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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杀戒-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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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儿说,无知,你太无知了,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好吧,不说了。小夏哥,回家吧,我去求我爸,这两天,阿爸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白天晚上都在佛堂里呆着不出门,他心里一定是舍不下你的。大哥和大嫂还有我姐也会为你求情的,最终爸爸会同意你留下来,我保证会。

小夏摇头说,这个家,我回不去了,也没脸回。

彩儿说,什么脸不脸的,回去了你还是以前的小夏,我不会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们。你是我爸的徒弟,你是我哥的结拜兄弟,爸爸是善良的人,只是一时气不过,你不要怨他。

小夏说,只要我活着,我会报恩的,如果死了,来世相报。

此时彩儿的眼里似有泪水在滚动,她同情小夏的遭遇,她怜悯小夏的人生,但是此时小夏的不领情让她觉得自己的付出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或许还有一个致命的原因,她的内心深处已经在不自觉中爱恋上了小夏。

彩儿的手指着小夏,她伤心欲绝地说,你走,你走吧,你这笨鹅,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江风吹过,小夏的脸上一阵乌青。

小夏早已经是一个充满了仇恨的人,就仿佛一块烧红的石头,里面仍然是冰凉的。小夏漠然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彩儿,他感觉心脏收缩成了一个拳头,随时都会停止跳动。小夏猛地转过身,纵身一跃,身体腾出丈余远,落到了岸上。他朝着远处的城区,他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

彩儿望着小夏远去的背影,蹲下身子,呜呜地哭起来。

傍晚,彩儿回到家。汉清已经知道彩儿去外面见小夏了,见到她一个人回来,问她小夏怎么样了。彩儿说,鬼晓得他怎么样,这个人我以后也不想见到他,他走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汉清狐疑地看着彩儿,问她,莫非你们之间又发生什么事了。彩儿说,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反正往后我是不认识这个人了。汉清说,赌什么气呀,你和小夏的事,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你的目的不就是想救小夏的吗,不就是不想让小夏成为替罪羊吗,你是在哪里见到小夏的,我去找他谈谈。彩儿说,走了,走到天边去了。

唐爷从佛堂那边走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咳嗽了一声。彩儿回头看到父亲,大声说,走了好,走了这个家就安静了,下一个再走的人,就是我。彩儿说着话,迈开大步子往楼上跑去。

唐爷望了一眼楼梯那边,回过身来,沮丧地说,不用理她,真要走,谁也留不住。汉清说,爸爸,那小夏真的就不把他找回来?唐爷冷淡地说,不要再提他了,这都是命。汉清一时无话,想了想,又说,阿爸,张昆那边,我想去找他解释一下。

唐爷转身回佛堂,边走边说,有什么好解释的,过些日子再说吧。

彩儿在客厅里打电话,第一个电话没有人接听,第二个电话对方说没有这个人,第三个电话对方让她以后不要打这个电话了。彩儿焦虑起来,急得团团转,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门口阿牛走进来,一脸慌张的样子。

阿牛说,二小姐,你还不晓得吗?我刚才去菜市场,见到好多广告栏上,还有电线杆子上都贴了通告,通告上说,上午十点,宪兵部要在江边处决一批抗日分子。彩儿心惊胆战地问,通告上有被处决人的名单吗?阿牛摇头说,名单倒是没看见,围看的人议论纷纷的,都说这一回杀的人不会少。

彩儿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拉着阿牛就出门去。

上海市区的主要街道路口已经开始戒严了。彩儿和阿牛气喘吁吁地小跑着,她们经过霞飞路中段的时候,见到街道上聚满了围观的人群,许多黑衣警察在街道两边维持秩序。

不多一会,大街上十几辆宪兵队的摩托车开道,当中一辆军用大卡车,卡车后面紧随着数十辆黑色轿车和军用车辆,车队气势汹汹,一路慢驶过来。

阿牛手指着当中的军用大卡车,她惊叫,她说上面的人都没有头。彩儿去看卡车,上面有三十几个人都被五花大绑着,不是没有头,而是那些人的头上都罩着一个黑布袋,每个人的背上插着一块长有三尺的木板,木板上用毛笔写有“处决”二字,下面还有名字,只是字小,隔远了看不太清,沿着车厢四周都是头戴钢盔持枪的日本宪兵。

押解处决人犯的车队缓缓驶去,高音喇叭大声囔嚷:这就是地下抗日组织的下场。为了维护大东亚共荣圈的和平,为了国际都市上海滩的新秩序……

车队驶过之后,围观的人流跟着车队后面奔跑。

日头高高地悬挂着,有光亮却没有温度,小夏在阴暗的船舱里晕晕入睡,他好像忘记了时间,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忽然,他被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不清楚这声音是来自梦中还是来自现实,那些声音像波浪一般此起彼伏,来回撞击,好像就在自己的身边,让他受到了惊吓。

小夏从船舱下面爬起身来,一身脏稀稀的,像条失去家园的流浪狗。他拿起一边破了几个洞的毡帽戴在头上。他的头慢慢地从舱房下面往上升了起来,朝着声音过来的地方看去,看到了前面不远的江边上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

有几个孩子从废船边跑过,他们破衣烂衫,张大嘴巴朝天叫嚷着,快去看杀人,快去看杀人罗。

正是退水季节,江岸异常的空旷,当中的沙滩上临时用木板搭起一处百余平方米的看台,有几千市民围聚在这里,还有一些稀稀拉拉的人群正往这边赶来。几百名持有枪械的黑衣警察和便衣特务把守在看台四周,看台上架有数挺机关枪,一个中队的日本宪兵虎视眈眈面对着涌动的人流。那辆军用大卡车上被黑布袋罩的人犯一个个被宪兵拖下车来,他们的脚上都戴有镣铐,被拖动的时候发出“哐啷啷”的响声。

观看的人群里有人数了数黑布袋,一共是37个人。

这些人被推拉扯动着上了看台,他们看不见人只能听到人声,他们知道生命到了最后一刻,来的地方是断头台。他们排列成长长的一行,背朝着黄浦江,面朝着悲哀而汹涌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

看台上竖有一根大旗杆,很快就在上面升起一面日本太阳旗。几名腰佩军刀的日军军官站在看台的侧面,执行这次处决的军官是井川少将。而在这几名军官的身边左右站着的是一群衣冠楚楚的市政府要员。一名貌似法官的男人走到井川少将跟前来,井川冷漠地朝他点了点头。法官转身走到看台前沿当中,一名文书将一个文件夹递给法官,法官打开文件夹,清了清嗓门,将开始宣读处决人犯的姓名,以及他们的反日罪行。

围观的人群瞬时间寂静下来。

几十个人的名单念起来够长了,但是法官极有耐心,一点不急,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名字,他每念到一个人的名字,文书就会上前去揭开这个人头上的黑布罩,人头露出来,上面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有耳朵,这大概也算是在验明正身。每当揭开一个人的头罩,人群里便会有一阵骚动。法官念到:“朱有庆,男,现年52岁,教师,中共党员,上海联大爱国抗日协会副会长。”朱有庆头上的黑布罩就揭掉了。

人群里站着彩儿,彩儿很害怕听到但还是听到了老师的名字,这些天都没有联系上朱老师和同学们,这一见却要跟敬爱的老师生离死别。彩儿张大的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凝固起来,她抓住阿牛的手,感觉人就要窒息。随着朱老师的名字,后来两个人的名字都是她的同学,其中还有一名女同学。

朱老师的眼睛见了光,他的脸像抽了筋似的往上微微抬起,眼睛里的天空是那么高那么蓝那么地神圣。

人群里又一阵小小的骚动过后,只见一个男人往前挤动,那是小夏。小夏看见了台上有他眼熟的朱老师和那两位学生,他想起了在唐公馆后院门外彩儿跟他们见面,他想到教堂后面的小屋里彩儿跟他们在一起开会,彩儿是他们一样的人。小夏亲手杀过日本人,但他还没有亲眼见过日本人杀人。1937年初冬的那天凌晨,他从枯井里爬出来,见到的只是家人的尸体,那些尸体在他的眼前再一次闪现而过,令他惊悚不安。

法官终于念完了所有人的名字,最后念罪行,所有人的罪名归纳成两条,第一是破坏中日和平扰乱社会稳定,第二是频繁组织地下反日活动刺杀日本官兵。法官履行完了他的义务,朝那边的井川少将弯了一下腰,然后走到一边的官员队伍里去,他的身体稳稳当当,居然一点也不见摇晃。

井川威武地朝前面挥了一下手,一队持枪的宪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到人犯的身后去,37名抗日人犯后面站着37个宪兵。井川少将喊了一声口令,宪兵们全体立正。井川少将又喊了一声口令,宪兵们一齐拔出腰间的刺刀,利索地将刺刀安插在枪口上。

看台下的人群如浪一般波动,所有的人揪着心往台上看。

37名抗日义士,他们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他们一定想振臂高呼,但因全身捆绑,他们的手举不起来。他们唯一可以反抗的就是喊出声音来,他们的嘴巴几乎在同一时间扩张开来,但是只能听见他们啊啊的发音,再怎么用力都是啊啊声,口腔里喷出血来还在啊啊吼叫。

看不到一个舌头,他们的舌头都被割掉了!

没有舌头的人眼睛里除了愤怒还有失望,那种无奈又无助的失望,就像已经被掏空了心脏。也许还有希望,他们开始跺脚,他们的脚板和脚上的镣铐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看台下所有的人都拉长了脖子,眼球都要往外掉出来,人们被那种独特的响声所震撼。

彩儿想喊叫,想冲上前去,她的身体被阿牛紧紧地抱住。

小夏的手握成拳塞在了自己的嘴上,他能听到指节发出的“咯咯”响声。

这一时刻,人们在近似疯狂的状态中都不由得跺起脚来,那些“咚咚咚”的脚步声汇合到一起,铿锵有力,惊动天地。

井川发出了最后一声口令。但见那37个宪兵平举刺刀,训练有素地朝着每个人既定的方位往前刺去,“吱嚓、吱嚓”的声响,几乎都是刺刀穿透人的后背直达前胸,血水四溅之中还能看到刺刀的亮光在频频闪动。

人们惊呼尖叫,不忍相看,晕厥的人不计其数。

血水的腥味在空中弥漫,看台上已经是一大片横七竖八的血淋淋的尸体,这些人倒下的时候,没有舌头的嘴巴还在张开。

旗杆上那面日本旗子依然飘动,而在旗杆的下方,贴上了一张通告,黑笔写着:暴尸三天,收尸者格杀勿论。

第十三章

昨晚下了一场雨,上海滩滴滴答答的声音一直到天明。

静安寺里响起的钟声如泣如诉。

唐爷一大清早就去了寺院里烧香朝拜,回来的时候两眼红肿,像是被烟火熏了。唐爷走进客厅,遇到兰儿从楼上下来。兰儿的眼睛也有些红肿,兰儿说,彩儿她都两天没有吃一点东西,想把自己饿死呀。唐爷说,没东西吃的人会饿死,还没听说过有东西吃的也会饿死,不用去管她了。唐爷问炎宝昨晚没有回公馆住吗?兰儿说没有。唐爷想了想,要兰儿陪他去市政府找找余炎宝,看看他那边,可不可以疏通一下关系。

余炎宝正在办公室看文件,焦头烂额的模样,两眼通红。

响起敲门声,余炎宝极不耐烦地说,进来进来。兰儿轻轻地推开门,她和父亲一块走进来。余炎宝头也没有抬,嘴里说,我都一夜没睡了,你有完没完呀。唐爷轻咳一声,余炎宝听到声音不对,赶紧抬头,见到面前站着的人是岳父和太太,愣住一下,他说,唉,我还以为是秘书科的刘小姐呢。兰儿说,现在来的是唐小姐,和你的岳父大人,我问你呀,昨天给你电话,让你找市长的事,你找过了吗,也不给父亲回个话。

余炎宝招呼唐爷坐,要去倒茶水,兰儿说不用了,谈完事就走了,这个鬼地方没人愿意呆。余炎宝说,岳父,我昨天晚上见过赵市长,抽空跟他说了那事,赵市长回答得很明确,他不好介入这件事,市政府也管不得,弄不好给牵扯进去,脑袋就转到背后去了。唐爷说,那些尸体江边都凉了两天两夜了,昨晚又下了一场雨,天气又闷热起来,又是苍蝇咬又是蚊子叮,尸体都在腐烂,我身为区慈联会的主席,我能看着不管吗?那是人的尸体啊!别说是人,就是动物家禽死了都得埋葬。余炎宝说,岳父呀,可是,可是你跟我说这些话没有用,现在就是把市长的椅子让给我坐,我也没有说话的权力。兰儿说,他们真是太惨无人道了。余炎宝听到兰儿这样说,立即用手掌去按住兰儿的嘴巴,他说,老婆呀老婆,这话乱说不得了,不要命了吗?

唐爷气咻咻地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

余炎宝说,我说岳父大人,这事儿您老还是不要管了。现在事儿是越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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