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童年-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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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导体伴随我渐渐长大。在七十年代,有几部小说给我印象极深,从《新来的小石柱》中,我知道了“锦标主义”,无产阶级专政下的体育事业就是要大家集体都能完成1080°转体,绝不能象陈超那样标新立异搞个人动做,要提防阶级敌人借赠苍鹰图腐蚀我们;从《向阳院的故事》中我懂得了爱劳动就是放了学去工地上帮工人扒沙浆,绝不能用自刻的小石猴去卖钱搞资本主义;从《艳阳天》中我认识了劳动人民高大全的形象,秋后分红就是资本主义抬头……,那时候我脑子里装满了阶级斗争,阶级敌人无时不在无孔不入,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由于警惕性过高,我和几个爱听小说的同学把学校门前小卖部里的独腿老头当阶级敌人监视了起来,我们怀疑他与《海岛女民兵》中的台湾特务刘阿泰有关,尤其是那条假腿,我们怀疑里面也装了发报机,有个同学尾随他进了厕所,看见他解下假腿,便认为是要发报硬要检查,结果被老头儿骂了出来:“滚*蛋!老子这是抗美援朝炸掉的。”但是,我们仍不放松警惕性,经常把发现的“敌情”报告老师或家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亲近那部半导体了,大概是八十年代初吧,各家相继买了黑白电视,有声有像的小屏幕替代了它,至少我通过电视屏幕看到了外面的世界。那部半导体只有父亲常摆弄它,再后来它摔了几次,最后终于坏了,陈积厚土无人问津,我上高中的时候收破烂的把它收走了。
四、红色向阳院
当那只半导体还“年轻”的时候,一部《向阳院的故事》几乎吸引了所有小学生甚至中学生乃至家长们,从临近暑假一直播到放暑假后不久,刚刚放假的孩子们象脱缰的野马到处乱窜,而有一部分孩子便受了故事的影响四处寻找工地扒沙浆,结果上门告状的工人满脸怒气,因为施工用的水泥中被掺进了粗粒砂子;不久,同名电影《向阳院的故事》上映了,找砂浆的孩子有增无减,工地的人便告到了街道办,为了使孩子们不再盲目地模仿故事,街道办便决定成立向阳院,新生事物产生了,街道办为百十多个大院统一编了号,一个个向阳院便诞生了。孩子们的热情有了归处,不再去找那从未见过的沙浆,而是比赛看谁起得早来打扫大院的卫生,孩子们大清早五点多就拿了笤帚抢着扫院子,一时间尘土飞扬笑声震天,那段时间里,我爱睡懒觉的毛病被纠正过来。向阳院的成立的确给大人们帮了不少忙,孩子们变勤快了,听话了,也团结了,不再往外跑,到处可见向阳院精神,只要有人去院外的垃圾台倒垃圾,便会有红小兵过来帮忙,渐渐地向*神升华为雷锋精神。
程家也委派二女儿程雯出面参加向阳院活动,她的手里总拿着把笤帚,喊声也比别人大的多,大孩子不听她的指挥,她便组织一帮比她小的孩子扫地,最后总是把一点点垃圾集中在她家门前并揽进她家的垃圾筐,然后再由她指挥着几个孩子轮换着抬上往垃圾台走去。一个星期天的早上,孩子们照例打扫大院,程雯又召集了那些小孩子在她家门前,就见她妈出出进进好几趟往筐里倒东西,地还没扫完筐里已经装得满满的,该倒垃圾了,小孩子们一哄而散,程雯手拿笤帚喊着:“还没倒呢!”孩子们说:“太重了,我们抬不动”。程雯望着垃圾筐发呆了;从那以后,小孩子们加入了大队人马,没人再听她使唤。
暑假快结束了,也入秋了,一连下了两天雨,雨后的院子光光的不用扫,又过了几天,开学了,孩子们没有精力再顾向阳院的事,渐渐的冬天到了,向阳院的事已被人们淡忘了,下了一场大雪,院子里各家只扫门前雪。
五、被迫停课
我上小学时的第一班主任,是一位从农村考进师专毕业后分到我们学校的,接任我们班时她已入而立之年,并且是两个男孩的母亲;不知她从哪里得知,我是家中最小并且是唯一的男孩,她经常在别的老师面前突然抓住疯跑的我对人家说:“看,家里四个姐就这一个宝贝*”。起初我不以为然,后来次数多了我便颇为反感,我从她的口气中感觉到了羡慕的意味,又从她的表情里读到了一丝仇视,于是每当下课时,我一看见她和哪个女老师在闲聊,便总是有意避开,以免她再重复那句话。因此,我好几次拒绝当班长,因为当了班长就得经常到校办公室,几十个教师都集中在那个大房子里改作业,难保她不会挨个儿给人家宣布我在家的“地位”,为此我也许深深地得罪了她。
一天下午,三年级临时通知不上课,但我因为是校文艺队的要排节目仍然到校,由于到的太早,便在操场边的沙坑处玩起来,我学着体育班的同学的样子练跳远,口袋里用来做毽子的几枚“麻钱”掉了出来,正要捡起来,班主任四岁的大儿子李季跑过来喊到:“那是我的,给我!”我早就听同学说他这个儿子爱抢班里同学的东西,要是不给他就会跑到他妈那儿大哭大闹,可我天生犟得出奇,装起麻钱往排节目的会议室走,他便一**坐在地下,面对着沙坑北面二十米处他家的住处大喊:“妈,他不给我!”我没理他,径直走了。
这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那孩子那时如果好好向我索要,我也许会把所有麻钱都给他,可他那种蛮横的态度是我无法接受的;但如果他妈第二天上午放学也象留别人那样叫住我,然后对我说:“把你的麻钱给我们小季几个吧,你是哥哥嘛!”我会毫不犹豫地送给她,可我绝对不会主动送给他,正如我从不在学雷锋日举手同意到班主任家发扬雷锋精神,什么买煤呀、买粮呀、刷房呀等等,而举手的大都是考试不爱及格的。现在想来这是我做人的缺陷,也许我会帮一个拉着满车重物的老人推车上坡,但绝不会临过年跑到领导家帮忙刷房子。人与人相处,本应是相互帮助的,但那种看人行事的帮法未免让人贱看;比如单位开大会,我看见小刘满头大汗地抱着一尺多高的文件袋掉下来,那位女领导竟擦肩而去不理会,帮小刘的是同样也抱着文件的小张,一位是空手而过不予理会,一位是放下手里的帮别人,于是我从后面急赶过去帮这二位,我更加坚信官帮官,民帮民是条真理。
麻钱的事我一夜间早忘光了,怎么也不会想到它暗藏着祸事。第二天一上早自习,我就被班主任叫走了,我随她来到她家,这实际上是学校的宿舍,屋子很小,一张办公桌紧挨着窗下挤着,一张木板双人床紧靠墙拐角,空地上仅够两个人站着,那张床上坐着个中等偏瘦的中年男子,我的班主任表情极为严肃地给我介绍:“这是小季他爸,兴庆小学的体育老师。”我很有礼貌地问候了他,他没有理我,而是把头扭向身后问:“小季,肚子还疼吗?”我这才发现昏暗的屋里还有一个人,她的大儿子小季坐在被窝里,小季把目光递向他妈答到:“疼。”班主任便开始了正式审问:“昨天下午到校了?”我回答:“到了,文艺队排节目。”她又问:“你见我们小季没有?”我回答:“见了,在沙坑那儿,他还抢我的麻钱呢!”她的口气变得很硬:“你是不是踢了他几脚才走的?”我楞住了:“我连碰都没碰他一下。”她突然狂叫到:“踢了还不承认!我们小季昨晚肚子疼了一夜。”我被这突如奇来的诬陷激怒了:“我从不和小小孩玩,也从不欺负小孩!”她丈夫口气倒是稍软:“小孩子是不会撤谎的。”我争辩着:“我也是小孩,我也从不撤谎!”班主任仍很激动:“踢了就踢了,别不敢承认!”我反驳:“你让我承认我没做的事才是撤谎呢!”她气得直发抖:“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凶?!”我正颜厉色:“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她有点不知所措:“这是你爸教你的吧?”我仍不改颜色:“反正不是你教的,我爸从不教我撤谎!”她有点失去理智,一小撮头发垂到唇角被嘴角的白沫粘住,她气急败坏地说:“你别嘴硬,我有人证!”她掀开帘子叫回他的小儿子:“你说,是谁踢你哥了?”那连路也走不稳的小男孩胆怯地望着我发愣,他*问着:“是不是他?”她用手指着我,那孩子却看着他妈吞吞吐吐地答道:“是。”我顿觉天昏地暗,简直不敢相信她是我的老师,是我的班主任,是把我迎进学校的启蒙老师……我突然清醒过来,问那个小男孩:“你啥时候回来的?”他回答:“今天早上我爸带我回来的。”班主任见我问出了破绽,忙狡辩:“他爸昨晚带他走的,今早又回来了!”我立刻道:“那咱找传达室赵伯作证!”她有点糊涂:“赵伯作什么证?”我提醒她:“你爱人这几天回来没有赵伯肯定知道,他得开小铁门。”她泄气了,语气变得那么勉强:“反正我们小季肚子疼是事实。”我毫不势弱:“疼不疼他自己清楚,反正我没踢他!”她的口气不再那么强硬:“你承认了就去上课。”我说:“我不承认也要上课!”她看我这么硬气,便威协我:“你不承认就别想上课!”我的态度仍不改:“我宁肯不上课也不会承认!”我毫不犹豫的掀开帘子走出去,脸上挂满了委屈的泪水,但还是径直往教室走,我要是主动停课就等于承认了她的谎言,第一节是美术课,预备铃刚打过,我刚坐下,她跟了进来,对我喝道:“你出去!”美术老师也是个女的,姓徐,徐老师一向认为我是个好学生,并且我是班里的美术课代表,她扶了一下高度近视镜对班主任说:“惠贤,有啥事下了课再说,让娃先上课吧?”班主任仍不改态度:“不行!让他出去!”我鼓足了勇气站起来高喊:“我没踢你儿子就是没踢!到死也不会承认!”说完便收拾起书包,走出了教室。我来到空旷的操场上,在足球场边的一棵大槐树下坐下来,书包扔在一边,这一坐就是一节课。下课铃响了,我捡起书包躲到了体育室后面,第二节课的铃声又响了,我想回班里上课,可看见她把在教室门口,分明是在堵我,我又回到了操场。剩下两节课全是她的,我便拎着书包满校园乱转,直转到放学跟着别的班走出校门;下午,她照旧在上课前把在教室门口,于是,我彻底死了再进课堂的心,从此,我远离教室,独自在操场一角“自学”起来,为的是回家后不被父母察觉,尤其是数学和语文这两门主课,一天自学一课一章,回家后自己布置作业即课后练习,我就这样在学校的操场上度过了近两个星期的时光,直到有一天李主任(校长)撞上了我,他态度和蔼地走近我:“小同学,你怎么不上课?”我手里捧着书头也不抬地答:“我们老师病了,不上课。”他接着问:“你是哪一班的。”我抬头发现是校长,便站起来回答:“三年级五班的。”他非常肯定地说:“刚才我还看见她在课堂上,你怎么说她病了?”我知道瞒不住了,眼泪流了出来,委屈地说:“她不许我上课。”李校长问:“为什么?”我简单地回答:“她诬陷我,非说我踢了她儿子。”他略带沉思:“噢,那你到底踢没踢?”我坚定地回答:“没踢!她停我一辈子课我也不承认!”校长轻轻点点头说:“你先去上课吧,回头我找你老师。”我说:“她把着教室门,每节课都不让我进。”校长的脸色突然变得有点可怕,严肃地对我说:“你跟上我,我送你回教室。”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班主任正在讲语文课,她看我跟在校长身后,似乎明白什么,用书挡住脸,继续讲,校长也没有说话,看到我回到座位便走开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赶过我,快要期中考试了,我的心里一点也不慌,因为我在操场“自学”的进度已远远超过了班里的进度,为此我暗自得意,甚至有点感谢停课,从而也尝到了自学的甜头。
我刚刚恢复上课不久,便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一天早上,本该是班主任的课,出现在讲台上的却是临班的秦老师,她告诉我们:“你们老师住院了,病的很重,是偏瘫,可能这学期都上不了课了。”于是,班里象炸了窝似的乱作一团,秦老师收拾不住局面便走了,班干部们聚到一起研究该怎么办,首先由那个考试从来都不及格的班长提出次日集体去医院看老师,这是他的特殊“嗜好”,这是个身材矮小瘦弱的农民子弟,突出特点是头小、口齿不清,因家里常派他给班主任送些鸡蛋、蔬菜等农副产品,不久他便当了班长。我们这所学校就建在他们村里,这里是城乡交界处,学校里的学生多半是农村娃,附近的居民为了图近便把孩子送到这所小学读书,在这所学校里,农村孩子是颇受优待的。小头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