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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京华子午-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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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蟠桃,也有蜜桃,都甜得很。隔壁老曲家院子里的桃树就是从这儿移走的,结出来的果子味儿就差一些,大约是水土异也。”冯公有些得意地道。
  周祈这会儿也觉得自己与这宅子八字甚合了,行了,就是它了!周祈拍板定下。
  冯公定要卖她五十五万,但需饶两坛梨花白。周祈一共就藏了两坛,颇有些舍不得,又算算自己的腊赐加年俸加月俸,“不瞒老翁说,我的钱够六十万……”
  冯公开始吹胡子瞪眼。
  周祈噗嗤笑了:“多大点儿事,送老翁一坛就是了。我算着,老翁与那坛梨花白也有缘!”
  冯公立刻眉开眼笑,让周祈随他进屋写书契。
  进了书房,见到四壁满架子的书,周祈才真正意识到,面前逗趣的老翁其实是个饱学的大儒。
  “不白要你的酒,我也送你些东西吧。吾家家贫,没旁的,倒是有些珍本善本,你挑上两册吧。”冯公笑道。
  周祈赶忙摆手,“不瞒老翁说,某一看书就睡觉,小时候被老师打过多少回手心儿。平生能读得进去的,就是传奇。”
  老翁看看这不学无术的,皱皱眉,思索片刻,“罢了,便宜你小子。”说着弯腰,从榻下拉出一个小箱子,打开箱盖——
  看着那最上面的两卷《侠客宋九娘传》,周祈眼睛冒光,“莫非是全本?”
  老翁点头。
  这《侠客宋九娘传》是前朝的书了,周祈只见过残篇,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全本……
  崔熠也满脸笑,不单因为又有好看的传奇可看,也因为想着以后在老谢那儿吃完饭,再来周祈这儿打打牌,下下棋,看看书,鬼扯一番,哎呦,啧啧……
  二月二十日休沐,又是个适宜搬家移徙婚嫁开张的好日子。曲公早已带着家人回去故里,罗启他们也来这新居打扫收拾过,又陆陆续续搬过来好些东西,二十日这天,谢家人便把铺盖和日用也搬了过来,退了崇仁坊的房子。又安插收拾了半日,新家也便有了模样儿。
  看看日色将暮,谢庸对唐伯道:“今日晚了,又累,莫做饭了,我出去找食肆买些饭菜回来。”说着便走出门去。
  走不多远,谢庸停住。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邻家推门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陶罐。
  周祈也怔一下,啊?难道谢少卿他们已经搬过来了?没听见动静呢。
  谢庸看着她。
  周祈眯眼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谢少卿。”
  谢庸:“……”
  “莫不是去买菜买饭?”如所有热心邻居一般,周祈介绍:“这坊里,美味斋的酒菜好;佟家老店的汤饼胡饼索饼各种饼有名;赵家粥铺的粥是一绝,尤其瘦肉粥最好吃,不过他家不能堂食,你得自带家伙什儿去买。”说着,周祈抬抬她的罐子。
  谢庸:“……多谢。”
  周祈觉得,得知有自己这么个新邻居,谢少卿好像有点太“惊喜”了。


第47章 一起买菜
  “买十个胡饼应该够吃了吧?还有菜和粥呢。”周祈问。
  谢庸点头。
  周祈从钱袋里拿钱; 佟家老店的老叟把饼用蒲叶包了; 又用细麻绳一捆,递给谢庸。谢庸接了拎着。
  往前走几步是卖炸货的小摊子。
  “来一斤炸蚕豆!”周祈招呼卖炸货的,又扭头对谢庸说,“炸蚕豆又香又酥,下酒顶好。我认得一个老书生,用一把炸蚕豆,能喝一角酒。”
  谢庸点头。
  周祈看看大盘子里的鱼和肉; “你这炸小鲫鱼还有炸肉圆子还酥吗?”
  卖炸货的笑道:“刚出锅的,小娘子不信,尝尝就是了。”说着拿个空盘; 用炸东西的铁箸子各夹了一个肉圆和一条小鲫鱼放进去。
  周祈接过盘子,让谢庸。
  谢庸摇头。
  周祈伸出拇指和食指拿起那肉圆子; 咬开,禁不住在嘴里翻个儿; 又哈哈地吹气; 这圆子里面还烫呢。
  谢庸低头,又扭头看向别处。
  周祈到底把那圆子咽了下去,吐一下舌头,挺好吃的,外酥里嫩,“刚炸的这点都要了吧。”
  周祈又吃那小鲫鱼,想不到鱼比肉圆子还好吃,刺儿都炸酥了; 却还留着鱼鲜味儿,“这个也要!”
  “好嘞!”卖炸货的用荷叶把肉圆、炸鱼、蚕豆包了,也都递给谢庸。
  周祈接着满大街地“收割”吃食,谢庸只默默拿着越来越多的东西跟着。
  经过一个只有一只大罐子的小摊儿,周祈又停住脚:“你爱吃辣的,我们买些方娘子的卤鸭脖、卤鸡脚、鸡翅膀吧。先炸后卤,加了花椒和茱萸,特别够味儿!”
  守摊子的娘子是个爱说话的,与周祈打招呼:“小娘子又来照顾买卖了。”又看谢庸,“呦,郎君陪着娘子一块儿来买菜,真是体贴。娘子好福气!为了这好福气,也要给小娘子挑两块最好的肉。小娘子看,这两只鸡翅膀怎么样?”
  周祈为了那两只格外肥硕的鸡翅膀,便没否认这“好福气”的话,反而笑眯眯地道:“多挑几个,鸭脖鸭头也要。”
  谢庸抿抿嘴,没说什么。
  一路走到“美味斋”,周祈很豪气地点了蒸鲈鱼、烤羊腿、烧鹅、烧蹄髈、海味烩菘菜、酿豆腐之类店里的招牌菜——然后付账的时候便发现钱袋里的钱不够了。
  店主人赔笑。
  周祈:“……”
  谢庸默默地把自己的钱袋递上。
  周祈不见外地接过,对店主人笑道:“那就再加几只腌螃蟹,要大个儿的。”
  店主人满脸笑:“小娘子真是行家!本店的腌蟹都是正经的广陵蟹,膏满肉肥。”
  这“广陵”来的螃蟹,帮谢庸的钱袋减了不少重。
  周祈嘱咐店主人尽快做好送过来,便与谢庸出了酒肆。
  周祈道:“酒就不用买了,我那里还有一坛十八年的梨花白,若不是冯公说起,我都忘了。我送给那老叟一坛,这一坛这回正好拿出来喝。”其实周祈刚才就有点纳罕,明明只是领着谢少卿告诉他这坊里的买卖吃食,怎么就变成一块吃饭了呢?
  想想自己空了的钱袋儿,周祈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古道热肠”吧?不过话又说回来,吃了谢少卿家那么些好东西,他新搬来,是应该给他温居。关键,这梨花白是应该请唐伯一道儿喝。
  周祈到底绕到佟家老店买了一罐子清清淡淡的杂米粥,晚间吃这么些肉,正合喝这个清口。
  周祈拎着粥,谢庸拎着街头买的各样杂和吃食,一块往回走。
  正是日暮时分,刚关坊门,坊里还很热闹,有骑马挑担的,在关门最后一刻赶了回来;有三五一群士子打扮的,约莫是一道去喝酒;有老叟负着手在街上闲逛,估计是已经吃过暮食的;也有像谢庸周祈一样拎着吃食往家走的。
  谢庸看看前面不远处的小夫妻,郎君手里也拿着蒲叶包的饼,另一只手拎着一坛酱菜,一条鲜鱼,旁边的小娘子,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童。夫妻两个一边走,一边说话。那郎君不知说了句什么,娘子娇嗔地拧郎君胳膊。
  谢庸别开眼。
  周祈却被别的占住了眼。她指指右手边儿的书肆:“这书肆在外面看门脸儿小,里面挺宽敞,书也新,也齐全,不比东西市的书肆差。”
  谢庸扭头看,那书肆门口立着牌子,上书:“历年考题、经文注疏、各家法帖、名流诗集、最新传奇。”
  恰那店伙计还在门口儿招徕:“最新的传奇,《隐娘幽梦》《昆仑三侠传》《鬼灯桃花面》《狐三娘》,卖完无补,卖完无补啊。”
  周祈脚步便有些踌躇。
  谢庸正色道:“倒确实没来过这家书肆,一起去看看吧。”
  周祈弯起眼睛。
  谢庸往里面去,周祈只站在门口看摆在最外面那些传奇。
  周祈先拿那本《昆仑三侠传》,展开略看一下,说的是侠客们行侠仗义的事,很合周祈的心意,周祈把这本夹在腋下,又看《鬼灯桃花面》。没想到更好!说的都是各种怪闻奇谈,神神鬼鬼的,周祈最爱这种。周祈兴趣越发浓起来,又拿起那本《狐三娘》,随意展开,“那狐三娘最通采补之道,饶这赵生年轻力壮……”
  哦呵!采补……
  谢庸走过来,“挑好了吗?”
  周祈若无其事地把《狐三娘》卷好,“挑好了,就这几本吧。你呢?”
  谢庸道:“一时没看见什么很想看的,天晚了,改日再来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周祈掏出谢庸的钱袋付了钱,拎着粥罐子,拿着三本书走在谢庸身边,笑嘻嘻地问:“谢少卿刚才该不会是看我想买传奇,又怕我不好意思,才说去书肆的吧?”
  “不是。”谢庸硬邦邦地道。
  周祈觉得也不是,不过,去一趟,人家没买,自己倒买了,关键花的是人家的钱……
  “其实传奇挺有意思的,可惜你不爱看。”不然一块看,你这钱也花得值些。
  以为他不会说什么,没想到过了片刻,谢少卿道:“若有诙谐有趣的,也可以看看。”
  “?”周祈歪头看他。
  谢庸清清嗓子,“公务之余,看两眼以自娱。”
  周祈懂了,归到大理寺的都是些杀人放火的凶案,成天看的听的都是这个,长了心里肯定压抑,就需要点逗乐子的松快松快,很应该啊!
  周祈道:“这几卷都不行,我那里有本极逗趣的《笑语集》,看了能笑得在床榻上打滚儿,回头拿给你看。”
  谢庸点头道谢,竟又问了一句,“今日你买的什么?”
  “一些新传奇。估计都是今科士子写的,每年这时候都有好些新传奇卖。今天买的三本有一本是侠客行侠仗义的,还有一本鬼怪奇谈,还有一本是狐仙——”周祈停住。
  谢庸看她。
  周祈对他点下头,“一个狐仙与十七个郎君的故事。”
  谢庸正过脸去。
  周祈笑了,“你自己非要问的。”说着当先迈步拐进小曲,笑嘻嘻往家门走。她拿着传奇的手负在后面,用书卷轻轻敲打着后背,谢庸又想起她那有节有毛、雕金镂银的“尾巴”来。
  想到尾巴,突然又想起她刚才说的“一个狐仙与十七个郎君”,谢庸的唇抿得越发紧了。
  前面家门处,唐伯的声音:“哎呀,周将军!快进来,快进来!”声音里满满都是惊喜。
  “周将军!”罗启的大嗓门。
  “周将军。”霍英小一些的声音,语气中也满是笑意。
  “喵——”
  “哎呦,我的胐胐,想我没有?”
  谢庸站在家门口,听着家里的动静,笑了。


第48章 风流书生
  早晨; 微微春雪。
  崇仁坊青云行馆之松韵园内; 一个奴仆模样的走到门上挂“风寂琴清”的院子前,推门,未开。奴仆微皱眉,啪啪地拍门,“史郎君——史郎君——”
  拍了一阵子,院内依旧没有动静。
  倒是不远处另一个院子里走出人来,“纲纪此来; 莫不是有什么事?”
  奴仆施礼,笑道:“也正要去找吕郎君。明日就是礼部试了,我家阿郎不放心; 要嘱咐几位郎君几句,又午间略备薄酒; 算是提前为诸位郎君庆功。”
  吕郎君赶忙施礼:“潘别驾对某等关怀若此,某等不胜感激。不知别驾用过朝食没有; 某什么时候去方便?”
  奴仆笑道:“正用着朝食呢。从早起就念叨着郎君们; 又怕郎君们晚间用功起不来,不让奴早来。”
  吕郎君又说了几句感恩不尽的话。
  奴仆一笑,又诧异:“怎么史郎君还没开门?”然后脸上的笑变得暧昧起来,“莫不会一开门儿走出个小娘子来吧?我们史郎君啊,什么都好,就是风流了些。”
  吕郎君一双浓眉皱起,方正的脸沉下来。
  奴仆知道他素来与史端不大和得来,忙道:“郎君且忙着; 某再去叫来。”
  吕郎君却跟着潘别驾的奴仆一起走到“风寂琴清”院子前帮着拍起门来,“庄之——庄之——”
  这松韵园不大,里面为了风雅种了些花木,放了些假山石块,路虽曲曲折折的,其实几个小院离得颇近,他们一通喊,把另两个院子的住客喊了出来,又从园外走来两个行馆的奴仆。
  所有人都站在门前,潘别驾的奴仆又拍了几下门,依旧没有人应。
  奴仆道:“不应该啊,这都到辰时了。要不,我过会儿再来?”
  方脸浓眉的吕郎君看看众人,沉声道:“撞开吧。”
  潘别驾的奴仆有些犹豫,尴尬一笑,不说什么。
  一个眉清目秀的士子沉吟了片刻,点点头。
  另一个身材瘦小的士子露出无可无不可的神色。
  既然郎君们都同意,奴仆们还说什么,另两个行馆的奴仆甚至露出些跃跃欲试的神色,嘴角又都带着些暧昧的笑意。
  行馆的柳木门不扛撞,三五下,也就撞开了。
  踏着院中薄雪众人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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