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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宫学有匪-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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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远之手中力道加重,几乎要将笔杆子折断,他极力咽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冷着声音道:“母亲,今日我不想谈这件事,请让孩儿一个人静一静。”
  郑奉钰还想说什么,却看着案几前,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到底不忍再逼,只是出门时叹息了声:“我儿,生路就在你脚下,你再好好想想吧……”
  狂风骤雨,天地间黑压压的一片,牢房中冷得锥心刺骨。
  早春的夜里格外萧寒,姬文景与孙左扬撑着伞,在天牢门前长长的阶梯下,迎面不期而遇,看见对方时俱是一怔:“你也来了?”
  他们手中提着被褥食物,除了来送东西外,身上还都带了不少钱,这种地方就是人间地狱,总要打点一二,赵家人才能在里面过得舒坦一些。
  两人心思不谋而同,当下也没功夫寒暄了,只是一并上了阶梯,内心沉重无比。
  牢里烛火昏暗,赵家的男丁与女眷分别关在了不同的地方,各有狱卒看守。
  阴冷的牢房中,不时还有女眷发出啼哭的声音,大家瑟瑟发抖地围在一起,哪还有往日半分富贵人家的模样。
  赵清禾的一位嫂子实在忍不住,扶着腰一点点摸到牢门前,哀求道:“两位官差大哥,我家老夫人身子不好,这里实在太潮湿阴冷了,可不可以拿床干净的被子来,让老人家好过一些?”
  她口中的“老夫人”,正是赵家年纪最大的老太君,赵清禾的奶奶。
  老人家一生尊荣,何曾受过这样的罪,赵家几位孙媳妇都围在她面前,轮流为她暖着脚,只怕老人家身子骨冻坏了,有什么不测。
  开口想要棉被的正是赵清禾的大嫂,赵家府上这一任管事的女主人,她平日是个极其能干,也孝顺温柔的人。
  如今她腹中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自己扶着腰都不方便,却还记挂着老夫人的冷暖,摸到牢门前想跟狱卒要被子,赵清禾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了她。
  “大嫂,你小心点,不要动了胎气。”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那两个原本在灯下喝酒,不闻不问的狱卒,忽然扭过头,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赵清禾的大嫂。
  其中一个挑挑眉,促狭道:“看这娘们肚子也没多大呀,腰身也还细着呢,居然怀孕了,这要是没怀孕,她得漂亮成什么样啊?”
  另一个笑了两声:“毕竟赵家是有钱人,娶的媳妇当然不一般了,天仙下凡都有可能,你以为跟你家的母老虎一样吗?”
  “去去去!”那人一挥手,放下了酒壶,又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几圈赵清禾的大嫂,忽然对另一人露出猥琐的笑意:“喂,你玩过大肚婆没?”
  另一人心照不宣,也跟着搁下酒壶,眼睛一亮:“要不,咱们试试?”
  他们酒气熏天地走到牢门前,笑嘻嘻地要去抓赵清禾大嫂的手,“小娘子,陪两位哥哥喝喝酒,玩一玩呗?说不准咱们开心了,大发慈悲下,你家老夫人就有被子了,怎么样?”
  “不!”那大嫂尖叫了声,踉跄后退,牢门却已被打开,那两人弯腰一进去,便要粗暴地将她往外拖。
  “把她拉出来,扒了衣服看看肚皮有多大!”
  “不,不要!放开我!”大嫂吓得面无人色,那两个狱卒不由分说地给了她一耳光,其中一个恶狠狠道:“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在哪里,还以为是赵家的贵夫人吗?轮得到你说不吗?”
  他说着就要将人拉出去,赵家的女眷们想要上前拦住,却被另一个一脚踹开,牢里哭天喊地,尖叫连连,霎时间乱作了一片。
  赵清禾死死抓住大嫂的手,煞白着一张脸:“不要!放开我嫂嫂!”
  她情急之下,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对着其中一个狱卒的手背就狠狠咬了下去,那狱卒吃痛,扬手就扇了她一个耳光!
  “妈的!”他一双眼睛猩红暴躁,伸手就去揪赵清禾的头发,“敢咬老子,老子待会儿让你咬个够!”
  “把这个小的拉出来!”两个狱卒把赵清禾粗暴一扯,她重重地跌了出去,两个狱卒又将牢门利索一关,这才转身看着地上的她,脸上带着狞笑,一步步向她走近。
  “赵家的娘们果然个个生得漂亮,这个小的也不错,比刚才那个还水嫩些!”
  两人步步逼近,赵清禾在地上浑身颤抖:“不,不要!”
  她扭头就想逃,长长的秀发却被人一把揪住,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拖到那边去,咱们慢慢玩!”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只身赴刑场

  ☆、第九十八章:只身赴刑场

  
  “清禾!”
  姬文景一记喝声响彻大牢,他与孙左扬才一进来,看见的便是那两个狱卒抓着赵清禾的长发,粗暴地要将她拖到一边的场景。
  孙左扬双目圆睁,热血涌上头顶:“放开她!”
  那两个狱卒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一阵强风迎面袭来,胸口已接连挨上两脚,他们被猛地踹翻在地,嗷嗷惨叫。
  姬文景飞奔至赵清禾身旁,赵清禾长发散乱,陷在极度的惶恐中,未看清眼前人,还在拼命地哭喊,双手胡乱挥舞着:“不要,不要,走开,不要碰我……”
  姬文景将她一把搂住,眼眶一涩:“清禾,清禾,没事了,是我,是我来了!”
  赵清禾一顿,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姬文景,身子忽然颤了颤,一把埋进他怀中,放声大哭。
  姬文景将那个纤细柔弱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心头也跟着湿润了一片,他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后怕感,若是他与孙左扬晚来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边孙左扬已将那两个狱卒打得半死不活,甚至抓着他们两只胳膊,发狠般就要扭断他们的手骨,“我今儿要不废了你们这两个杂碎,我就不叫孙左扬!”
  那两个人吓得鬼哭狼嚎,知道他们得罪的人来头不小,但也顾不上许多了,只想着保命要紧:“你,你敢动我们,可是大罪!这里面关着的不是普通犯人,是陛下点了名的叛国重犯!”
  “什么大罪?”孙左扬还未及回应那两个狱卒,姬文景已经冷冷一眼扫来,他薄唇如刀,双目微微泛红,俊美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凛冽杀意,一字一句在牢里清晰响起:“莫说废了你们一双手,就算我现在将你们弄死在这里,又有谁能治我的罪?”
  那两个狱卒吓得一哆嗦,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你,你是……”
  姬文景径直取下腰间令牌,抬手冷冷一举,高声道:“姬氏侯位,乃献帝所封,当年那一道诏令你们不会不知吧?日后无论姬家子孙后代,犯下任何事情,都不可追究,免罪免罚免刑免死,永保姬家世代长宁。”
  “你说说,我堂堂一个世子,在这里杀了你们两个无名小卒,难道还要害怕不成?”
  掷地有声的话语才一落下,那两个狱卒已面如土色,万万没有想到眼前之人竟会是姬家的世子!
  他们自然听说过那道诏令,姬侯府在皇城世家中地位特殊,虽无实权根基,却因献帝的一道诏令庇佑,朝野上下无人敢去招惹,毕竟犯不着得罪姬家,他们有那样一道护身符镇着,无论犯下什么都将赦免无罪,谁敢跟他们硬碰硬?
  当下那两个狱卒身子就瘫软掉了,孙左扬趁机将他们手骨一扭,只听咔嚓两声,他们头上冷汗涔流,却硬生生忍着断骨之痛,跪在地上不敢再说半个字。
  姬文景冷冷盯着他们,寒森森道:“折了一条胳膊,换回一条命,你们值了。”
  那两个狱卒闻言忙向他磕头,冷汗越流越多,哆哆嗦嗦地不停道:“谢世子饶过一命,谢世子饶过一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姬文景深吸口气,不再看这两个腌臜之辈,只是将头埋在了赵清禾发间,用力抓紧了那块侯府腰牌,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呢喃着:
  “清禾,我不会让你有事,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有了孙左扬与姬文景的这一趟震慑,天牢很快换了狱卒,叶阳公主也遣人送来了许多被褥衣物,自己还在某个深夜,悄悄来探视了一番。
  她与赵清禾隔着牢门,柔声细语地安抚着她,说自己跟骆秋迟与闻人隽乃是故友,一定会想办法将赵家人救出去,还他们一个清白的。
  赵清禾隔着牢门,感动得热泪盈眶,叶阳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凑近对她轻声道,骆秋迟与闻人隽此刻正在外面调查一些证据,一有进展就会火速赶回,她也已修书去请西夏宫廷里的那位神医,大家分头行动,竭尽所能下,赵家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赵清禾重重点头,感激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叶阳临走前,只对她道了一句:“不要放弃,老天自有公道,赵家定能安然渡过这一劫。”
  可惜,谁也不曾放弃,行刑的日子却来得太快了。
  老天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太少,骆秋迟与闻人隽还没能赶回来,那西夏神医也尚在路上,梁帝已经命人去牢里将赵家上下提了出来,亲自监斩,以儆效尤。
  那一日异常的冷,清晨薄雾弥漫,风中带着湿冷的凉意,天地间一片萧瑟。
  姬文景起得很早,像往日一样梳洗换衣,面无表情,只是将一颗珊瑚珠郑重地揣进了怀中。
  他有条不紊地打开了柜子,拿出了最下面的一方紫檀木匣,木匣中放着两样东西。
  他凝视了片刻,修长的一只手缓缓伸出,将那两样东西都摩挲了一遍后,这才盖上紫檀木匣,挺起脊背,目光坚定地出了门。
  整个过程无声而平缓,走进薄雾中的那道背影,却带着一股头也不回的凛冽悲壮。
  法场外围满了书院师生,不少人眼眶红红的,看着场中赵家即将行刑的几百口人命,忍不住落下泪来。
  孙左扬捏紧双拳,望向长空下那道纤秀身影,再压抑不住内心那股悲恸,血红着一双眼,咬牙就想冲进去时,却被身后的孙梦吟紧紧拉住,她眼中也含着泪,颤声道:“大哥你冷静点,冷静一点!不要冲动啊,你已经尽力了,事已至此,你不要再把自己搭进去了啊!”
  孙左扬像头笼中困兽,胸膛剧烈起伏着,双唇几乎快咬出血来,身子挣了挣却终是埋下头,呜咽着失声痛哭。
  他旁边的付远之望着寒意凛冽的刑场,一语未发,只是眸中布满了沉重的悲伤。
  法场内,赵清禾跪在高台上,环顾四周,仍然没有看到那道她心心念念的身影。
  水雾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他大概是不忍来送她最后一程的吧?
  毕竟这样残忍的事情,若易位而处,换过来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她也是做不到的……
  日头一点点升起,梁帝坐在监斩席上,一脸肃然,眼看时辰将至,他伸手从案上的签筒中,拈起了一只红色的令签,慢慢摩挲起来,等着那个最后的行刑时刻到来。
  便就在此时,长空之下,一人携一只木匣,旁若无人般地走进了刑场中。
  冷风拂过那张清冷俊美的脸庞,他墨发如瀑,衣袂飞扬,不顾周遭惊诧愕然,只目不斜视,一路走向行刑台上的赵清禾。
  围在刑场外的书院师生几乎快要沸腾了,人人不敢置信,又激动莫名:“姬世子,是姬世子!”
  孙左扬抓着铁丝网,也沙哑着声音难以置信道:“姬文景?!”
  旁边的付远之亦是眸光一紧,不可思议地望着那道平静又凛然的背影。
  姬文景挺直着脊背,无视周遭喧杂,一路走到了行刑台下,对上了赵清禾噙满泪水的一双眸。
  她长睫不住颤动着,他来了,他终于来了,他要来送她最后一程了……
  长空下,他们四目相对,风掠起长发,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监斩席上的梁帝一拍案几,厉声道:“姬世子,你在做什么?怎敢擅闯法场?”
  梁帝知他与赵清禾情意非同一般,此刻见他不答话,更加恼怒:“你简直胆大包天,马上就要行刑了,竟还敢一个人闯了进来,你当这是你家中吗?你意欲何为,难道你要劫法场不成?”
  “不是的。”
  姬文景终于开口了,只是头也未回,薄唇轻启,背对着梁帝吐出了这清晰的三个字。
  他依然望着行刑台上的赵清禾,温柔地笑了起来,缓缓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令全场震惊的话——
  “我是来娶亲的,天地为媒,红珠为聘,来娶我心爱之人。”
  他说完,猛然将身上的外袍一脱,长袖翻飞间,里面竟是一袭鲜艳如火的喜服,他取出贴身揣着的那颗珊瑚珠,向赵清禾递去,是一个虔诚无比的姿势。
  满场震惊难言,众人倒吸口气,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场上彻底沸腾,像炸开了锅一般,就连梁帝都是难以置信,喉头动了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姬文景却对周遭动静充耳不闻,只是打开了手中那方紫檀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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