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为所欲为-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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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也涌起了一股豪情。
“父皇已经老了,这天下迟早都要交到你的手中,放心去做吧。”
他低头看着棋盘,此时棋盘之上黑白已经分出了胜负。
英宗输了。
但他却并不觉得不虞,反倒更为高兴。
“父皇输了,玉郎果真是长大了。这些天棋术实在是大有长进,连父皇也不敌。”
叶裕衣余光瞟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他虽给怀梦留了口信,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跟左云裳说清楚。
此时说不准左云裳已经等急了吧?
他脑海中浮现出左云裳焦急的站在东宫门口张望的场景,尽管明知道左云裳不会去做这种站在宫门前迎接他的事情,心中仍不免有了些烦躁与急切。
英宗见叶裕衣的神色,失笑道:“看来左小姐应当正在东宫等着你,今日我便不留你的饭了。”
叶裕衣躬身退下。
见少年离去的脚步匆匆,英宗好笑的摇了摇头,“朕看玉郎真是一颗心都挂在他的太子妃身上了。这年少情深的,看着真惹人感慨。刘叶,你说是不是?”
刘叶一边收着棋子,一边对英宗笑道:“太子与太子妃情投意合实在是天大的好事。老奴昨夜看着太子妃与太子坐在一处,那感情好得,连老奴看着都忍不住觉得高兴,谁看了不说一句般配呢?珠联璧合的一对玉人,往那里一坐哪里还容得下旁人。陛下可真是慧眼识珠,一早就看出了这位太子妃是太子的良配。”
英宗笑道:“朕见皇儿喜欢,既是他喜欢。那自然是良配。只是现在他们年纪都还小,大婚还得过上些日子,不然以他们这感情。朕觉着自己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抱上孙儿了。”
刘叶附和道:“哎呦,若是太子妃能诞下麟儿,那真是,真是举国的大喜。喜上加喜。”
左云裳自不知道英宗对她的这一番殷切期盼。
她困倦的趴在书案上,午后的阳光裹在她身上,暖融融的让她感觉自己仿若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湖水里,随着风的吹动在湖面上飘动。
她像是一片细嫩的叶子,轻飘飘的随着风随着水摇晃流动,不知归处,不知来处。
迟钝的脑子慢吞吞的转动着,她是什么呢?
她努力的想着,一张俊秀得有几分阴柔的脸从湖水中缓缓地浮现在她面前,少年双眸黑漆漆的,如同点墨,却比墨色好像还要更深一些。
他静静的看着她,沾着水的脸蛋漂亮的像个女孩子,眉目之间还有些稚气。
这是太子啊。
她忽地想起她是太子妃了。
湖水中浮现出一幕幕她与太子相处的点滴,她心口一跳,甜蜜又羞怯的笑了,面上有些发红。
太子爱她,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男子如他那般待她好。
她偷偷的高兴着,却又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只是周身暖融融的湖水让她懒洋洋的想道,即便忘了什么大抵也是不要紧的。
她很高兴。
湖水卷动波涛,万里晴空顷刻间雷云滚滚,雷声大作,狂风暴雨。
她感觉自己要被各种力量拉扯撕碎了,震耳的雷声与狂风波涛咆哮中,她恍惚间听到一道声音。
“你以为他当真爱你吗?若是他知道了上一世你曾对他作过一些什么事情。这一次你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图谋靠近他,他还会爱你吗?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爱的不过是他的权势!你只是在贪恋富贵罢了!”
像是一道雷从头顶劈下,连灵魂都在震颤。
她预感到似乎要失去什么,临死之时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痛苦迷茫惊惧冲入脑海。
她方才惊觉或许她早已经失去过一次。
那个声音冷笑着说道:“这一世你终会再失去一次,那本就不是你该得的东西。”
左云裳无意识的流下眼泪,费力的睁开了双眼。
她呆呆的坐书案后看着眼前的一切,眼泪仍止不住的往下流。
叶裕衣一进门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他急忙上前,俯下身替她擦了擦眼泪,“怎么了?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左云裳攥住了他的衣袖,就像是落水的人攥住浮木。
她仰起头看着他,明亮的双眸还含着一点朦胧迷茫,眼圈微红,白玉般的面颊沾染水痕。
第70章
“黄黄。”小姑娘张了口想说什么却又停住; 只是用力的拽着叶裕衣的袖子; 带着软软的哭腔唤了一声,“黄黄。”
像是只要紧紧的拽住这个人; 他就会一直在这里; 不会被她弄丢。
叶裕衣耐心的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一旁,俯下身,替她仔细擦了擦眼泪; “没关系,我在这里。”
看着她泪光盈盈的双眸,他只觉就连自己的心也都同她的眼泪一起变得苦涩忧愁。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怀梦武安的方向,他们连忙识趣的退下,连带着把房门都一起合上。
夏日的午后; 殿中弥散着淡淡的香气; 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因而小姑娘的哭音哽咽抽气都变得十分清楚。
叶裕衣蹲在她面前,抬手小心翼翼地擦拭左云裳面颊上的泪痕; “没有旁人了; 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不要哭了,有什么问题只要告诉我就好。我会替你去做,你想要什么; 我都会帮你去拿。”
午后的日光下少年面容离她很近,他肤色苍白,隐隐有种透明的质感。穿一身赤色的朝服,衣袖上金龙盘踞。
眉眼生得尤为秀丽以至于显得有些阴柔,漆黑的墨瞳中映出她的面容。
左云裳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眼神渐渐清明,听着他柔声细语用全然没有对他人用过的温柔语气哄她高兴,她心口就越发酸涩。
直至此时,她才察觉到自己已经不愿意放开他。
她害怕失去他。
早在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时候,她就已经沉溺在了他的偏爱中,贪恋他对她的容忍,待她的好。这一次他们的相遇没有误会,没有遗憾,也没有错过彼此。
她喜欢他在看向她时眼中的温柔与包容,她穿着长裙时他会弯腰为她提裙摆,她趴在桌上打瞌睡时他为她披上的衣服。
那么冷淡傲慢的太子殿下为她弯腰,也只为她一人弯腰。
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敢去想上一世她究竟做过一些什么,越是不敢面对那一切。
她自己心中也十分清楚,如果不是上一世临死之时才知道叶裕衣为她而死,那枚玉坠是他亲手雕琢,她入东宫并非被他强迫。
她这一世就不会从初遇的第一面起就这样对叶裕衣。他们仍会如从前那般错过,她仍会憎恨他的欺骗与拘束。
一开始是为了什么?
她只是为了弥补过错。
当年真正十三岁的左云裳看不出少年的嘴硬心软,看不出他的厌恶冷淡是假,在意退让是真。
她只会觉得太子冷淡刻板,说话难听,实在讨厌。
一开始相遇就是错误的话,结果能变成正确的吗?
如今的一切都变得跟前世全然不同,太后离宫,贵妃圈禁,宁氏一族被逐出京城,灵国公获罪待斩,魏淑柔早已嫁人。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是崭新的一切。
她本该高兴,她得到了最好的,可她却开始害怕了,害怕有一日太子知道真相会恨她。
她像是一个小偷,偷到了自己并不该得到的珍宝。
左云裳咬了咬唇瓣,慢慢的垂下眼,眼泪无法控制的越流越多。
叶裕衣被她哭得心焦,他压抑着怒气问道:“云娘,到底怎么了?是谁给你受委屈了?别哭了,跟我说。跟我说好不好?”
他还从未见过左云裳这样只管哭却不发一语的时候。
况且这人大多数时候作势掉泪都是假的,何时当真伤心过?
眼下竟越哭还越凶了。
她是个孩子心性,贪玩爱闹,看什么都喜欢,却每个都没那么喜欢。
他都不知道她会在意什么东西亦或者在意什么人。
什么事情能让她伤心落泪?
他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糟糕的想法与可能,眉心紧皱,忽然想到一个最坏的可能,神色冷了下来,起身便要去抽剑,“是不是晗王又来了。孤这就去要了他的命!”
她猛地扑了上去抱住叶裕衣,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他衣袖上沾染着淡淡的龙涎香,悠远清淡。她埋首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面上的眼泪。
“没有。没有人。没有人来。”
叶裕衣被她这么猛地一扑,浑身僵硬,心跳如同擂鼓。
他不知所措的抬起手,定了定神才试探着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后背,“那到底是怎么了?”
左云裳闷闷的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叶裕衣浑身绷着的力卸去,松了一口气,“梦醒了就没事了。梦里的都是假的。”
左云裳没有说话,她只是把叶裕衣抱的更紧了一些。
叶裕衣感觉自己胸口的衣服湿了一小块,温热的眼泪浸透了衣衫,怀里的小姑娘肩头起伏,像只雨中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云娘再哭下去。你眼睛怕是要肿了,我们下午还要出宫。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一个噩梦都能把她吓成这样,真是孩子气。
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让她这么伤心。
左云裳沉默不语,叶裕衣只好任由她抱着,他感觉自己像个大号的枕头。
小姑娘鼻音浓重,“你会不会有一天不喜欢我了?”
叶裕衣让心口处的那片湿热的衣服弄得有些烦躁,“不会。”
左云裳这才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隔着那层晶莹的泪光,叶裕衣仍感觉到那一眼之中满含着他所看不懂的复杂。
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忧愁似乎又像是一种莫名的笃定。
她不相信他说的这句话。
她表情与方才的一切都无疑在告诉他,她是认真的在担心他有一天会不喜欢她,并且因为假想中他的不再喜欢而难过。
难道她今天梦到的就是有一天他不再喜欢她吗?
她是在为他而伤心,这些眼泪都是为了他而流出的。
叶裕衣一时说不清心中究竟是高兴更多,还是怜惜与好笑更多。
他抬起她的下巴,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虽然我的云娘哭起来也很好看。但我还是更喜欢你笑着的样子。我的太子妃怎么会这么可爱?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只会喜欢你一个人。喜欢一辈子也不会够的。”
左云裳本来因为哭了一番,脸上就染上了淡淡的绯色,此时面上发热,红得倒不是太明显了。
她羞怯的错开眼,小声的嘟囔道:“什么啊。”
叶裕衣见她这样口是心非,没忍住笑了出来,“方才不是你在问我,会不会有一天不喜欢你吗?云娘是怕我有一日不喜欢你吗?竟然怕得哭了。怎么往日说我不肯说实话,今日自己也口是心非起来了。”
左云裳眨了眨眼,长睫落在眼下,扫出一片落寞的影。
她低声说道:“一辈子的事情,谁能说得准。此时你喜欢我,但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三十年后,我容色逝去,宫中却不会缺貌美的新人。届时殿下还会喜欢我吗?喜欢一个年华老去不再好看的左云裳?”
从前她从未觉得有什么话是难以开口的,有什么人是要小心翼翼的。
只是今日方才尝到了不敢进退,不敢多言一句的感觉。
她怕说出了那些事,他就会不再喜欢她。她更怕从他眼中见到厌恶。
原来在乎一个人是这么酸楚忐忑的事情。
她眼底又泛起了红,即便前世的那些事太子并不曾知晓,但日后作为叶裕衣的妻子所要面对的一切仍然想一想都让她难过。
她不喜欢宫闱,不喜欢皇后望向英宗时落寞的眼神,英宗待皇后已经算是极好了。听说他们年轻时就是青梅竹马,这些年来一直感情和睦。
但即便如此,宫中也还有那么多妃子,各色各样的女人。一个个的比皇后年轻,比皇后美丽。
她希望她的黄黄这一世好好的,平安和乐顺顺利利。
但若他平安和乐顺顺利利,那么总要有一日登临大宝。
那时皇后的今日,未尝不是她的明日。
她只是不愿去想,越想便越觉得握不住眼前人。
她喜欢的人是太子。
若他只是左云裳喜欢的人,一个家境贫寒的男人。
她可以将他紧紧的握在手中,用左家的势逼他只守着她一人,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她左云裳。
可他是太子。
她一旦嫁入东宫,此后余生皆系在他身上。
即便他不再喜爱她了,她又能如何?
谁又能强求君王的宠爱……
叶裕衣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他眸色渐深,强忍怒气。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笑眼弯弯的望着他,“其实我得到的东西已经很多很多了。能被殿下所爱便已经算是十分幸运。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