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第2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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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我都不晓得昨晚发生这么大事,吃过早饭才知道!我就连忙过来了!听小忠说,我们府上也有几个反贼,不过都给抓起来了!”小忠是小唐自幼的亲随,自小一道长大,最忠心不过的。小唐一面擦脸上的汗,一面道,“我要知道昨天有反贼,定不能睡觉的!!还好我们府上规矩严,侍卫也得力,要不,还不得把王妃跟小殿下们惊着。”
小唐自己其实也不大清楚昨天晚上府里是怎么回事,只听说是有人谋反,抓捕了不少人,小唐自己没啥,他侄孙小小唐是小殿下的伴读,都是跟着小殿下歇的,他自己在外院,昨晚睡得也安稳。便是他身边的人,因他是来帝都在王府当差,父母给安排的都是世仆,最是忠心可靠的,此次有些官眷下人事涉其间,小唐身边的人都很是安稳,这也是世宦之家的好处了,用的是世仆,而世仆,轻易收买不得的。小唐急着来看他师祖,并没多打听王府的事。北岭先生却是人老成精,从小唐这有些混乱只言片语里就能察觉出来,闽王府这事儿没闹大,连小唐都未惊动,可见不是提前有所防备,就是闽王府有着一流的安保措施。
北岭先生问,“你身边人没事吧?”
小唐汗已经擦好了,脸颊仍是运动过后的红润,他眨眨一双明亮的大杏眼,道,“我身边人能有什么事?”
北岭先生道,“没事就好。”
真是蠢人有蠢福。
昨夜闹那一场,人人不得安心。
一大早,四皇子妃找谢莫如一并进宫请安,他们王府都乱了一回,宫里如何,还不晓得呢。
谢莫如原也打算去看望苏妃的,说到昨夜,谢莫如道,“说来还得多谢四哥哥嫂,那么乱,还得照看我们府里。”
“哎,这也没能帮上忙,说来,你们府里倒还森严些。”两家本就是邻居,何况四皇子夫妇也知道五皇子不在,故此,自己府里平息了,就连忙让四皇子过来瞧瞧。好在谢莫如平日里治家极严,府里并未闹起来。不然这府里没个主事的男人,到底不叫人放心。因四皇子府里也不太平,待四皇子带人过来时,谢莫如府里的乱人已挨个砍了脑袋,四皇子见他五弟府里没事,便回去把自己府里的那些乱人也收拾了。
“四哥四嫂有这个心,就比什么都好。我们府上,殿下不能理事,城内又戒严,孩子们都小,不怕别的,就怕出事。”谢莫如道,“早上我着人去各府问侯,好在咱们几个府里都是有惊无险。就是大嫂子受了惊吓,待咱们明儿个再去瞧瞧大嫂子。”
“是啊。”
俩人商量着,就去了宫里请安。四皇子妃留在太后那里说话,谢莫如在慈恩宫请过安后就去了淑仁宫。
谢莫如是到淑仁宫时,方知道太孙受伤的事的。
苏妃原在榻上倚着,听到谢莫如来了,直接掀开薄被起身,先问,“你没事吧?”儿子不在,媳妇到底是女眷,孩子们都小,苏妃昨夜一宿没睡,并不是就怕了反贼,完全是心里惦记着谢莫如和孩子们的安危。
谢莫如见苏妃眉宇间掩不住的憔悴,上前扶她坐下,柔声道,“母妃放心,我们府里都好,昨夜倒是有些乱人,没能成事,就被拿下了。母妃也知道,现下外头就不太平,府里较往日森严些,昨晚也没惊动太多人。刚刚于内侍到我们府上传话,说是明儿个孩子们就能继续上学了,想来宫里也太平了。母妃这里没出什么事吧?”
“我宫里有几个宫人不大妥当,都处置了。”苏妃拍拍谢莫如的手,叹,“大家平安,就是福气。”
谢莫如接了青宁捧来的两盏燕窝,一盏奉予苏妃,另一盏自己接了,打发青宁下去,方笑道,“母妃只管安心,这事早发生比晚发生要好。倘真是靖江临城,宫里宫外的这样一乱,可就是大乱了。如今宫里清宁了些,我也放心孩子们进宫来念书。”
苏妃一直在后宫,消息不若谢莫如畅通,她道,“昨儿难道不是靖江临城么?”苏妃以为是真的。
谢莫如低声道,“根本未有靖江临城之事,要依我说,昨夜怕就是为了清一清这帝都城的细作。”
苏妃恍然大悟,其中当然有苏妃不能明了之事,譬如,穆元帝怎么知晓昨夜细作要行动的?但,苏妃又不禁沉吟,“可是,倘陛下知晓此事,如何能令太孙受伤呢?”
谢莫如有些惊诧,“太孙受伤了?”
苏妃微微颌首,“我并未着人打听,但消息都传到我这儿来了,想是伤的不轻,陛下派了窦太医过去。”
谢莫如垂眸,思量片刻道,“靖江自幼一直居于宫中,后来虽去就藩,却是于藩地步步坐大。这些年,他在帝都安排了多少人,怕是陛下也不能全权知晓,不然,不至于令宫中犯险。”
苏妃叹,“是啊。”别个不说,穆元帝最重视皇子皇孙,这些细作,倘穆元帝知晓,早秘密处置了。怕是穆元帝亦是不知,方用此打草惊蛇之计。
苏妃怅然道,“帝都都这般情形,不知江南如何了?”她很少问起儿子安危,主要是,她记挂,谢莫如一样记挂,而且,谢莫如又哪里知道儿子在江南如何了呢?今日苏妃受此惊吓,不禁想到远在江南的儿子,是危还是安呢?一时情不自禁,就说了出来。
谢莫如自然看出苏妃的担忧,她道,“在帝都只能坐困愁城,倒不若江南,虽暂且一败,却仍有回旋余地。靖江虽北上,但根基仍在江南,根基在何处,日后成败必定落在何处。何况,靖江的套路,我与殿下在闽地三年都能摸得差不离,江南虽败,仍不乏有可用之人。再者,闽地兵马并未大损,倘能以闽地兵马为中心,整合江南残存兵力,此等细作小道,不足为惧。当初,殿下手底多是新兵,臣属中亦有靖江细作,照样胜了靖江。所以我说,成败不在这些鸡鸣狗盗之处。要紧的是,上下一心,用兵得法,则胜数可期。”
苏妃听得谢莫如这一番侃侃而谈,自然而然的就宽了心,欣慰道,“对,是这个理。”
谢莫如劝苏妃吃了一盅燕窝,苏妃道,“既然来了,一会儿你去东宫看看,这些天,太子妃也颇是辛苦。”要说太孙之事,苏妃也甚为惋惜。但对东宫,苏妃也实在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当初她儿子就不看好太子去江南,太子死活要去。去就去吧,去了就乱来,江南至此一败涂地,皆因太子而起!倘非江南大败,帝都也不会有此乱局!更不需五皇子亲去险地,太子惹出的话,叫五皇子过去填坑,尽管这也是富贵险中求了,但倘当初太子能听人一句劝,何至于此!哪怕那不能说的“富贵”,苏妃相信凭儿子媳妇同心,就算没有江南之事,照样是能搏一搏的!
现在太孙这样了,归根究底,都是太子自己惹出的祸事。但孩子到底无辜。
既知太孙受伤,谢莫如自然要过去探望的。
看望病人,都要上午过去方好。
谢莫如并未在苏妃宫里耽搁,苏妃命大宫人青宁备了两份药材补品,让谢莫如一并带了去。一份是淑仁宫的,一份是谢莫如的。
谢莫如到时,三皇子妃四皇子妃都到了,太子妃整个人都憔悴的不成样子,整个东宫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那种精气神。三皇子妃正在劝慰太子妃,谢莫如给太子妃见了礼,坐下来,待宫人奉了茶,谢莫如慢呷了一口,方道,“事已至此,娘娘好生保重,不然待太子归来,见着娘娘这般伤情,心里怕也不好受的。”
一说太子,太子妃的眼泪都掉下来了。爹死了,儿子伤了,太子老公生死不知,太子妃恨不能自己也跟着去算了。谢莫如道,“您放心吧,太子殿下平安着呢。”
太子妃猛然抬起一双泪眼,灼灼的望向谢莫如,声音喑哑,道,“五弟妹的话可当真?”
谢莫如转手搁了茶盏,道,“娘娘想一想,倘靖江当真得手,哪里还会掖着藏着?就是靖江王说的话,娘娘一句也不必信,靖江嘴里要是能说太子殿下的好话,他今日也就不会谋反了。一直没有太子的消息,就是绝好消息。娘娘想一想,当初闽地的战事,朝中是不是也有一段时间没有闽地的消息。战时就是如此,消息来往难免不畅。何况,一时之败不为败也。就是吴国公之事,娘娘也暂可宽心,别人不说,当初永定侯的事也是不得已的计量,为着战事,也难免令永定侯府一场伤心呢。”
“战事还未结束,江南到底如何,谁都不晓得。现在的消息,不一定就是准确的消息。娘娘放心,太子殿下,必会平安归来!”
谢莫如劝人,从来不是“你想开点儿吧”“家里就指望你了”“日子好过坏过都得过呀”,从来不是这一套,她一向是以分析局势为主,心里安慰为辅。连太子妃这种没了爹、丈夫生死不知、儿子重伤的局势,给她一分析,太子妃都觉着有了救命稻草,太子妃拭泪道,“只盼应了五弟妹的话!”
三皇子妃跟着劝道,“娘娘放心吧,咱们都是没出过帝都的,五弟妹陪着五殿下,却是经过战事,她在这上头,比咱们知道的多。娘娘想一想永定侯的事,当时大嫂子都伤心成啥样了,后来传来消息,原来永定侯平安无事,也是虚惊一场。就是太子殿下,国之储君,自有神明庇佑,必然无碍的。”
四皇子妃久不来东宫了,瞧着太子妃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暗叹一声,说一句,“娘娘宽心。”太子就算出事也是自己作的,还有吴国公,阴险毒辣的贱人,不得好死是苍天有眼。倒是太孙,这孩子当真可惜。
六皇子妃来得晚些,也劝了太子妃许多话。
大家将太子妃劝得好了些,也就告辞了。
一道出了东宫,又约好明儿个一道去看望大皇子妃,几位妯娌也就各自散了。三皇子妃还要去婆婆那里,谢莫如去苏妃处,四皇子妃没婆婆,就直接出宫了,倒是六皇子妃,也与四皇子妃一道出宫了。
事后,四皇子妃与谢莫如说起六皇子妃的事,道,“六弟妹也是艰难,好容易六殿下明白了,柳妃娘娘却总是挑剔她。那天她比咱们还早些到的慈恩宫,偏生在柳妃娘娘那里绊住了脚,柳妃娘娘嗔着她治府无方,竟生出反贼来。所以,六弟妹去东宫是最晚的。”
谢莫如不客气道,“越发昏馈了,她怎么不说陛下治国无方呢。”
四皇子妃直乐,“也就是你这张嘴,说出的话既锋锐,又叫人无法反驳。”
“世人讲究家风,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如谢莫如,自来最看不惯柳家的家风。嫡庶不分,必生祸端!
两人说一回话,四皇子妃方有些小尴尬的跟谢莫如说了一事,她想让谢莫如帮着预测一下,她爹在江南的情形!
谢莫如:……
谢莫如,“四嫂,我,我又不会卜算。”
“卜算我也不大信的。”四皇子妃凑近了谢莫如,道,“五弟妹你向来比我有见识,你帮我分析分析,我爹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谢莫如想了想,道,“一般,至亲之人之间都有感应的,四嫂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应?”
四皇子妃仔细寻思了一回,道,“这倒没有。不过以前我小时候,我爹打仗受过一次重伤,那时我娘在家里就梦到了,我还说呢,梦不准,结果后来我爹回来,可不就伤着了么。”
“这就是了,这次南安夫人有没有做什么预兆的梦?”
“有,两个月前吧,我娘说梦到我爹在一处黑漆漆的地方,看不清是哪儿,她叫我爹,我爹却是听不见。”说到这个,四皇子妃很是担忧。
谢莫如道,“若有亲人故去,不由自主便会心伤。我观南安夫人此梦,应是心焦所致。四嫂担心侯爷,无非是靖江王说东宫鸩杀了侯爷,可四嫂想想,东宫哪怕与侯爷政见相佐,侯爷堂堂皇亲国戚,超品侯爵,焉能不问便杀?靖江王打出这旗号时,江南便已生乱,侯爷或身有不便,但要说生死之事,现在有些早了。”
“阿弥佗佛。”四皇子妃双手合什念了声佛,道,“我爹打一辈子仗,也没这般惊险过。”
谢莫如笑笑,“侯爷打一辈子仗,怕是比这惊险的事多着呢。”
四皇子妃道,“要是能应弟妹你的话,日后我给你立长生牌位。”
这话真把谢莫如惊着了,谢莫如连连摆手,“我也只是这么一说,四嫂可别这样,叫我以后都不敢说话了。”
四皇子妃喟叹一声,“城里城外的不太平,我担心的紧,每天我们殿下回家,我却也不敢多问,我知他也累的了不得,倘局势不好,问的多了,倒叫他心里不好受。也只有同五弟妹你说说话,我这心才能稳得住。”
这是大实话,四皇子妃同谢莫如关系好,她有什么难事也爱同谢莫如说。但其他的,哪怕与谢莫如关系一般的,如太子妃,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