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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不可语冰-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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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回去饭已经炒好了,冒着腾腾热气,闻着倒是不错,看上去也挺有模有样。
  米饭粒粒分明,加上火腿肠和玉米,色泽明艳,挺勾人食欲,比郁小龙想得要好,就是卧上面的鸡蛋,有些煎过头了,橙黄的表皮上坠着大大小小的焦黑块。
  郁小龙也不问,戳戳筷子坐下来吃了,反倒施杰不好意思,手往他碗里伸,被郁小龙一筷子敲开了,施杰委屈地搓搓手,“我给你挑挑啊,这玩意吃了得癌。”
  郁小龙自己把那些黑的都拨出去,饭有点淡,整体能吃,但鉴于这是施杰炒出来的,他还是表现出了适当的诧异,“你怎么时候学的?”
  施杰嘿嘿一笑,“哪用得着特意学啊,站大小姐旁边看两眼不就会了么,怎么样?”
  “还行。”
  “还行就行。”像郁小龙这种好赖不分的人,施杰不指望他流泪发表感言,毕竟只要米饭不夹生,他就吃得下去。
  有时候也挺好奇,就他这种一碗饭用不了几口的囫囵吞法,还能吃出生不生呢。
  “那大学生怎么样了,没事了吧?”施杰拖了张板凳,坐旁边看着他吃。
  “没事,皮外伤。”郁小龙说:“你记得让小丁找两个人过去盯一盯。”
  “应该的。”施杰立马说:“人家救了你嘛,像他这种细皮嫩肉一看就没吃过苦的,皮肉伤估计都够呛。”
  “……”
  “别说,还挺仗义一人啊,虽然那地方不怎么正经吧,但咱也别太以貌取人了,你看现在像这种,路见不平……”
  郁小龙看了他一眼。
  施杰不知道哪里不对,说着说着还是住了嘴。
  又过了会,等郁小龙吃完,他问:“菜杆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过段时间吧。”郁小龙说:“等他这事儿过去。”
  施杰想了想,确实,现在就去找菜杆寻仇的话,不等于是又把这人给牵扯进去了吗,明明就是跟他不沾边的事儿,拖过这段时间摘出去了更好。
  两人正说着,黑狗摇着尾巴跑了进来,跑到郁小龙脚边,四条腿不停地绕着他蹦,嘴凑近了,边拱边舔郁小龙的手。
  郁小龙顺了顺它脑袋,又使劲揉了两下它下巴,从碗里捡了几片吃剩的火腿肠给它。
  “前两天我看网上说了,不能给狗吃人吃的东西,影响发育。”施杰说。
  “都是条老狗了,育早发完了还发育。”郁小龙一笑,收拾了碗筷起身,“有的吃就不错了,你看它挑吗。”
  “它当然不挑,它要知道挑还是狗吗,你不得帮它挑挑。”
  “没那功夫。”
  黑狗是半年前郁小龙捡来的。
  说捡也不准确,某天回来的晚,路边随意跟它对视了眼,没想到这狗脸皮这么厚,直接就跟他回家了,全程没发出一点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就是他养的狗,来接他下班的。
  那狗也不知道在外面流浪了多久,瘦得厉害,一眼看上去皮包骨,身上还不干净,遍布着坑洼的藓,毛都快退没了,脏兮兮的,可怜又可怕。
  郁小龙没赶它,给它找了个纸箱放院子里,平时就喂它点剩饭剩菜,没想到这么吃了一个多月,病居然自己好了,也比刚来的时候有了精神。
  狗是正宗的土狗,但性格温顺,从来不闹,平时也难得听它叫两声,起初还怀疑过是不是被人毒哑了。
  施杰调侃说别看它平时低眉顺眼恪守本分,一见郁小龙,状如见亲爹,跟在他身上撒过尿做过记号似的,只要人踏进这屋子,不肖两分钟,它一准出现在周围。
  洋楼里的人对它都还算不错,就连徐银亮,不知道是不是看在郁小龙的面子,有时候也会逗一逗它。
  这狗起初没名字,郁小龙图省事,要么叫大黑,要么叫小黑,反正喊什么它都答应,都觉得是在喊自己。
  后来有次给它换食盆,瓷的总碎,换成铁的,不知道哪翻出来的,那种上个世纪工厂里打饭的宽沿大碗。
  就因为碗面上写着“上有厂3169”,小丁他们自此开始喊他“上有”。
  也有高级点的叫法,喊它“3169”或“上有狗3169”。
  至于上有厂到底是个什么厂,碗哪来的,没人知道,也不关心。
  就在这厢郁小龙闲来无事,凳子底下摸出个脏兮兮的球逗狗玩时,那边夏琮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顺手点开了他的头像。
  初看一团黑,他几乎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放大了才认出来是一条狗,准确地说是大半个狗身的特写。
  夏琮:“……”
  照片应该是自己拍的,光线选得非常不好,几乎就是硬光环境下错误拍出的逆光效果,曝光严重不足,导致狗头异常模糊。
  更何况那还是条全黑的狗。
  拍照技术烂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故意追求这种极端效果的话。
  最后一点,狗还丑。
  应该是条土狗,下颚有些微凸出,眼睛睁不开一样,臊眉耷眼的,十分的苦相,多看两眼又有点莫名的滑稽。
  夏琮躺在沙发上,转了个身,看着这样一个头像,久了差点笑出来,而后动作牵动伤口,疼得他眼前一晕。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怕他们觉得他变态又疯狂,其实他一点都不反感,相反,他还挺喜欢现在这种感觉的。
  这种身上不是毫无存在感,不是像死亡一样寂寂沉入河底,淤泥满身的感觉。
  高频率的痛感如影随形,每一秒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像量身定做又密不透风的罩子,圈地般冲人围追堵截。
  让他觉得很清晰。
  很有……活着的感觉。
  就好像苟延残喘是另一种形式的求生一样。
  夏琮半眯着眼睛,盯着微信页面,盯了一会,打下个字:【喂】。
  郁小龙很快回了,回了他个:【?】
  夏琮:【?】
  郁小龙:【说事。】
  夏琮:【明天这个时间我要换药。】
  郁小龙:【药我没给你吗?】
  夏琮:【给了,但我一个人,伤口的位置够不到。】
  郁小龙:【那就去医院。】
  夏琮:【你陪我?】
  说完这句话后,等了好长一会,那边才回,【你家里有汤勺吗?大尺寸的,瓷的,背面光滑的那种。】
  夏琮:【?】
  夏琮:【有,怎么了?】
  郁小龙:【教你一招。】
  郁小龙:【手短不够,汤勺来凑。】
  夏琮:【……】
  对话到此结束,这之后郁小龙没再回他,夏琮放下手机,想着那个用勺上药的画面,不知道他是不是就这么干的,笑了一会,在浑身别扭的酸疼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夏琮没去上课,下午的时候郁小龙给他发消息,【你现在在家吗?】
  夏琮:【终于想起我来了。】
  郁小龙:【开门。】
  夏琮被这霸道总裁的叫门方式震了一瞬,走去开了,外面的人却不是郁小龙。
  他正要问,对面冲他掂掂塑料袋,咧起一张笑脸,“龙哥叫我来的,来给你换药。”
  那人看着年龄很小,至少比郁小龙要小,顶着张娃娃脸,一张嘴露俩虎牙就更显得嫩。
  进门的时候他叫了夏琮一声哥,夏琮怀疑他成年了没有,他低头,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耍我?】
  郁小龙:【哪儿的话。】
  郁小龙:【小周,我们团伙的御医,我平时的伤都是他换的。】
  意思是够规格够给你面子了。
  夏琮要说什么,叫小周的那位御医已经不客气地换完了鞋,边四处打量边忍不住发出惊叹,“卧槽,哥你家……也太大了吧,你住的是仙宫啊!”
  “……”夏琮笑了笑,让他找地方坐,他去把昨天配的药都拿来,“麻烦你跑一趟了,喝点什么?”
  “都行。”小周拖了张凳子,在沙发前坐下,熟练地开始拆包装,“不用客气,龙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夏琮给他拿了瓶可乐放桌上,等小周准备工作做完,他一掀T恤背转过身去,“郁小龙是你们老大吗?”
  “看怎么算了。”小周说:“他是我老大,但我们都归殷叔管。”
  “殷叔?”
  “嗯,说了你也不认识,你一个学生哪懂这些。”小周帮他把原来的绷带都拆下来,“反正就是管这一片,酒吧街你知道吧,那是我们龙哥的地盘。”
  被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人说不懂社会,感觉挺微妙的,忍过一阵疼后,夏琮又问:“郁小龙说你是你们团伙的御医,怎么他经常受伤吗?”
  “哪什么御医啊,开玩笑的。”小周显然是被这个新奇的叫法给逗乐了,“我就手没他们那么重罢了,今天你要换阿杰哥来,水都能给你擦出硫酸的效果。”
  “受伤肯定的啊,隔几天总有人闹事,免不了,不过龙哥打架厉害着呢,一般人不是他对手。”
  “哦?”夏琮来了兴趣,“有多厉害?”
  “不好形容,反正挺厉害的,有耳那天我有事没去,他们说你在场。”小周话里满是兴奋,看得出来对郁小龙相当崇拜,“看见了吧,就菜杆那样的,他一手能挑四个。”
  夏琮轻轻哼了声,拖长了尾音,不知道是因为眼前的刺痛,还是想到了什么,原本放空的视线,渐渐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小周手法十分娴熟,三两下就搞定了,新贴上去的纱布方方正正,比原版还秀气,他拿出手机来,对着伤口拍了张照,“交差用的,龙哥特地嘱咐我。”
  夏琮表示不介意,随便拍,等他收工走人,他翻了翻相册,发了张自己的照片给郁小龙,【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想看可以直接问我。】
  “操!”郁小龙一个不防备,聊天界面打开就是一张果照,就算不放大,柔体独特又直接的视觉冲击,避无可避地映在了他视网膜上。
  浴室里对着镜子拍的,手机横过来遮住了大半张脸,装逼人士的最爱。
  郁小龙想象不出来这副有腹肌有人鱼线,整体线条结实有力又劲瘦匀称,没有任何显得多余或夸张之处的身材有哪点跟弱不禁风沾上边。
  要说有缺憾,大概是裤腰拉得有点低,跟洗手台的边沿几近重合,有那么一错眼,郁小龙以为要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了。
  如果不是他认识的夏琮的话,纯欣赏角度,可能他还会多看两眼。
  结合下面那行字,他就只想让他现在立刻马上撤回!
  尤其夏琮胸前,还有几处不甚明显的痕迹,正常应该怀疑是不是这次一起伤的,毕竟昨天在医院,郁小龙也没特意转人家正面去看看。
  但一想到这是个什么人,他思绪就不受控制地要往歧路上去……
  等意识到这张照片上,夏琮的肩膀完好无损,不是昨天他见到的那样,郁小龙才发现,根本不是现拍的。
  于是这样一张无遮无掩的照片,配合着那句调侃发过来,似乎又多了一层别的暗示。
  这人大概一天不发瘙就会死!
  接下去几天郁小龙让小周去给夏琮又换了几次药,一直到他好彻底了为止。
  夏琮没在微信上再骚扰过他,后面大概是看出了什么,给他发了条消息问:【是你的人吗?】
  应该是在说他派过去盯着的小丁他们。
  郁小龙没回他,那之后菜杆也没再有任何动作,事情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然而有天洗澡,郁小龙发现大褪根上,之前被咬的地方,居然留了零星一点肉眼不怎么可见但摸上去不太平整的疤。
  留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只是突然想到,以姓夏的那阴晴不定的性格,以及神经质般执着的两清,这次因为他吃了这么大亏,居然一直到现在没见任何动作。
  难道仅仅因为那半包烟和一点口头便宜就轻易这么算了?
  郁小龙当然不怕他,除非绝对的力量压制,以他的能力,自保绰绰有余。
  招架不住在于夏琮身上那股不管不顾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劲儿。
  恕他无心应付,更无福消受。
  从浴室出来,他利索地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第八章 必要与没必要
  酒吧街主路中央,一张供游人休息的长椅上,郁小龙独自坐着,旁边放着下午他在路边店里买的一袋散装狗粮,没敢多称,五斤不到,袋口松垮地系着。
  此时天已全黑,不少店已经开始营业,街面上人越来越多,不眠夜里,挤攘吵闹与娇嗔怒骂裹挟其中,旖旎的气氛逐渐被烘托了起来。
  属于一部分人另类生活的大幕拉开,像以往无数个欣欣向荣,且不知疲倦的夜晚一样。
  酒吧街位于市郊,东西走向,往东再过去一点,连着的是一条老街,留着些真正明清时代的建筑,一直是城市对外宣传上不大不小的一个景点。
  这使得虽然叫酒吧街,但不全是只有酒吧,馄饨面店这样的,就开在街头,也有些卖纪念品、手工艺品、特色小吃的店,三三两两,像被不会抓牌的手,随意地安插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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