没多想,手术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无影灯下,众人神态迥异。
她是围观人员,挤不到前面去,所以有大把的时间胡思乱想,比如那人做手术的时候就跟平时不太一样,平时更像是个严肃的师长,而且话很少,这会儿居然还能开几句黄腔。
正凝神想着,突然间,男人朝她这边喊话:“徐泽……”顿了顿,大概是想不起名字,“那谁,过来。”
徐泽灵“啊”了一声,指了指自己:“楚老师,你叫我啊?”
“啊什么,就你。”
徐泽灵压着激动,紧张万分地绕到靠近他的位置。
手术即将收尾,楚毅一边动刀,一边即兴考核:“这条粗的是哪根神经?”
徐泽灵哪分得清脑袋里的神经结构,佯装思考了一会,不确定道:“好像……好像是视神经。”
楚毅没说话,旁边的一助说:“妹妹,这是三叉神经,脑神经里面最粗的一条。”
“回去好好翻翻解剖生理。”楚毅摘了乳胶手套,“准备缝合,小刘,交给你了。”
下班以后,楚毅顺道去孩子王买了套乐高积木,随便扔副驾驶上,然后凭着印象往昨晚去过的小区开。
楼道里的灯依然是蒙尘一般的昏暗,他站门口拍了拍车库的门,里头没有任何声音。
正准备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幢”地一声倒了下来,像桌椅之类的,楚毅走近了又拍了两下,“是我,楚毅。”
没人回应,紧接着便是一阵孩子啼哭的动静。
楚毅一下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孩子独自在家。
他问:“你爸爸呢?”
小女娃哭声不减,嗓子都快被哭哑了,他试着哄道:“别哭,你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
门渐渐敞开了一条缝,乐乐站在凳子上给他开了门,泪眼汪汪,鼻尖通红。
楚毅怕吓着孩子,没直接进去,他耐着性子问:“还记得叔叔吗?”
乐乐突然间咧嘴大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毅给孩子看他手里的积木,温言温语道:“给你买的,不哭了。”然后单手把那孩子从凳子上抱了下来。
“刚才摔哪儿呢?”楚毅问乐乐。
乐乐倒是真不哭了,只顾盯着楚毅买来的乐高积木看,瓮声瓮气地问:“真的是给我买的吗?”
“是啊。”楚毅拆开包装,陪她玩了会儿。
小丫头一直没说话,沉浸式地在搭建自己的小房子,才搭完底层,她蹒跚地走到一边拿来自己的Hello Kitty水杯,捧着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
全程与楚毅零交流。
快八点的时候,林小松才到家,他显然是奔着跑回来的,身上有一股半黏半干的汗味。他开门见了楚毅,先是一愣,再然后看看乐乐,没说什么,自顾自地开始炒菜做饭,饭是现成的,他只随便炒了两个菜。
乐乐还在玩积木,林小松抹抹额头上的汗,走过来哄女儿去吃饭。
“不嫌弃的话,你也来吃点吧。”林小松看着男人说。
楚毅应了一声:“我在单位吃过了。”
林小松没勉强,围在桌子边喂女儿吃饭,乐乐这顿饭吃得极不安分,总是扭过头去看她还没搭完的小房子。
楚毅立在一边,看着灶台边擦不干净的油烟污渍,一面问林小松:“你把她一直锁家里?”
林小松轻飘飘地说:“有什么办法,我白天要上班。”
楚毅转过身来:“怎么没送去上幼儿园?”
“还没到年纪。”林小松没提女儿是黑户的事,勺子里又挖了一大口汤饭,“啊,张嘴,最后一口了。”
吃过饭,林小松给乐乐放动画片看,那孩子一边搭着积木,一边看着平板咯咯地笑,没心没肺的,完全不记得两小时前摔跤的事情。
“你今天过来有事吗?”林小松收拾完桌子问。
楚毅直接绕开了这个问题:“她还拉肚子吗?”
“不拉了,昨天吃过药就好多了。”林小松把冰箱角摆放着的西瓜抱到水池边洗了,又给切成块,他递了一块给楚毅。
还没吃上一口,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楚毅看了眼屏幕,略略犹豫后按下接听。
电话里是陈嘉泽的声音,他们单位明天有市里的领导要过来视察工作,今晚加班赶材料到现在,他先是对楚毅抱怨了会儿枯燥无味的工作,然后才问:“你在家啊?”
楚毅看了眼林小松,见这人端坐在椅子上啃西瓜,咀嚼几下后再慢吞吞地吐出黑色的西瓜籽儿,白色的日光灯照在他那张清秀的面颊上……模样极乖,乖得让人产生莫名其妙的念头。
楚毅一时怔住,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打量过林小松。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陈嘉泽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楚毅回过神,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爸爸,你快过来。”乐乐的声音闯进了电话里。
陈嘉泽听见了,狐疑道:“谁在说话?”
楚毅回头看了看那对父女,搭积木搭得正开心,林小松陪在旁边,食指贴上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叔叔在打电话,小点声。”
楚毅目光黯然,有点心烦,“在朋友家,刚才是他家小孩在说话。”
陈嘉泽半信半疑,或许是因为男人一贯的冷淡,他始终觉得,两人的关系若即若离,“那你刚才怎么说在家啊。”
楚毅欲言又止,盯着孩子的马尾辫怔了会儿,“一个说法而已,无所谓吧。”
就是这种破罐破摔的态度,令陈嘉泽又爱又恨,不禁微恼:“你总这样,每次都是我找你,完了还说不了几句话。”
“那你还喜欢?”
陈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