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第1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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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母妃身子又不好,说这事儿岂不叫她操心。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是觉着,没个子嗣对不住你。”她轻声一叹,“也有人劝我令丫环服侍你,可我想着,一则我们虽是为了子嗣,可即使是为着子嗣,也得替儿子考虑,既替儿子考虑,如何能让儿子没个说得过去的生母。其实,也不是出身好就样样都好了,只是,依咱们的身份,想择一个出身好且品性好的,怕也能寻得到。二则,我并不是依身份贵贱来看人,只是为了你,我总觉着,不能委屈了你。”
五皇子虽是个乐天,为人半点儿不傻,他生在皇家,见的也多了。豪门之家,为着传宗接代,留子去母的事并不稀罕,能留子去母的,生母是什么地位,可想而知。谢莫如要是为自己私利,自然是留子去母最为有利。谢莫如想安排知书识礼的良家女子,可见真是一心为了他。五皇子不禁道,“你不愿委屈我,难道我就愿委屈你么?”
“有你这句话,我也就不委屈了。”
五皇子终是道,“咱们还年轻呢,这原也不是急得来的事,你也莫急……”说着说着,三皇子脑子就不知转到哪儿去了,笑道,“唉呀,当初给你取名,真不该叫莫如,该叫莫急才对。”
谢莫如笑一下,“你又打趣我。”
“逗你乐一乐。”五皇子正色道,“我总想着,我投胎算是有些准头的,生在皇家,不愁吃喝,尊荣亦有,娶了你,咱们也能说到一处来,这已是老天厚待了。人这一辈子,原也不必事事都圆满。咱们好端端的过日子,再来一人,我去她那里吧,得想着你一个人在这屋里孤寂,要是在你这里,又得想,她也是好人家的闺女,冷着人家,我心里也不落忍。咱安安生生过日子就好,你别多想,咱们现在难道不欢喜么?既欢喜,何必要想那些不欢喜的事,倒不若顺其自然。”
谢莫如一向虑事长远,道,“如今慈恩宫的眼睛都盯在东宫的事情上,待东宫册立,多少人心头大石落下,便是慈恩宫自己想不起来,也得有人去提醒她了。何况,陛下也不会看着你膝下无个儿女。要依我,我怎会把你推给别的女人。只是,与其让别人安排,倒不若咱们做在前,还可挑个合你心意的。”
五皇子沉声道,“慈安宫与父皇那里你不必理会,我堂堂一个大男人,这点主还是能做得的。”
谢莫如眼中流光一闪而过,五皇子觉着是泪光,可谢莫如并没有流泪,那抹流光自她眼尾逝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第124章 年代
两人就侧室子嗣的事都剖白了一番,感情更见融洽。
过了炎热如火的六月,七月入秋,天气依旧闷热,谢莫如的生辰在八月,今年是谢莫如二十岁生辰。五皇子就觉着,得给媳妇好生庆贺一番,把皇子公主连带朋友亲戚的都请了来,府里足热闹了三日。不只是五皇子自己的朋友,还有谢莫如的朋友,剁手狂魔啥的,也都来了。
二皇子那里,因他二哥现下身份不一样了,五皇子还是亲自送的帖子,五皇子笑,“二哥不日就要移宫,待到了宫里,我去宫里给二哥请安倒容易,二哥想出宫来弟弟府里可就繁琐了。趁如今还自在,二哥来兄弟府里吃杯酒。要实在忙不开,礼可得加厚才行。”
二皇子虽然苦恼于谢莫如与承恩公府的关系,不过,谢莫如毕竟只是女眷,五皇子却是他的贴心好弟弟,自己能这么早入主东宫,这个弟弟当是头功。二皇子听五皇子这话也是好笑,什么叫“趁如今还自在”,就是搬东宫不自在,二皇子也是早就盼的望眼欲穿了,也只有五皇子会说这话。二皇子笑,“礼不礼的我不管,你只管备好美酒,我必要去的,咱们兄弟住的虽近,也有些日子没在一处聚了。”又问五皇子可请了大皇子几个,听五皇子道,“先来的二哥这里,大哥就住二哥隔壁,我这就去。”
二皇子见五皇子先来得他府里,心下受用,又道,“派帖子的事,哪里还用你一个皇子亲自跑腿,打发个管事也就罢了。我们还能不去怎地,今年也是五弟妹整寿呢。”
五皇子笑,“是啊,所以我就想着,得给她好生办一办。”
二皇子又打趣五皇子夫妇和睦。
二皇子都亲自降临,余者皇子,哪怕大皇子心下很是嫌五皇子总拍二皇子马屁啥的,原是想称病不去的,崔氏劝他一回,大皇子也就捏着鼻子去了。另外诸公主中,长泰公主与驸马李宣带着文康长公主府的贺礼一并到了,另外永福公主府、宁荣大长公主府,哪怕人不来,礼也到了。
这是皇室人员,另则宗室里无非是靖江郡主、穆七郎两个,亦是亲至。
而亲戚里,则多是谢莫如母族人员。谢家亦是帝都城大户人家,谢府中人自不多言,谢太太还带了一份谢柏着人捎回来的一些西宁州那边儿的物什,是单独给谢莫如的生辰礼。五皇子府的帖子也下到了戚国公府,谢莫忧也就打理齐整的来了,另外在帝都的谢姑太太带着其女余瑶,苏氏带着谢静,皆过来给谢莫如庆贺生辰。
这是谢莫如的娘家人,再者还有谢太太的娘家人朱家,这算是舅老爷府上,朱太太也来了。
还有,平国公夫人王氏携媳平国公世子夫人小王氏亲至。余者,苏不语夫妇、李樵等,就是谢莫如的私交了。
总之,谢莫如的生辰,也算立太子前的一件热闹事了。
最巧的是,四皇子妃的外祖母安夫人,原是去岁说来帝都向穆元帝请安的,因事未能成行,今岁是立太子的年头儿,穆元帝宣安夫人来帝都,安夫人来得早些,正赶上谢莫如过生辰,这位夫人与辅圣公主有旧,安夫人便来凑了个热闹。一见谢莫如先是一愣,道,“王妃娘娘好生眼熟。”想了一想,她脑中灵光一闪,方道,“与辅圣公主的母亲程娘娘实在太像了。那里先帝还在,我受召来帝都朝见,程娘娘过六十大寿,我虽未见过程娘娘年轻时的风采,如今见着王妃娘娘,想来程娘娘年轻时也就是王妃的相貌了。”这位也是历经两朝的老夫人了。
诸人这就明白为啥胡太后总是瞧谢莫如不顺眼了,看来不只是历史原因,倘谢莫如真如安夫人所言容貌肖似程太后,想一想慈恩宫每次见到她的压力吧。这不是婆婆复生么,这么一想,有些促狭的还对胡太后同情了几分。
谢莫如淡然笑,“夫人请坐。世祖皇后算来是我的曾外祖母,有些相像也正常。以往还有人说我长的像辅圣公主呢。”
安夫人摇头,“不,王妃娘娘完全不与辅圣公主像。”
谢莫如又问她路上可好,可觉疲累。安夫人已年过六旬,一头花白头发简单的挽成个髻,髻上插一支剑形金簪,余者衣裳也只图舒适,不见奢华。她肌肤是棕色,脸上皱纹分明,五官带着一种明显异域的特征,眼神明亮,声音亮堂,随意一坐便是身姿笔挺,笑道,“并不累,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凉爽,要不是南安州事多,我还真想在帝都多住些日子。”
谢莫如笑,“夫人难得来一次帝都,只管多在帝都住些时日,近些年,帝都颇多变化,除了东宫大典将近,筑书楼亦是一件大功绩,夫人若带了本族子弟过来,不妨叫他们去筑书楼看一看,别的不说,开阔眼界是真的。”
安夫人笑,“娘娘说的是,我亦有此意。”
因来人不断,谢莫如与安夫人只是略作寒暄罢了。
谢莫如的生辰宴相当热闹,她既是寿星,每日要与贺寿的人说笑应酬,另则王妃寿宴,排场自不需说,且里外诸多宾客的安排,府中侍女的调度,又是一项大工程。官客有外管事主持,且男人只要有酒吃有戏看,倒比女人省事许多。堂客按理该是一向帮着谢莫打管理内宅的周嬷嬷张嬷嬷安排才好,只是二人年迈,再加上堂客事务繁琐,两位嬷嬷资历足够,谢莫如只怕累着她们,便是在府中选了一位常服侍她念书的侍女,名唤凌霄的主持堂客这边的琐事,倒也井井有条,周全妥帖。
待谢莫如生辰宴结束,张嬷嬷都说,“平日里只觉着凌霄给娘娘念书念的不错,这样的大事,想来她也是头一遭做,却是处处细致,里外周到。娘娘好眼光。”
谢莫如一笑,“凌霄是殿下分府时,母妃着她到府里服侍的,看她平日里行事沉稳,这一试,果然不错。”她身边也有几个不错的丫环,只是皆未主持过这要的大事,交给她们,她们怕也心里没底,倒是凌霄,谢莫如问她时,她沉吟片刻,便接了下来,将各项事务料理的清清爽爽。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五皇子进来,张嬷嬷就退下了,五皇子随口问,“说什么呢,我一来,嬷嬷就走了。”
“嬷嬷是陪我说几句闲话。”谢莫如道,“说凌霄能干来着。”
“凌霄啊。”五皇子坐在谢莫如身畔,谢莫如递给他一盏梅子制的醒酒汤,五皇子吃了两口,他家醒酒汤不似别家的仿佛直接兑了醋,而是用梅子加了蔗浆煮成,酸甜适口,五皇子索性将一盏吃了,道,“她还有件趣事,你肯定不知道。”
“你就说吧,还叫我问你不成。”
五皇子哈哈一乐,放下玉盏,就说起凌霄的故事来,“宫人三十岁即可出宫,母妃宫里有几个宫人到了年岁,内务府就送上几个新宫人顶替那几个人留下的缺,其中就有凌霄。这年头儿,肯进宫做宫人的,一般都是不识字的,她却是识得字,笔墨也粗通一些,尤其擅煮茶,有一回父皇到母妃宫里去,赞母妃宫里的茶好,母妃说起凌霄的手艺,父皇就想让她到御前服侍茶水,你猜她说什么,她说,‘自古闻忠臣不侍二主,奴婢虽是宫人,既入了淑仁宫,也只愿在淑仁宫服侍’,父皇一乐,就随她了。后来咱们分府,母妃想她是个忠心的,就命她到咱们府里来了。她原也不叫凌霄,是母妃给她改的。”
谢莫如想到一首诗,念道,“有木名凌霄,擢秀非孤标。偶依一株树,遂抽百尺条。托根附树身,开花寄树梢。自谓得其势,无因有动摇。一旦树摧倒,独立暂飘摇。疾风从东起,吹折不终朝。朝为拂云花,暮为委地樵。寄言立身者,勿学柔弱苗。”
五皇子道,“难不成,母妃就是因这首诗给她改的名儿?”
“反正这是个能干的丫头,我看她心思端正,做事也周全,还是不错的。”
五皇子点头,“是啊,要是寻常宫人,眼前有了高枝儿,早就飞了,难得她还能在母妃跟前儿一心一意的服侍。”
略说一回凌霄,五皇子同谢莫如道,“你见着安夫人了吧?”
“见着了,极爽俐的一位老夫人,先前就听四嫂说起过呢。”
五皇子道,“听说安夫人年轻时活剥过人皮。”
“你听谁说的,还有这等事?”
“你不知道,据说安夫人一身的硬功夫,年轻时成亲嫁了男人,偏生运道不好,那男人竟是个骗子,家中早有妻室,去南安州游学见着安夫人俊俏就骗安夫人说自己个儿是单身童男子,俩人就在南安州成的亲。后来带安夫人回老家,安夫人才知他有家室。偏生这男人家里的还是只母老虎,好似欺负过安夫人。安夫人一怒之下先把正室揍个半死,把这男人割了舌头,活剥了皮,用这张皮做了一面人皮鼓。”五皇子拍拍自己的小胸脯道,“你不晓得,四哥原有几个姬妾,后来听说安夫人要来帝都,吓得他把姬妾都谴散了。唉哟,真看不出来,四嫂那般绵软的人,有这样可怕的外祖母。怪道人都说南安侯胆略非凡,要是没些胆略的,也不敢娶安夫人的闺女哟。”
谢莫如不以为然,道,“想想安夫人当初如何信赖那男人,千里迢迢的随他回乡,自是打算一辈子好生过日子的。不知被逼到何种境地才恨到活剥了他的皮呢。殿下只看到安夫人的厉害狠辣,没看到安夫人受的苦楚呢。”
五皇子摸摸脸,对谢莫如道,“这也是哦。”硬给媳妇说的脸上辣辣的。
“这也是随口一说,”谢莫如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不生则死,不死则生。倘不经此劫,焉知能有今日安夫人呢。”
五皇子道,“这么说,安夫人还要感谢她第一个丈夫了?”
谢莫如笑,“自然是要谢的。没有这些人这些事的磨砾,她便是金子也发不了光。”
五皇子觉着,不论啥事,她媳妇都能说出些道道来。而且,这道理肯定是不与常人同的。就是这种独辟蹊径的见解,五皇子专爱与谢莫如聊天。
五皇子道,“安夫人是个有心思的,她这次来,带了好些族中子弟,我看,倒也都是知礼之人。听说,俱是选出的夷族优秀子弟,安夫人是想他们留在帝都学习,待学成再回南安州好造福夷民。”
谢莫如赞道,“安夫人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