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知更鸟-第2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斯捂手轻咳,侧过身子对艾布纳悄声道:“调节气氛差不多就可以了啊,再说下去我怕他们都要哭着回家找妈妈了。”
“当然了,这里也是第二个家,周围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兄弟。”艾布纳笑着补充道。
温斯一口酒喷了出来,他抱歉地笑笑,取下右肩上的毛巾擦擦手和嘴。但是桌上的氛围突然就活跃起来,众人继续放声说话,说说笑笑,大声喝啤酒。
此时上了一盘盘烤牦牛肉,艾布纳拿着勺子戳戳肉上的油汁,汁水滋滋作响,外皮烤得香香酥酥,他满意地勾起唇角。温斯瞥了眼艾布纳,端起酒杯碰碰艾布纳的餐盘,小声说道,“你这个诸王见了都怕的戏精。”
艾布纳举起酒杯回应,“彼此彼此。”
温斯一口饮尽,“为了生活。”
艾布纳回应,“为了这盘牦牛肉。”
温斯笑了起来,艾布纳抽抽嘴角,“你别笑,我可是惦记着这盘肉老久了,好不容易能吃上一回,总不能让我在一群人的咬牙切齿下吃吧?那会影响我品尝肉的质感。”
“王辅大人连牦牛肉都不给吃?”
“王辅大人和他的夫人都不爱吃,阿尔文先生还说吃了容易上火,哪还有我说话的余地。”
温斯挑眉,对着仆人道:“再给艾布纳少爷来一份。”
艾布纳笑笑,“我错怪你了,原来你这么大方。”
“反正是国王付钱,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温斯淡淡一笑,“快吃,凉了就难吃了。”
艾布纳嘴角一抽,低下头,却见奥雷亚斯把他那份送到自己面前。
艾布纳一愣,瞥了眼奥雷亚斯面前的碟子和刀叉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吃。
“你怎么不吃?”艾布纳问。
奥雷亚斯淡淡一笑,“你吃吧。”
艾布纳皱起眉,对着温斯一捅,“你看你抠得连奥雷亚斯都绝食抗议了。”
温斯瞥了眼奥雷亚斯,小声对艾布纳说:“诸神在上,他在我这就没吃过东西,我也很奇怪。”
艾布纳一惊,猛然想起那次去云血荒奥雷亚斯也什么都没吃,他连忙切下一块牦牛肉,送到奥雷亚斯嘴边,“你不饿吗?”
奥雷亚斯瞥了眼肉块,淡淡一笑,接过刀子,然后拿起了桌上的樱桃果酱,抹了些在肉上。
艾布纳一愣,转过身对温斯说:“原来奥雷亚斯的口味如此独特。”刚说完,奥雷亚斯就把抹好酱的肉块送到他的嘴边。
艾布纳:“……”
温斯端着的酒杯的手一抖,其余人皆抬头望向这一幕。
艾布纳却仔细地把刀上的肉闻闻,他最喜欢樱桃果酱,竟然觉得闻起来没那么奇怪,于是他咬下肉,顿时果酱的酸甜清香混合肉的酥香充斥口腔。
“味道真不错。”他惊讶地点点头,然后扫视四周,顿住了,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眼神晦涩不明。
“咳咳……咳咳……”突然一旁的温斯被酒呛住,不住咳嗽,众人的目光才被温斯吸引住。仆人连忙上前递毛巾,温斯擦擦酒,脸憋得通红,嗓子嘶哑,“抱歉抱歉,我突然想起陛下有新的命令传下,大家快吃,吃完我们开个简单会议。”
第31章 卡罗林庄园1
晚饭进入尾声时,窗外突然狂风大作,草木飒飒,很快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众人离开饭桌,一道闪电刚好划过,把昏暗的屋子照得一片亮,随即一记响雷轰隆而来。
温斯让众人到会客厅等候,一眼就扫到站在最后艾布纳和奥雷亚斯。
“怎么了?”温斯走上前问。
艾布纳回答:“又有鬼魂出现,我们先走了。”
温斯点点头,“外面下着雨,马车找好了吗?”
艾布纳满脸写着兴奋,急匆匆地披上雨衣,“来不及的。”
“那怎么办?”温斯问,只见艾布纳双臂撑着窗台,然后轻轻一跳,站在了窗台上,打开窗子,猛烈的雨水霎时打进屋。
艾布纳站在高处,终于得以俯视温斯,勾唇一笑,“我们走了!”
一阵猛烈的风呼啸而过,艾布纳和奥雷亚斯都消失了。他瞪大眼,急忙趴着窗台,看向屋外。漆黑的灌木丛在暴雨中影影绰绰,一道紫色闪电划破黑幕,照亮了油亮的树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丛中跃起,是变成黑豹的奥雷亚斯,骑在背上的人应该是艾布纳。
温斯只模模糊糊看见了那一瞬间,随后黑影永远地消失在了黑夜中,闪电也无法找到他们。温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咽了口唾沫,默默想着等鬼魂这事儿解决后该和艾布纳谈谈……
世人口中的艾布纳是个糟糕的纨绔少爷,贵族给他的评价是“白痴草包一个”,贵族的恶习样样都染,但贵族的风雅一个都没有,除了有张漂亮的脸蛋和花不完的钱,其余真是糟糕透顶。
但是温斯不这么认为,他一直都清楚记得十岁的艾布纳把木剑扔掉时的冷漠模样。
后来温斯一路顺风顺水,在骑士团里渐渐立稳脚跟,与贵族的交流也越来越密切,在贵族的宴会上他见过几次艾布纳。
那时艾布纳的稚气尚在,但言行举止已经有了贵族糟糕的调子。阿波卡瑟里公爵在一旁的时候,艾布纳还能收敛收敛,但公爵一走,艾布纳就放肆起来。那修长的小手端着酒杯投入莺莺燕燕中,对着一个贵族小姐举起酒杯,把对方弄得不知所措,但他轻轻一笑,仰头抿了口酒,眼睛却对另一位小姐暗送秋波。
喝酒喝得又不够安分,酒还洒了出来,弄得手上、衣服上全是酒,艾布纳慌忙摸手绢,发现并没有带,他抱歉地对着第三个小姐笑笑,“尊贵的小姐,能不能赏我一块手绢儿?”
那贵族小姐看起来很小,压根不懂艾布纳的失礼行为,还被艾布纳的长相迷住了,立马掏出手绢递给艾布纳。艾布纳接过手绢,轻轻地擦着酒,声音甜腻得可怕:“茉莉味儿的手绢儿。”
在一旁默默观察这一切的温斯差点把手里的酒杯摔掉,默默暗想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让人不舒服,甚至想提起来揍一顿。
此时一个爵爷黑着脸大步走过来,劈手夺过艾布纳手里的手绢,把贵族小姐护在身后,冷冷道:“请阿波卡瑟里少爷自重。”
温斯再仔细一看,原来那个小小姐是亚岱尔?卡罗林伯爵的小女儿,卡罗林伯爵最疼爱这个小女儿,现在居然被公然冒犯,怪不得伯爵的脸黑得可怕。艾布纳抱歉地笑笑,伯爵瞪了他一眼,带着小女儿离开了。
之后的宴会里,温斯发现艾布纳不但没有改正,而且还越发猖狂起来,从侍酒女仆到贵族小姐,手法越发成熟老练,偶尔连贵族夫人都能对之哈哈一笑。温斯看着这一切,摇摇头,心中甚至生出了惋惜之意,这么一个伶俐的小少爷怎么就长成这么个糟糕庸俗的人。
直到某次宴散后,温斯骑着马走在漆黑的小道上,看见一个瘦小的身躯蜷缩在草丛里干呕。
“谁!”此时的温斯已经当上剑衣骑士长,对于一风一雨都警觉无比。
蜷缩的人一顿,没有睬他。
温斯下了马,手扶长剑。
脚踩过干燥的草木发出咯拉咯拉声,蜷缩的人突然抹了把脸,站起来。温斯借着月光发现此人竟是那个糟糕的艾布纳少爷。艾布纳少爷的脸色苍白,眼睛湿漉漉的,但嘴角还是挂着那令人生厌的甜腻笑容。
“啊,晚上好,尊贵的剑衣骑士长。”艾布纳夸张地打完招呼,绕过温斯的马,径自向前走。
温斯转过身,只见艾布纳的步子有些踉跄,想起今天艾布纳今晚的宴会的确是喝了不少酒,但他记得宴会要结束时,艾布纳勾着一个女仆先离开了,去做什么,温斯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得出来,可这时间也不对啊,莫非大名鼎鼎的王辅之子不能人道?
温斯皱起眉,看着这荒郊野岭,艾布纳少爷的步子又极不稳,身为剑衣骑士长,他必须负起责任。他骑着马,追了上去,伸出手,说:“我送您回去吧,少爷。”
艾布纳瞥了眼马,回答:“不需要。”
“这么晚了不安全,您的仆人都去哪儿了?要不要我帮您找来。”
艾布纳似乎有点不耐烦,摆摆手。
要是在以前,温斯一定扭头就走,但现在他已经学会了如何与不同脾气的贵族说话,于是他接着说,“您还是上马吧,很快就可以到城里了。”
艾布纳没有看他,但语气很不好,“不需要。”
温斯看着艾布纳这瘦胳膊瘦腿的,无奈地叹息,然后下了马,走在艾布纳一侧。
没过多久,艾布纳就不耐烦道:“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谁想跟着你!我要不是怕万一出了什么事,公爵大人追着我要人,我怎么办?温斯内心疯狂喊道,但出来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少爷,这荒郊野岭的有狼出没。”
“那你也管不着。”
管?我乐意管?温斯心里白了个眼,终于决定不管了,“那您小心一点,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温斯跳上马,绝尘而去,心里舒坦得不得了。他骑了一阵,突然听到了隐隐的狼嚎声,又看见一个灰影掠过,他不安地回过身瞥了眼,只见一只狼正叼着一个血淋林的东西跑着,他与狼那绿幽幽的眼睛对视一眼,心里一惊,最后决定策马回奔。
很快他听见了人剧烈的喘息声和狼的哀嚎,他猛踢马肚,向着声源跑去。直到伴着惨淡的月光,看清眼前的这一幕,他瞪大眼,握着缰绳的手一抖。
艾布纳正骑在狼背上,死死拽着狼头,手持匕首,动作飞快,刀刀致命。月下的刀刃发出幽幽的蓝光,狼的鲜血四溅,艾布纳的白衬衣浸红,但刀刃上不沾一滴血。狼渐渐没有了生息,绿眼垂危,但艾布纳的碧眸却闪着亮光。
终于狼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艾布纳还坐在狼背上,剧烈地喘息,手止不住地颤抖,过了一会儿,他像一根软绵绵的稻草,从狼背上倒下,侧躺在草地上,蜷缩着,手里还紧紧握着匕首。
温斯未从刚刚的惊讶中回过神,脑海里还残留着艾布纳握刀时认真的样子,那技法绝不是一两天就能练成的。突然温斯的马因为狼血而躁动起来,他连忙稳住马。只见艾布纳蓦然抬起头,宴会上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消失无踪,眼中的亮光还在,带着浓浓的疲惫感,紧紧地盯着温斯。
温斯却莫名地慌张起来,艾布纳盯了他一会儿,突然皱起眉头,低下头,再次干呕起来。温斯连忙下马,艾布纳一只手捂着嘴,喉咙里发出呜呜声。
“少爷,需要我帮什么吗?”温斯问。
艾布纳瞥了他一眼,摇摇头,然后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湖边走去。
温斯皱起眉,看着他满身是血,一步步走向湖里,很快湖水淹没了他的膝盖。突然艾布纳转过身,对温斯说:“能劳烦您一件事儿么,大人?”
“什么?”
“通知我的家仆来接我,顺便给我带套干净的衣服来。”
“好的。”温斯又骑上马。
“大人,慢着,”艾布纳淡淡一笑,“希望您不提狼的事。”
温斯幽幽地瞥了艾布纳一眼,策马离开。其间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鸟鸣,顷刻夜空中掀起隐隐的闷鼓声,随即压来一小片黑影,他定睛看去,是成百上千只鸟儿,成群向着艾布纳的方向飞去。他不放心地转过头一瞅,被那场景惊得差点跌下马。
只见月下湖泊中站着一个修长的男孩,外套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正缓缓地脱掉红白相间的衬衣,鸟儿很快飞到他的上空,他伸出手,霎时鸟儿站满他的手臂。又是一阵尖锐的鸟鸣,一些鸟儿把他的衬衣和外套叼起,数百只鸟儿冲上前,顷刻间衣服烂得不成样子,然后鸟儿与烂衣服消失在黑夜中。月色朦胧,男孩的白玉后背渐渐消失于湖面。
温斯带着艾布纳的家仆回到那片荒郊野岭时,艾布纳正穿着湿漉漉的裤子站在树下等,脸上挂着那种白日里特有的甜笑。但看到马车上下来的是阿尔文管家时,艾布纳瞪了温斯一眼。温斯正感到莫名其妙时,达尔文手里拿着干净衬衣急匆匆地走向艾布纳,一连串的教训密密麻麻地砸来:“少爷,您怎么又一个人在外面,您的衣服又去哪儿了?诸王在上,您怎么全身都湿漉漉的,公爵大人前脚去处理公事,您后脚就惹事儿了。瞧瞧您的裤子怎么也烂成这样,是被什么动物啃了吗……”
艾布纳懒洋洋又不耐烦地穿上衬衣,往马车那儿走,路过温斯时,他顿了一下,踮起脚伏在温斯的耳边低语道:“这次是我欠您的,有什么需要的,来找我。”
温斯轻挑眉,看着艾布纳坐上马车,掀开帘子,对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紧接着又恢复了那种让人想揍一顿的表情。
从那一刻起,温斯坚信自己遇到了同类,善于伪装的狐狸,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