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松-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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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这时候走了过去,开门见山问:“怎么回事?”
林小松恐惧难安,愁苦着一张脸,如实道:“我把客人的衣服弄脏了。”
经理看了看面前的客人,点头哈腰赔着笑:“真是抱歉,先生,我带您先去清洗一下吧。”
“不用了,我着急回去。”客人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林小松最怕旁人跟他提“钱”,穷怕了,账户上的钱每一分他都不愿动。没人管他要,他绝不开口提。
经理看他傻杵着没表示,急了:“愣着干嘛,客人等你的话呢。”
林小松抠着工作服的边儿,死死地揪着,“您留个地址,我把衣服干洗好了给您送过去。”
客人似乎还挺通情达理,叹了口气,声音颇为无奈:“要是件普通衣服也就算了,可我这衣服统共就穿了三回。”说着拉出一截给经理看,“你看这泼的,洗再干净我这心里都不得劲儿。”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这件衣服多少钱,我们赔给您。”经理毕恭毕敬道。
客人一再表示他不是讹钱,奈何衣服太贵,脏成这样实在没眼看,狗屁道理一箩筐,最后还是绕回到钱的头上。
“我不跟你们客气了,原价八千多,零头就算了,陪我八千就行了。”
经理转头看着林小松,示意他掏钱了事。
林小松死死揪着衣摆,低声说了句大实话:“我身上没这么多钱。”
经理怒火中烧,这么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还真是头一回见:“有多少拿多少,剩下的我先给你垫着。”
就跟从身上割肉似的,林小松心疼那钱,急得快哭了:“我身上只有三千多。”
楚毅推开椅子走过来,看了眼那客人,问经理:“我是他朋友,还差多少?”
经理瞧他长相气质不凡,也不知是林小松的哪门子朋友,实话说:“还差五千。”
客人埋头擦着汤汁,一面催促:“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呢,着急回去,你们……快点看着办吧。”
林小松掏出手机给客人转了三千,犹犹豫豫地看了看楚毅,低声说:“谢谢。”
楚毅愣了愣,目光停留一瞬,嗓音低沉,“没事。”然后另转了五千过去。
陈嘉泽一直在旁边默默打量林小松,他依稀有点印象,这人好像是上回吃火锅时那位小女孩的爸爸。
客人打发走了,林小松还惦记着泼出去的八千块,眼眶隐隐泛红,他揉揉眼睛对楚毅说:“加个微信吧,过几天我把钱转给你。”说完亮出自己手机,打开了扫一扫。
楚毅眼神晦暗,前尘过往历历在目,他又想起了那只被人骗了一百多买来的乌龟,这么多年,这人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陈嘉泽直觉两人之间暗流涌动,推了男人一把,见状插进话:“人跟你说话呢。”
楚毅仿佛回了神,眼眸微垂,打开自己的二维码,递过去,不经心道:“怎么还这么笨。”
这话一出,陈嘉泽愣住了,带着疑惑重新审视过林小松,无论何种角度,他始终没法将这个人与楚毅的过去严丝合缝地联系上。可明摆着,他俩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好了。”林小松情绪低落,鼻音有点重,“过几天还你钱,谢谢。”
楚毅拿回手机,“新的朋友”那里果然多了个“+1”,他按进去,点击通过。下一秒抬头,那人已经一颠一颠地走了。
“你朋友好像不太爱搭理你啊。”陈嘉泽朝林小松的背影看去,不过是个小服务生,还不至于被纳入到情敌行列。
楚毅看了看头像上的小女娃,一句话没说,收了手机。
陈嘉泽重新回到饭桌上坐下吃饭,耐不住好奇心,又问男人:“你跟刚才那个服务生是怎么认识的啊?”
楚毅摸着杯沿,神情阴沉,不太想理人的样子。闻声,他止住动作,撩了眼陈嘉泽:“以前认识的,勉强算朋友吧。”
答非所问,陈嘉泽知道男人不想说,索性这次就算了。他弯起嘴角,用筷子无聊地拨了拨盘子里的洋葱:“你刚不就说了,你俩是朋友嘛。”
“怕你想多。”楚毅啜了口水,放下杯子,“他结婚了,孩子都三四岁了,那孩子上回你也见过。”
“我记得。”陈嘉泽欲言又止地望着楚毅,停了一会儿,“他看起来很年轻。”
“早婚早育。”
陈嘉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再继续在此话题上纠缠。
吃完饭,两人步出饭店,陈嘉泽踱着步在跟约车那司机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到。
楚毅低头瞧着他:“我送你吧。”
“都是男人谁送谁啊。”陈嘉泽仰起脸,笑了笑,“我家在北面,你家在南面,送完你还得兜一大圈子。”
楚毅陪他在门口等了会儿,不多时,那位司机便开车过来了。
“楚大夫,我走了。”陈嘉泽顿了一会,面容腼腆,“你就没点表示啊。”
楚毅一副对待病患公事公办的态度:“注意安全,回家报个信。”
陈嘉泽撇撇嘴,一脸的不高兴:“知道了。”真是不解风情,陈嘉泽坐上车,隔着窗户冲男人招招手。
楚毅按了下车钥匙,转向灯闪烁两下,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刚点火发动,就看见了下班回家的某人。
男人抬腕瞄了眼手表,已经九点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AbrahamCo的地雷!
第29章 (二)
那人耷拉着脑袋沿着马路一步步地朝前走,楚毅轻踩油门,不紧不慢地开车跟在后面。
走了百来米,林小松靠着路边的椅凳上坐下来,发了会儿呆,然后就一直用手背揉眼睛,看样子是哭了。
就为了那八千块钱?
楚毅看得心烦,摸出根烟点上,目光转向别处。车内浮沉着车载香水的甜腻味道,前几天陈嘉泽特地买来的。
不得不说,那位在生活情趣方面,挺像个讲究的小姑娘。
香水味太冲,楚毅摇下车窗,一手夹着烟搭在窗沿上,一手点进林小松的朋友圈往下划拉。
动态并不多,几乎全是他女儿的照片,他自己出境很少,唯有一张,是在动物园门口,抱着孩子,笑盈盈的,两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时至今日,楚毅依然很难想象那么个人会去结婚生子,性格没以前任性了,一举一动喜欢敛着,模样倒是变化不大,只不过从前的那点婴儿肥不见了。
林小松坐着一动不动,渐渐地,身体颤了起来,抹泪的手已经不能叫做抹了,而是直接覆在眼皮子上,好挡住里头的决堤洪水。
哭得真伤心啊。
已经无暇去顾及旁人的眼光了。
人过三十,世事渐明,情绪难得再有起伏,偶尔也会觉得日子太无聊太枯燥,可又懒得花心思去改变,于是就这么一成不变下去,上班、下班、约会吃饭,直至一脚踏进婚姻坟墓。
其实想想,挺没意思的。
楚毅弹了弹烟灰,深吸一口,灯影下的人埋首哭泣,整个身体都在颤。男人注视许久,一支烟抽完,下车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楚毅停在了几步之外,自上而下地看着那团小身板。
林小松感觉到了,抬了头,哭得稀里哗啦,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样的状况令男人手足无措,楚毅叹了声气,皱眉道:“都是做爸爸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林小松不想被人瞧见,拼命地低着头,只是眼泪不受控制,始终奔腾如泻。
楚毅觉得心里头闷,四处看看,稍微喘了口气。路边有家不知名奶茶店,他过去点了一杯柠檬红茶,去冰半糖,回头看,林小松还坐在椅子上。
他很少喝这种含糖量过高的低端饮料,有时候实在太累,会在办公室泡一杯黑咖啡,苦涩与香气的混合体,提神醒脑。
这时候店里不忙,店员很快做好,问他打包还是现喝,楚毅回头又朝椅子那边看了一眼,声音略显疲惫:“打包。”
楚毅拎着饮料走回去,递到那人眼前,林小松没接。他索性搁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半蹲下来,用指腹替“小哭包”拭去未干的泪痕。
回想以前,这人也是动不动就哭,那时候二十岁左右,差不多等同于小孩的年纪。如今小屁孩都当爸爸了,男人无奈一笑。
林小松有些抵触,别过头不让男人的手碰到,楚毅的手停在半空无所适从,最后落在这人的脑袋上揉了一下。
“脑袋笨,又爱哭,你还真不让人省心。”楚毅直接坐到旁边,丢了包面巾纸给林小松,“别哭了。”
林小松咧着嘴哭,形象狼狈,呜呜囔囔道:“我一个月全白做了。”他已经无所谓眼前的男人是好是坏,脑子里只记着那打水漂的八千块,宝宝的钢琴没了,今年攒不到十八万了。
楚毅抽了张纸出来,强硬地扳过林小松的头,给他胡乱抹抹脸,“这么点钱,不至于。”
林小松越哭越凶,嗓子里哽噎着:“八千块,全没了……”
“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好哭的。”楚毅嫌他苦相难看,继续摁着,给他擦鼻涕泪。
林小松扭动身体,想甩开男人的桎梏,挣不脱,急了,“关你什么事,你别碰我……”
楚毅被气笑了,摁小鸡似的摁住林小松:“别瞎矫情,赶紧擤擤鼻涕。”
林小松红着眼瞪他,伸手搡一把,没搡动,情急之下,抓住男人的胳膊一口咬上去。
楚毅“嘶”了一声立时将他推开,甩甩手,目光垂下,隐约可见虎口周围一排渗血的牙印,他抽了张纸擦掉那圈口水印,团一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林小松抻着脖子,看看男人的手,脖子上的玉佩从T恤领子里跳了出来,是一块小猪宝宝,很简单地用一条红绳缀着。
楚毅抬眼,冷冷道:“不识好歹。”
林小松跺了下脚,狠狠地“哎”了声,跟个丢钱的小老头似的,自怨自艾:“我一个月全白干了。”
楚毅见他这样,又好气又好笑,半侧过身瞧着他,语气颇无奈:“你老婆怎么受得了你的,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到现在为止,男人依然认为那孩子是某个女人给林小松生的,再往深了猜,估计是个个儿不高的女人,某家饭店里端盘子,或者某家酒店里打扫卫生,跟林小松一样,全国各地漂,哪儿能糊口就在哪儿呆一阵子。
楚毅随他去,坐在一边冷眼看着,用吸管戳开饮料递给林小松,口气莫名恼火:“拿着。”
林小松哭累了,终于停歇下来,开始一痉一痉地打嗝,鼻涕眼泪糊一脸,十分难看。“我不要。”他扁着嘴说。
楚毅舔了舔后槽牙,没说什么,脸色寻常,还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
街灯霓虹,车来车往,大长腿,热裤,高跟鞋,富二代的炫酷超跑,整座城市繁华如末日狂欢。
有手机铃声响了,没听过的一首儿歌,歌词简单,曲调欢快,什么红太阳小白兔的。
林小松摸向裤袋,拿了手机出来,看着屏幕嗓子里哽了两声,稳住心绪后,按了接听。
铃声戛然而止。
“是乖乖啊……”林小松一边用手揉眼睛,一边对着手机,“我们乐乐已经困了啊,你先在叔叔家睡,爸爸一会儿就去接你……好,爸爸明天给你买。”
通完电话,林小松抹了把脸站起来,没跟男人打一句招呼,沿着马路牙子继续朝前面走。
楚毅远远注视着,路灯将林小松的影子拉长。男人扔了饮料,坐回车子里,隔着玻璃窗,那团身影越来越小。
好巧不巧,陈嘉泽的电话打过来,楚毅闭了会眼,按下接听。
“我到家了,你呢?”那边问道。
那团小身板已经看不见了,楚毅收回视线,嘴唇动了动:“我也刚到家。”
“我打算看部电影再洗澡睡觉,你这会儿在干嘛?”
楚毅掏出纸烟,又点燃一支咬在嘴边,眸色冷厉,“在抽烟。”
陈嘉泽脑补出一个迷醉朦胧的形象,别的男人抽烟他认为那是不雅,比如他们办公室里那群油腔滑调的中年男人,可搁在楚毅身上,他总能与凛冽的美感联想在一块,甚至还带了点迷人的孤独。
恋爱中的男人某种程度上和女人一样,十分感性,认为对方无时无刻不在发光。
“改天我也要尝尝烟是什么味道,你教我。”他调皮地说道。
楚毅没吱声。
等了半晌,陈嘉泽嗔怪:“喂,你怎么说着说着就没声了。”
楚毅对着车窗磕了嗑烟灰,声音低哑:“有点累。”
陈嘉泽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每次他想往前进一步时,这个男人永远清醒地保持住不远不近的距离,“那你赶紧去洗澡吧,早点睡。”
“嗯。”楚毅无意多说,“晚安。”
前面不远就是恒隆地铁站,男人没作久留,踩上油门,快速驶离。
…
北市地处北温带,夏季炎热高温,即便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