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与绣花针-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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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陆阎王惹怒了皇上……被皇上扔下来的茶杯砸破了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嗐,肯定是真的,你没看见最近很少见锦衣卫出来作福作威?肯定是被罚了,真真是大快人心………”
“嘘,你小声点,不要命了?说不定咱们这就藏着人……”
“呸!这奸臣就是活该!”
酒七的眉头皱起来。
阮呦紧紧抿着唇,手指抓住衣角,指关节泛白。
“呦呦,你怎么了?”谢娉婷留意到阮呦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心底担心。她伸手贴了贴阮呦的额头,冰凉凉的,没有发烫,心底稍稍松了口气,“不舒服么?要是不舒服咱们今日就不去了。”
反正店铺里有掌柜的在打理,也不虚她们操太多的心。
阮呦有些呆呆地点点头,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才勉强缓过神来。
她现在,只担心阿奴哥哥怎么样了。
伴君如伴虎——
阿奴哥哥不能出事。
“我,”阮呦咬着唇,满眼歉意,“谢姐姐,我有点事想先离开一会儿,铺子的事明日再去行吗?”
她一双杏眸显然忧心忡忡,谢娉婷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再者,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娉婷点点头,捏了捏阮呦的脸颊,“没事的,你有其它事就去做其它事就好,别急,铺子的事不打紧,咱们也只是过去看看,插不上手的,什么时候过去都一样。”
“谢谢姐姐。”阮呦抿了抿唇,松了口气。
第59章
都指挥使府门前锦衣卫进进出出; 神色肃穆,天色昏暗得早; 诺大的府前几乎只有三三两两低头路过的行人; 显得格外凄凉。
酒七盯着守备森严的都指挥府眯了眯眼; 将阮呦往偏僻的角落里拉了拉; 藏起来。
阮呦同酒七躲在拐角的墙边上,她有些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方想开口问酒七; 就见酒七眉头皱着; 面色凝重; 她便没有出声。
“姑娘,你先别担心。”酒七拉着阮呦的手,感受到她手心微微出汗; 出声安慰。眼下是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但都指挥府多了几道陌生的气息,那些人隐匿在暗处监视着都指挥使府。不知道那些人是谁的人。
但她知道大人一向英明神武; 不会出什么事的。
阮呦轻轻点头,稳住心神。她抬头望都指挥府一眼,没有看见赵乾几个的熟面孔的时候有些失落。她知道不能堂而皇之地直接去问阿奴哥哥的情况; 但心底却止不住担心。
“姑娘,今日不妨先回去; 等我探探再说?”酒七眸色中带了几分担心。这里是风口,从西口吹进来的风汇聚在一处吹过来,透着刺骨的寒气。
她怕阮呦的身子撑不住。
阮呦犹豫了片刻; 还没开口说话。
身后忽然响起马蹄声,以及靴子齐刷刷踩在地面摩擦出来的钝声。
她一回过头就看见了陆长寅。
黑压压的一行人过来,长长的队伍,后面跟着两辆华丽的马车,陆长寅坐在棕红色的马上,穿着朱红色的麒麟袍,在人群中很醒目,他额头上缠着一圈白纱布,看起来有些虚弱。
阮呦手指紧了紧,但是心却放了下来。
他没事就好。
察觉到阿奴哥哥的目光转过来,阮呦崩直身子,有些腼腆地揉着袖口,迎上他的目光,她抿着唇,朝他甜甜的笑一下,露出浅浅的梨涡。
陆长寅淡抿着的唇紧了紧,似乎没想到会在这碰上她。他没有回应,而是带着人过去,马车轮子在地面上的浅坑滚过,摇晃一下,忽然间,有似受了点惊吓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那声音是婉转温柔的女声。
阮呦愣住,抬眼看去。
马车的窗帘还未来得及落下,一股清香味蹿进鼻息,车厢里坐着几个个女子,衣着华贵,模样娇艳,如花一般娇嫩,皆羞怯地坐在车厢里。
车轱辘在清灰石板路面滚动而过,咂咂作响,一直到府邸门口才停下,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护着五个美人进了府邸。
酒七眉头皱起来,低头看向阮呦。
“姑娘——”
“酒七姐姐,我们回去吧。”阮呦朝着她弯弯唇,主动伸手拉她。
“许是误会……”酒七悄声道。
“嗯。”阮呦点点头。
她只要知道他现在没什么事就好了。
酒七叹了口气,看着面上明显有些黯然的阮呦,心软了软,“今晚我替姑娘去问问。”
阮呦停下脚步,抬头看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酒七姐姐能帮我个忙吗?”
之前说她忘记了,其实不过是胆怯罢了。能够和阿奴哥哥见一次面,待在一处的机会太少了,她不是故意忘记的,她只是害怕问出来,得到一个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所以她想尽可能的多和他待一处,倒底有些贪心罢了。
可惜时间不早了。
总归是要个答案的。
—
夜里风凉,屋子里太闷,阮呦在窗棂前用木棍支起一条小缝隙,微凉的风露进来,带了些许清凉的意味。
阮呦回到床榻前,身前摆着三尺宽的屏风,她手捏着针线,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酒七带着她的信离开已经一个时辰,她却连一朵连翘花也没能绣出来,心底乱乱的,一点头绪也没有。阮呦擒着绣花针的手心渗出汗来,白日生出的决意到眼下又有些退却。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旁人心悦一个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滋味,有些煎熬,却又期盼。
绣不下去,阮呦索性放下针线,她回来之后心绪不宁没吃几口饭,这会儿肚子就有些饿了,不知怎么的,饿着饿着就生出几分委屈来。
路上回来她才听人说起,那五个美人是皇帝赐给阿奴哥哥的。
皇上赐的人是不能推辞的,那这算不算阿奴哥哥的府邸有人了?
屋外忽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阮呦去开门,就看见风尘仆仆的酒七,她穿着披风,发梢眉毛都染着白雪。
阮呦将她拉进屋子里坐下,又倒了杯热茶给她。
“姑娘,”酒七从胸襟处将信取出来,面带歉意,“我在陆府徘徊许久却没能找到机会进去。”
这信也就没能送进去。
“那些美人是皇帝赐给大人的,不过姑娘不必担心,大人一向不喜欢女人碰自己,他不会在意那些人的,那些人即便带回指挥使府也不过是做些低等侍女的事,寻常根本接触不到大人。”酒七抿唇道。
事实上这几年皇帝不是没有给大人赐过人,不过都被大人拒绝了,这一回估计是着了封昀的道。
阮呦心情渐好,小声地问道,“那大人这些年什么人都没有接触过吗?我听说高官大臣都常去花楼应酬,大人他也有去过吗?”她问得很小声,声音软糯糯的。
酒七眉眼温和了些,坚定地摇头,“姑娘,大人他从未碰过任何人。”
燕京心悦大人的不再少数,毕竟大人那副容貌绝非常人能比,他如今的地位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些女子便是再惧怕他杀人不眨眼,往上贴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大人最厌烦女人的接触,若是有人敢触碰到他,他会用绣春刀砍掉那些人的胳膊。
“姑娘是大人唯一亲密的人。”酒七看着阮呦,嘴角泛出柔和的笑。她一直很好奇大人喜欢的人会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她觉得不论是谁,怕也难入大人那颗已经遍体鳞伤的心。
她担心大人的一生都只有复仇,为了复仇而活着。
能遇见阮姑娘,是大人之幸。
—
都指挥使府里。
图宴正在院子里射箭,几个锦衣卫站在他身后注视着他,他用丝带蒙着眼睛双臂收紧,将弓弦拉直。手指一松,箭矢“咚”地一声没入靶子。
“大人。”身后的锦衣卫忽然出声。
图宴收了弓弩取下丝带看过去。
陆长寅进来,伸手解开披风,长眉轻皱着,长眸含霜,看起来有几分怒意。
图宴眯了眯眼朝着陆长寅身后看去,目光在几个女子的脸上瞟了一眼,落在其中一个女子身上停顿几秒,神色有些惊讶,“这是……”
陆长寅回头看了那几个女子一眼,眉梢染上几分不耐,对着赵乾吩咐,“将人带下去。”
“是,大人。”赵乾恭敬行礼,起身时却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有些为难。
将这些人带去哪儿?难道要将这些女子安排在大人的住处?
赵乾有些不情不愿。
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离开了,风吹拂而过,院子里还残留着少见的脂粉香气。
陆长寅没有看那方,只懒洋洋地朝着图宴伸手,“弓/弩。”
图宴眸底的光闪了闪,将弓/弩递给他。
陆长寅拉满弓,连上三箭,三箭齐发,嗖地一声穿破空气,正中靶心,箭矢死死地钉在木靶之上,入木三分可见力道之重。他又上了箭矢,片刻不停,那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很快那靶子就成了插满洞眼的筛子。
图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见身旁几个锦衣卫埋着脑袋怂成一团,气笑了,伸手拍了一下最近的一个,“抬起头来,好好跟大人学。”
第60章
等到陆长寅从院子外进屋的时候; 图宴已经泡好了茶,抬手递给他。
“大人消气了?”他问。
陆长寅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密汗; 鬓发已经染湿; 他淡淡地瞄了图宴一眼; 大刀阔斧地坐下来; 揭开茶盖啜了一口,反问,“本座什么时候生气过?”
“那大人方才是?”图宴挑眉; 方才大人的气性可不大着么。
“有人想看戏; 本座自然得演一演。”陆长寅轻呵了一声; 眉间狭着不屑,他慢条斯理地吃茶,茶杯里的热气将狭长的黑眸熏上一层薄雾。
有人想看他吃瘪; 他若不演一演,又怎么能顺了封昀的心意。
图宴反应过来,捏了捏下巴; 半眯狐狸眼,“方才跟在大人身后的那些女子都是封昀做的……”
他喃喃几句,在屋子里踱步; “看来封昀果然下手了。”
是如今锦衣卫权势太大让柴显有些忌讳,正好因为他们插手了顺天府的案子新生不满; 所以才顺水推舟答应封昀的提议在大人身边放人。
皇上是对大人不满了,借此警告大人。
“大人,那…那些女子该如何处理?”图宴想起方才那些女子的面容; 眉头皱起来,“其中那个女子……”
有些像阮呦。
倒不是模样像,是周身的气质,软软糯糯的,像个懵懂无知的少女,有些干净不谙世事的乖巧。
陆长寅转着玉扳指,缄默片刻才开口,“留着。”
从前他同柴显说自己要做孤臣所以不想成亲,做孤臣就没有软肋,他可以一心一意效忠柴显。可他差些忘了,自己养的鱼儿长大的时候,有软肋的比起没有软肋的更好控制些。
所以自古君上都不讨厌贪官。
不贪的,他才不喜欢。
所以他也得有软肋才行。
封昀此人心细如发,上回在杨府他放走了阮呦,只怕他心底起了疑惑,又想借着这次锦衣卫插手奉天府的事说服皇帝赐人来试探他。
这戏总归是要演下去的。
图宴见他心中有数,也就放下心来,现在还有更紧要的事要做,“大人,青州的那批货都安排好了,属下想过段时间去青州打理事宜。”
“本座会找个时机让你去过一趟。”
他话音刚落,门口响起叩叩叩的敲门声。
“进来。”
“大人,”赵乾先在地上跪了一下才恭敬起身,“人已经安顿好了。”
“安顿在哪的?”图宴疑惑出声。
赵乾先抬眼瞄了陆长寅一眼,见他面无表情,才老老实实回答,“回图大人,属下将人安顿在秋院。”
“秋院?”图宴呵得一声笑出来。
陆府没有侍女只有小厮,所以秋菀这样的留给侍女住的小偏院一直空着,眼下却总算住进人了。
“属下还有一事相报。”赵乾见陆长寅没有因为他擅作主张不满才松了口气,他声音顿了顿,开口道,“大人,方才属下在府邸外瞧见九七了,她在府邸周围徘徊了几圈就离开了。”
他轻咳一声,硬着头皮,带着打探的意味,“今日之事,不知道阮姑娘怎么想的。”
陆长寅的神色微滞一下,把玩玉扳指的动作停了下来。
屋子里有些静,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赵乾垂下头,心跳得有些快。
半晌,陆长寅才垂下眸来,他淡淡地开口,岔开话,“张家的事查得如何了?”
赵乾抿了抿唇,想起之前看见小姑娘失魂落魄的背影,心底恻隐,抬眸问,“属下想斗胆问一句,大人希望属下查的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他这是在试探,到底陆长寅要如何待阮呦。
陆长寅看着他,直到赵乾头皮发麻,他才抿直唇线,声音凉薄,“本座希望张颜是好的。”
“大人……”赵乾睁大眼睛,掩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