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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京华子午-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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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庸手里拿着一卷书走出来,连周祈买的传奇一起付了钱。
  周祈又撺掇他:“《大周迷案》出新篇了,看看吧?挺好看的。”
  谢庸微点头:“你似颇喜欢这里面的一个人物,一个姓陈的书生?”
  “可爱!”周祈点头。
  谢庸翘起嘴角儿。
  “酸腐!”
  谢庸的嘴角儿停住。
  “又可爱又酸腐,又酸腐又可爱。我上回说这写书的烟雨斋主人八成是个不解风情的光棍儿,如今想想,有失偏颇,或许就有人喜欢这种酸腐不解风情劲儿呢?”
  谢庸不只嘴角翘起,眼睛也弯了,“嗯。”


第85章 狐狸丹书
  周祈与谢庸回到摊位前; 已经差不多到了收摊儿的时候了。
  周祈一边儿卷摊子; 收上面的零七八碎儿,一边道:“我怎么觉着买卖较从前差了。”
  “紫微宫传人”笑道:“让骊山瑞元观抢了买卖呗。”
  周祈挑眉:“哦?这是怎么说?”
  “紫微宫传人”是个做人活泛、无所不知的“包打听”,许多干支卫探子们尚不知道的,他都知道。
  “周道长不知道?骊山瑞元观出了神迹了。”“紫微宫传人”绘声绘色地道,“听说观中道士夜里听见狐鸣,便出观查看。在其观旁有一水瀑溪流,只见一只仙狐月下踏波而立; 正捧着经卷诵读,又对着月亮吐出内丹,那内丹在月下闪耀金光; 围着仙狐滴溜溜地打转,显是这狐马上就要得道飞升了。”
  “两个道士好奇; 想要再凑近些,却被那狐发觉了; ‘嗖’地隐入瀑后不见了。道士回去告诉观主玄阳真人; 真人掐指一算,说那丹书是我道家圣物,让人划船去瀑后寻,那瀑后竟有石洞,洞内果然寻出一卷丹书来。虽看不出是哪位祖师所书,但那字迹中隐有祥光,确实是圣物无疑了……”
  “紫微宫传人”与周祈道:“狐狸丹书就是这些天的事。估计不少崇德好道或者有疑难事的,都奔着瑞元观去了。”
  周祈点点头; 干支卫监察佛道等的是午、未二支,但各支总有交叉之处,一堆百姓去看“神迹”,怎么也能算“民间异动”了,那就去看看?
  谢庸卷好摊子来寻她,周祈说了自己的打算:“明日四月初八佛诞节要忙一天,九日就空闲了,十日又是休沐,左右无事,我琢磨着去骊山玩两天,顺便看看这狐狸修炼的丹书是什么样儿。”
  谢庸点头:“这个时节正是攀山游玩的好时候,让你说得我也有几分意动。”
  周祈嘿嘿一笑:“一起?我以为只我这样的会旷惰请假,原来谢少卿也会。”
  谢庸只微笑,没说什么。
  周祈看着谢少卿笑起来格外勾人的脸,这骊山上多汤泉,少不得要去泡上一泡。谢少卿这样的美人儿,泡在汤泉中得是怎样的美景……
  “阿祈?”
  周祈立刻正经了神色,轻咳一声道:“贫道修道这些年,还没见过什么神迹,这回有幸,定要仔细瞧瞧。”
  谢庸笑着瞥她一眼,到底只是“嗯”一声。
  陈小六在身后听得明明白白,呵,一同去爬山,去泡汤泉……说老大没翻过墙去对谢少卿这样那样,连干支卫院子里的石头和老梨树都不信!
  周祈却又笑道:“你说我们这佛诞日刚过就去道观,是不是有点奇怪?”
  谢庸只笑。
  “这事不能落下小崔,明日我见了他,与他说一声儿。”
  谢庸点头。
  在谢少卿家又混了一顿暮食,周祈回去洗漱过,便歪在榻上看《大周迷案》。
  许是这烟雨斋主人自己也发觉了“满座捧腹”的尴尬处,没再让陈生讲笑话,周祈不禁遗憾起来。陈生这样聪明厉害的人,总要有这么两分酸腐劲儿才可爱……
  看到半腰儿的时候,这陈生才又讲了一个笑话。周祈笑起来,哈哈哈哈,烟雨斋主人到底忍不住了——不过,你别说,这烟雨斋主人讲笑话的本事见长,这个笑话颇有两分《笑语集》的意思,只是还缺两分俚俗,到底是文人写的。
  这一卷写得要较从前的两卷轻松,大概与原六郎时时都在有关。陈生科考及第授了官,外放去做文水县县尉,原六郎一路护送,到了县里干脆当起了差捕。
  原六郎一路吃将过去,到县里不两日,便把文水城中哪里卖什么好吃好喝的摸得一清二楚,什么金银蜜糕,什么玫瑰玲珑果,什么牛乳松瓤糖,又有孙氏烤羊肋骨,佟二郎五花肉小出尖馒头,王大糖醋鲈鱼之类,周祈咽口唾沫,明明今晚吃了不少,怎么又有点饿了……
  这原六郎与自己的口味有点像啊,爱吃会吃的人,大约口味都是相似的?
  周祈又长了一双善于发现“奸情”的眼睛。怎么看这陈生与原六郎都有点暧昧,别的不说,陈生与旁人说话都是“道”,与原六郎说话就都是“笑道”。原六郎大雪天贪玩,感染了风寒,陈生衣不解带地伺候,又亲自熬粥端到床前,本想责备他,最后却只叹一口气,给原六郎掖了掖被子。
  奸情!赤·裸·裸的奸情!暧昧,明晃晃的暧昧!两个男人,哪有这般的?
  于断袖分桃这种事,周祈也算熟悉,莫说史书上、传奇上、春宫上,便是身边儿朝中贵人们就有此好者。平康坊也有专门的楼馆,周祈还曾进去逛过,点了一个风度儒雅的郎君给自己弹了会子琴,又与一个面皮白净细嫩的小郎君喝了两杯酒,那小郎君脸上的两抹酒晕,啧啧……
  周祈又把心思放回手中的书卷上。固然这陈生与原六郎许是断袖,但亦不无旁的可能。
  这种探案类的传奇不只案情一层掩着一层,人的身世身份亦常一层掩着一层,这原六郎又不曾交代来历——会不会是女扮男装?
  周祈仔细寻找里面的蛛丝马迹,原六郎,原六郎——原六——
  周祈展开书卷的手突然停住。
  第二日是佛诞日,周祈照旧带人巡城,这种日子虽也热闹,与上元节上巳节到底没法比。在青龙寺旁,周祈遇见崔熠,与他说了出去玩的事,崔熠果然有兴致,却又叹气:“我家在骊山有个院子,多年没人去,只留几个老仆,怕是不能住了。”
  周祈笑道:“哪那么讲究?只在那道观里面或者周围随便住下就是。”
  崔熠点头:“也只得如此。”
  忙忙碌碌混过初八,转眼便是初九。
  周祈早早吃了饭,在院子里溜达两圈,走到东墙边儿,看看墙头,到底负着手走开,接着在院子里转。
  又转了两圈,便听有人敲门。是那样不缓不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周祈突然觉得嗓子有些紧,轻咳一声:“来啦!”
  谢庸站在门前,微笑着问:“吃过饭了吗?我们趁着太阳不高早些走,晚了就有些热了。”
  周祈忙答应着:“吃过了,我去牵马。”
  谢庸带了罗启,与周祈一起骑马去东门等崔熠。
  骑在马上,周祈笑问:“谢少卿从前去过骊山吗?”
  谢庸摇头:“没有。”
  周祈略有些诧异:“当初进士及第,没四处去逛吗?谢少卿果然是个爱静的。”
  谢庸微笑着扭头看她。
  周祈只看前面,随意问道:“谢少卿是哪一年的进士来着?”
  “紫云十三年。”
  周祈“哦哦”两声,清清嗓子,却没说什么。
  “阿祈?”谢庸的笑更深一些。
  周祈扭头,对远处挥手:“这儿!这儿!”
  崔熠带着绝影、的卢打马跑过来。


第86章 周原膴膴
  出春明门; 一行人一路往东。路上有车马行人; 不知道是往旁处,还是也往骊山去的。
  如往常一样,崔熠与周祈一路闲扯,谢庸偶尔插话,多数时候只含笑听着。
  崔熠昨晚也看了《大周迷案》,还未看完,正新鲜着呢; 自然要与周祈讨论。
  “书里吴成一家定是被人害死的,那凶手十之八·九是他兄嫂。说什么黄皮子兴家,黄皮子败家; 黄皮子谋害人命,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崔熠道。
  周祈点头:“说得很是。但事发当晚; 其兄嫂都在百里之外呢,这么远; 如何杀人?”
  崔熠皱着脸; 想一想道:“罢了,我还是接着看吧。如今才看一半儿,如何就能猜着了?这探案传奇总要翻个三四回,阿大死了,开始你以为凶手是阿二,又觉得老三嫌疑大,后来怎么看怎么像老四,最后结果是阿大自杀; 要栽赃阿二……这上哪儿猜去?”
  “不过看了这么些探案传奇,我也有所得,那看着最不像的,往往便是凶手。”崔熠得意一笑。
  周祈深深地点头:“这话说得很是。”
  “这烟雨斋主人就太讨厌,写一堆看着不像的人物,让人不好猜。”崔熠道。
  周祈用眼睛余光扫一下谢庸,谢庸脸上带着微笑,若是往常,周祈一定附和了,这会儿周祈却君子慎言起来。
  崔熠又一笑:“哎,阿周,你觉不觉得那陈生与原六郎有些那什么?”
  周祈微瞪一下眼,摇头:“不觉得。”
  “嘁——难怪你嫁不出去,这都看不出来。这两个八成是断袖。我猜,这里面,原六郎是——”再是兄弟,周祈到底也是个女郎,崔熠把“上面那个”临到嘴边儿换成了“郎君”,“陈生是‘娘子’。”
  周祈:“……”禁不住又用眼睛余光扫向谢少卿。
  谢少卿抿着嘴,面带不悦之色。
  周祈干笑两声:“不知道那道观里的丹书是什么样儿?狐狸月下观书,还吐纳内丹,听着怎么这么玄呢。”
  “等到了,就看到了呗。”崔熠道,“那陈生虽心思缜密、博学多识,但他是个文弱书生,原六郎是个在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侠客,书生对上侠客,也只能‘雌伏’了。”
  周祈看看崔熠,顾忌旁边还有谢庸,只能哑忍,这种谁在上谁在下的事,全看谁拳头厉害?
  “显明,上回我拜见长公主,长公主正见几个将军家的女郎。”谢庸淡淡地道。
  “……男男与男女怎么一样?”崔熠看谢庸,“况且也没成。”
  谢庸点头,“嗯”一声。
  “老谢,你太正经,你不懂,阿周懂。上回她去杨柳馆,与我说那里的郎君各色各样,有的潇洒俊逸,有的勇武刚毅,有的温柔多情。那温柔多情的,多半儿便是里面的‘娘子’。”
  周祈把脸扭向崔熠这边儿。谢庸嘴角儿比方才抿得越发紧了,扭头看周祈,只能看到个心虚的后脑勺。
  “你今日怎么没大有精神?”崔熠总算发现了周祈的古怪。
  “……热的。”周祈道。
  四月间的天,确实稍有些热了。“要不咱停下歇会儿?”崔熠问。
  周祈忙道:“走吧,走吧,到了再歇,越往后越热。”
  谢庸再瞥她一眼,抿着的嘴角儿又翘起来。
  为免得崔熠接着说《大周迷案》,周祈与他说起骊山,问他从前可去过这瑞元观,又说起骊山上的行宫,连“女娲补天”“烽火戏诸侯”都扯出来了。
  崔熠从前虽没去过这瑞元观,却去过自家的骊山别业,“汤泉的水又清又暖,泡一泡解乏得很……”
  周祈脑子里不由自主又冒出《谢少卿出浴图》来。在心里幽幽地叹一口气,周祈默念起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
  从长安城到骊山极近,即便他们一路说着话,走得不快,个把时辰也就到了山脚。
  瓮
  进了山就难走一些,这瑞元观在山中一处幽谷中,该谷形如宝瓶,故名宝瓶谷,相传谷中有仙人登天之道。
  周祈、崔熠、谢庸都不怎么认路,但好在还有旁的一些香客。一对四十余岁的夫妇,骑着两匹健驴,行在周祈等旁边,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进谷了。
  “灵验!灵验得很。”妇人很爱说话,“那道观与城里的到底不一样,后面有山,旁边有瀑布泉水,早晨的时候,雾气缭绕,仙境一样。我提了一壶水回去,给犬子煮药,果然犬子精神更好了些——自然,也有观里道长灵符的缘故。”
  被抢了买卖的周道长问:“在瑞元观请一张祛病延年的灵符要花费多少钱?”
  妇人伸出一只手。
  “五百钱?”周祈猜。
  “五千钱!”
  周道长皱皱鼻子,果然山里的道士比城里的道士值钱得多。
  有这些识途香客带着,路虽陡一些,午前便到了。
  谢庸等虽微服而来,但崔熠一身富贵气哪是掩得住的,知客赶忙去通禀了观主,玄阳真人接了出来。
  这位真人约莫五十余岁年纪,三绺长髯,面色红润,眉眼含笑,虽算不得仙风道骨,倒也体体面面。
  崔熠虽只模糊地说“姓崔”,那观主玄阳真人却已猜到,“莫非博陵崔氏子弟?京中寿康长公主府上的郎君?”
  博陵崔氏在京的又有名望的只这一支,道士能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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