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萝赋-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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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四,谢遥率五万骑兵突袭北狄大营,重伤弧木保,那乎云北退至柯兰山口。八月,谢遥攻打山口,与北狄呈胶着之势。九月,卢缙领五千步卒自柯兰山而下,与谢遥内外夹击,大败北狄,斩弧木保,那乎云率万余人逃至北狄王庭。
至此北狄南侵以失败告终,大越举国欢庆。皇帝召方安卢缙谢遥等人回京,卢缙不奉召,仍带所部追击北狄残部,至乾宁二十一年四月,已攻至北狄王庭。
方安回朝后,向皇帝密奏了山口与朔方之战的详情,皇帝令以一品夫人之礼厚葬迟氏,封其子卢祎为侍禁,越制封其女为县主,荣宠之至。有大臣弹劾卢缙私弃山口不战而退在先,拒不奉召藐视皇命在后,不可再对其妻子大肆封赏,应交有司查问其罪。
同安侯谢氏力保卢缙,丞相方安亦为其开脱,皇帝沉默数日,传下口谕,卢缙之罪待其回朝再行定夺,其妻之义应先褒奖,诸臣勿要再议。
六月,那乎云遣使突破卢缙重围,直奔雒阳求和,许纳岁贡,求娶宗室之女,愿执子婿之礼。大越自立国以来,仅明帝朝与北狄作战占过上风,却也未像如今这般打得北狄叩首求饶,朝堂民间群情激越,对卢缙更是倍加推崇,再无人提他不战而退之事。
皇帝召集诸臣商议此事,众大臣纷纷进言,有主和,亦有主战。丞相方安沉吟不语,不时看向侧方的同安侯谢远。谢远微垂双目,对周遭议论充耳不闻,亦不表态。如此议了一天,也未有定论,皇帝令诸臣退去,明日再议。
是夜,方安微服简从来到同安侯府,谢远闻报微微蹙眉,令人将他请到书房,摒退左右,关好房门,这才问道:“丞相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方安沉吟半刻,叹息道:“侯爷今日为何一言不发?”谢远了然道:“丞相是指今日朝堂之事?”方安点点头。谢远反问道:“丞相是主战还是主和?”
方安道:“若能永绝后患,当战。”谢远道:“既然这样,还请丞相明日对陛下直言。”方安道:“我是主战,却不同意再由卢缙领兵。”谢远看着他道:“为何?”方安向前一步道:“侯爷难道会不知道?!卢缙下令,大军所过之处,屠尽北狄百姓,短短几个月,已杀了北狄二十余万人!”
谢远默了默道:“我知道。”方安道:“侯爷当知以他目前的状态,不宜再为主将。”谢远摇头道:“便是陛下换将,他也不会遵旨,凭白让他再落个抗旨的罪名。”方安沉声道:“所以在下才来请求侯爷相劝于他,现下也只有你们的话,他怕是还能听一听。”
谢远皱眉道:“非是我不劝,他一心要为舍妹报仇,已然有些疯魔。”方安道:“他这么杀下去,便是将来占了北狄,只怕民心也难收服。”谢远长叹一声道:“我何尝不知!三弟亦这般劝过他,他却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永远也不可能让其真心臣服,唯有杀尽方可绝后患。北狄若留一人,他便对不起舍妹。”
方安大惊,失声道:“难道他不是为了泄愤,当真存了将北狄灭族之心?”谢远缓缓点点头。方安忽然想起那日在山口,卢缙曾说过,阿宝若有闪失,他必要杀尽北狄人。那时以为只是他的气话,谁知他竟然当了真。他闭了闭眼,摇摇头道:“杀戮太多,岂可善了……”
谢远苦笑道:“这些话我们都说过!他说舍妹从未害过一人,却被逼死在阵前,那乎云挑起战祸,多少生灵涂炭,至今仍安坐王庭,天理何在?如此他又有何可惧。”方安皱眉正要说话,忽听门外有人道:“侯爷,姑娘又发热了,老夫人请您过去!”
方安知道谢家无女,不由看向谢远。谢远道:“自舍妹死后,家母怜惜孩子,将她的一双儿女都接了过来,养在身边,她那养子要为母报仇,随敬之去了军中。三个月前两个孩子扶灵回庐江,才下了葬小的便病了,时而发热说糊话,大夫也诊不出原因。”说罢冲方安拱手道:“丞相请回吧,敬之之事恕谢某无能为力。”唤过管事送客,自己匆匆去了后院崔氏房中。
经过数日争论,皇帝苏煦最终决定不与北狄和谈,令卢缙继续攻打,务必活捉那乎云。一时北地战况便成了大越百姓最为关心之事,街头巷尾人人都在猜测议论,卢缙何时能攻进北狄王庭。
卢缙却又一次让人出乎意料,他未按皇命攻打王庭,而是将其团团围住,凡有北狄百姓出入,格杀勿论,生生将王庭变成了一座孤城。又令秦文领兵继续向北追击外逃的北狄部落,将其赶尽杀绝。
此事传至大越,朝堂民间一片哗然,有叫好者,但更多的是指责卢缙残暴嗜杀,卢缙俨然由儒将变成了嗜血的杀将,毁誉参半。苏煦多次下旨斥责卢缙滥杀,卢缙依旧我行我素。
乾宁二十四年七月,北狄王庭被围困三年之后,城中百姓仅剩千余人,那乎云绝望之下,杀尽王族,自尽于王座之上,立国数百年、曾为历代中原王朝心腹大患的北狄至此亡国。
卢缙破城后,寻到那乎云的尸体,割下头颅,将尸身挫骨扬灰,又纵士兵屠城,城中幸存的百姓尽数被杀,北狄一族彻底消亡。
卢缙星夜赶往庐江,将那乎云的头颅祭在阿宝坟前。阿宝葬在袁继宗夫妇身边,卢缙不回谢家居住,只在阿宝坟侧搭了一座茅屋。又令人寻了上等楠木,打造了一副合葬棺,嘱迟瑞待他死后,与阿宝同葬在此棺中。
十二月,谢家催促多次,卢缙才随谢遥回京面君。卢祎兄妹自阿宝死后,已有四年未曾见到父亲,既感亲切又觉陌生,只觉父亲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胆怯的气息,与记忆中儒雅慈爱的模样大不相同。卢缙看着兄妹二人,想到他们的母亲,更加神伤,父子三人竟然相对无话。
隔日,皇帝传召,金殿之上苏煦不奖不罚,卢缙不悲不喜,君臣淡淡对答,满朝文武均感莫名,唯谢氏兄弟与方安暗暗叹息。卢缙请求仍镇守朔方,苏煦看了他许久才点头应允,将朔方五原二郡一并交由他。
北狄灭亡,大越在其故土上设漠北、山阴、雁门三郡,皆是军镇,均由谢遥节度,迁朔方、五原及中原百姓十万余人。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宝的死是各方势力角逐的结果。卢缙围而不打就是想困死那乎云,让他慢慢尝尝那种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绝望。我知道你们要骂我……
《郁金堂》我保证不把女主写死!(捂脸)
☆、终章
因皇帝准许卢缙谢遥年后再赴任,卢缙将卢祎兄妹从谢家接回到了家中。府内一切如旧,连摆设都未改变,物是人非,卢缙悲从中来,独饮到天明。
乾宁二十五年正月,卢缙带迟瑞前往朔方,将卢祎兄妹留在京中交由应生照料。卢祎想跟随父亲同去,卢缙拍拍他的肩道:“朔方艰苦,你妹妹年幼,无人照顾,爹才将她留在这里。你是长兄,父母不在,理应看顾幼妹。再过几年待你妹妹大了,爹就回来接你们。你在家中要好好读书习武,不可荒废了。”
临行前,他又带着一双儿女去了谢家,向崔氏和谢远辞行。崔氏见他愈发消瘦,忍不住劝慰了几句,他却跪下道:“多谢舅母关心!敬之此生已无可恋……”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原想待为阿宝报了仇,便去陪她。那几日在她坟前连连梦到她,嘱我定要照顾好两个孩子……她说她幼年不曾与父母在一起,已是此生大恨,再不能让她的孩子才丧母又失父……她说她同爹娘在一起……很好,让我莫要担心……”
崔氏已是泣不成声,卢缙又沉默了许久,方轻声道:“两个孩子还望舅母时常照应,阿宝因我而死,我若不将祎儿娇娇抚养成人,将来也没有面目去见她。”
谢远知他心结极重,在旁劝道:“阿宝之事乃是天意,你已为她报了仇,勿需再这般自责。”卢缙摇头道:“当年寻回阿宝时,她怕连累我,本不愿与我成亲,是我强逼的她。她一直怕会害了我,谁知却是我害了她……那乎云是我放走的,她因我被掳,又是为我而死,便是……便是那根簪子,也是我送给她的……”
卢缙回到朔方,仍旧住在当年一家人居住的小院中,阿宝的衣裳饰物俱在,他时常坐在镜前,轻抚阿宝留下的每一件器物,心也渐渐痛到麻木。
乾宁三十一年二月,帝苏煦病重,太子苏宣监国,五月,帝驾崩,史称仁宗,太子灵前即位,改元天承。仁宗在位三十一年,对内打压门阀世家,大批选用寒门优秀子弟,巩固皇权,轻徭薄赋,吏治清明,百姓富庶。对外扫平边患,开疆拓土,文治武功堪比高祖太宗,为大越开创了中兴盛世。
天承七年七月,一代名将卢缙病逝于朔方,终其一生,未曾再娶,迟瑞、卢祎扶灵回乡,将他与阿宝合葬。他一介寒门子弟,弱冠成名,以状元之身出仕高阳,勇拒北狄,继而投笔从戎,镇守边疆,娶山匪,收胡马,夺山口,灭北狄一族,一生毁誉参半,敬他之人谓之“战神”,憎他之人称其残暴。
夕阳如血,庐江郊外谢氏宗族墓地中,一座新坟高高隆起,坟前石碑上,两个名字紧紧相依。
丝萝非独生,愿托乔木。
作者有话要说: 在我最初的构想中,男女主就是乔木与丝萝的关系。丝萝依附乔木而生,就像阿宝依靠着卢缙,阿宝的一生都围绕着卢缙。现在我们提倡橡树木棉,平等共生的关系,体现的是女性的人格独立,但千百年来,我们的夫妻之间,更多的还是丝萝乔木。丝萝是乔木的依附,缠绕着它,也温暖着它,更是它的伴侣,失去了丝萝的乔木不会枯死,却会寂寞,除了乔木自己,谁又能知道丝萝对它到底有多重要。
新坑《郁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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