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暖 作者:何暖暖(晋江2012-08-30完结)-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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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眉间宁静后,我开始给他讲穿越故事,他惊奇,这样也行?我点头,告诉他,这样的故事可多呢。可我终究没能对他说出来,我是穿越的。
我放弃穿越故事,给他讲哈利波特,讲呼啦啦满天飞的扫帚,讲那些勇敢与希望,在他的怀中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仆人们议论,二少爷被老爷马鞭打了半夜,夫人老夫人们全流泪,一家子愁云惨淡。二少爷就是祁翾,当天,祁广押着祁翾去皇宫请罪,整个祁家上下都异样的紧张,仆人们也许不能确切知道发生着什么,但主人的情绪感染着他们。我这才明白,祁广打祁翾是周瑜打黄盖,给皇帝看的。
可怜的父子,艰辛的官场中人。
下午的时候,仆人传话,老夫人请我过去住。
我不知道事态发展如何,辞别苏弗,跟着老夫人丫鬟去了老夫人宅院。
老夫人看我的目光复杂哀伤,她好像衰老了许多,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颤巍巍意欲给我跪下,慌得我忙去扶。老夫人眼中含泪道:“翾儿都和我说了,你为了祁家满门牺牲自己,老身谢谢你。”我一时无话可说。老夫人道:“你嫁给翊儿,就是祁家的媳妇。祁家满门忠孝,每个媳妇都曾上战场厮杀,为国尽忠,不顾惜自身性命。你的牺牲与我们上战场是一样的,你保全的是祁家的名声。祁家人没有怕死的,只是不能因反叛被满门抄斩,老身我就无法面对曾浴血沙场为国捐躯的祁家先烈们。孩子,你可理解?”
我点头。
老夫人欣慰地笑:“好孩子,不愧为我祁家的人,你死后,就是祁家的功臣,我会将你的名字列入族谱,翊儿也会认祖归宗。我会让他永远记住你这位贤妻的。”她的一双蕴涵岁月沧桑的眼睛爱怜感伤地看着我,令我看到一个家族长者的慈悲心怀和不能倒下、坚不可摧的力量。
她其实根本不用这样的,我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可是她安抚住我的心,让我勇敢地走出祁府,觉得自己的牺牲行为高尚、正确、值得,那一刻我领教了祁家的为人和行事作风。当我走出祁府,回看那端庄隽永的门楼墙壁檐脊时,觉得祁家在政坛风云变幻中还会长久地屹立下去的。
有衙役在门口,祁翾低声对我说:“大嫂,要给你带刑具了。”他亲手来带刑具,估计没有这么歉疚礼貌温柔给人带刑具的人了。然后祁翾一挥手,一辆马车过来,祁翾扶我上了马车。车帘撂下,我心里才开始害怕。我想起苏三,想起小白菜,想起窦娥,天,我怎么想的一个比一个悲惨啊。
我是穿越的啊,一定会有好运气的。我握住拳,一遍遍对自己说。
打开车帘的时候,已到大理寺衙门了。祁翾非常歉疚,扶我下车,我看着祁翾的样子倒想安慰他,便向他一笑,意思是告诉他我没事,祁翾转了目光,我觉得他愧疚的好像要无地自容了。
我在堂下候着,祁翾的几个随从在我身边。对面站四个大理寺的衙役,他们叫王朝马汉,还是展昭白玉堂?都生得膀大腰圆,眉眼如狼似虎,手中提着棍棒皮鞭,看着就不是好人,汗。主要是这四人瞧我的目光似看猎物,闪现着贪婪,他们互相对了对眼色,有一个就挺着胸膛过来,怪笑着,离我越来越近,祁翾的一个随从立即刷地挺身而出,护在我身前,两个壮汉对视着,终于邪不胜正,那个衙役退回去了,不屑地撇撇嘴抿抿唇:“等着瞧,进了牢房,还不是落入我们手中。”几人就哈哈笑,怪话连连,不堪入耳。我穿越以来首次见识了社会的黑暗。
忽然有个地痞样的人走过来,附耳对其中一个衙役说了什么,那衙役神情大变,胆怯看我一眼,忙将那三个胡言乱语的衙役拉到一起,低声说了什么,那三个衙役脸色全变了,看我的目光畏惧惊恐,方才欲非礼我的那个人腿肚子都哆嗦了,不知怎样好,啪啪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我不是人,我,我……”他膝盖一软跪下了。
我惊奇,这时里面传出话来:“带人犯乔期!”祁翾的两个随从陪我走了进去,里面是大堂,两边威武一喝,我下意识就跪下了,定是我古装剧看多了的缘故。听上面有人发话:“下跪者何人?”
一个中年男子的官腔,我想抬头,可是没敢,规规矩矩答:“乔期。”
估计我楚楚可怜温柔斯文的样子让大老爷动了怜香惜玉心,他温和了声音:“抬起头来。”
“你就是天山掌门?”他有些难以置信。
我乖觉有礼地答了一声“是”。
“奇哉怪哉,”该位大老爷说:“匪首竟是这样一个娇柔的年少女子,祁校尉,她就算认,本官也不敢信。”他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不真。
祁翾躬身:“确然是她,您可以找江湖人对质。”
那官员道:“嗯,傅彦,你仔细认一认,她可是你说的天山掌门?”
我抬头看去,一边站立的一位衙役可不是傅彦是谁?虽然穿了皂色衙役制服,浸染了官府阴冷习气,但确然是傅彦。我一见到他,时光好像哗地就拉回去,回到太湖乔家,他称呼我“乔妹”。
傅彦回避我的目光,对堂上答:“她的确是天山掌门乔期。”
大老爷点头:“这样一位掌门,怪不得祁校尉要加入天山。英雄难过美人关,人不风流枉少年。哈哈。不过这样标致的美人校尉也可以舍弃,倒让本官好生佩服,果然是将门虎子,铁面无私。也罢,关入死牢,明日问斩。”
我头脑轰的一声,这样就问斩?连审都没审!便听大老爷继续桀桀笑:“祁贤侄,人是你送来的,明日也是你监斩,今夜的看守就都用你的人吧。这是圣上金口玉言的案子,万一有什么偷梁换柱、越狱劫狱什么的,本官担待不起。”
我没有听到祁翾的答话,已被带往关押人犯的院落,那时天已黑沉,灰暗阴森的女牢里空无一人,门被吱嘎关上落锁,眼前更是一片黑,我心一惊,回身向铁栏门外看去,见院子里两个壮汉笔直站立,是方才祁翾的手下,我心稍安——然后想,我又有什么安与不安的呢。明天——
不待我想下去,祁翾已走过来,黑蓝的夜幕里,他停在铁门外看我,脸色就如窗外风雨欲来的天,乌云笼眉,眼中蕴雨,他那么大男人,站在那里,样子几乎要哭。
可他不能哭,咬着牙说出话来:“大嫂,圣旨不能不遵。我任大哥杀剐,他便不杀,我也赔我的性命给你。……”他说不下去。我问他:“苏弗现在怎样?”
祁翾道:“我还不能放他,以他的性子,非劫法场不可,我是监斩官。”他头低垂,问:“大嫂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他的话语有些艰涩。
我说:“苏弗的挽天功受不得情感刺激,你告诉他,我是穿越的,时间到了,所以去了另一个时空。代我告诉他,他一定要好好活着,再娶个好妻子,生个女儿,每个女儿都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所以那个女儿就是我托生的。只有这样,我才会转世投胎来陪他。否则我就投生到别的人家,再也见不着他了。”我含泪微笑,祁翾怔住了。他大约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静默了一会儿方道:“我会将你的话带到。父亲说了,祁家平安无事了,就会认大哥为亲子,认祖归宗,继承家业。你放心。”
我怎么能放心呢?对祁翾说:“你好好活着,别自杀陪我。我才不用你陪呢。你代我照顾好苏弗……让他好好活着,没准,我还会穿回来呢……
祁翾的眼睛要瞪出眼眶了,他会不会以为我神经不正常?我告诉他,就这样告诉苏弗,一个字也不许变。
祁翾只有点头,问:“还有别的吗?”
我摇头,祁翾黯然站立一会儿,转头离去了。
我无力回头,坐在室内粗糙的木板床上,床上铺着稻草,不大的室内散发着霉味,外面月亮的光渐渐亮上来,这么好的月色。
千年的月,不知照过多少悲欢离合。
一时间前尘往事汹涌而至,竟理不清思路。苏弗,苏弗,到最后,只剩了心中默念的这个名字,还有那么多事没做,还有那么多话没说,穿越生涯竟这么戛然而止?
总归要留下点什么,我的爱在苏弗的生活中几乎没有留存任何痕迹,我没有给他做过一件衣裳供他日后抚衣垂泪,我写的《乔期行记》只寥寥几篇,我,还没有怀孕,给他生个孩子……
我身中阿微的生死相随花的毒,体内寒气过重,是不是不会怀孕了呢?
我这么没有边际地想着,恐惧不知不觉抓住我的心,不行,这样等待下去,我会发疯的,这时候,墙角有物悉悉索索,老鼠!我一声尖叫,跳了起来。
院子里侍立的两个随从过来了,问我何事,我觉得说有老鼠太可笑了,便说:“我想喝水。”
其中一个便向外面喊:“送碗水进来!”
好一会儿又有两个随从过来,其中一个低头一手捧水碗一手提水壶,另一个稍瘦矮些的说话有点地方口音的人道:“你们去吧,下一个班我们值。”
这边的人奇道:“还早着呢,不是三更换岗吗?”
“他们在那里跟狱卒赌钱,我不玩手痒,再玩衣服都输光了。还是值岗来吧。”那人说笑着,方才的两个随从也就乐得离去了。
说话的这人将水碗接过来,向方才捧水碗的人一扬头,那人忙放下水壶,转头守院门去了。
此时这人一手端着水碗站在月光影里,翩然有一股清冷之气,使月色都凝结了,他不说话,只看着我,令我陡生寒惧。他的气质神情断然不是祁翾手下的随从,难道是乔装的刺客?来刺杀我?我的恐怖因子发作,寒毛都直立了。
那人仿佛看出了我的惊惧,开口道:“二嫂,不要怕,我是阿微。”
确然是阿微的声音,如清泉水流过夜月的静谧,有一种安然,清远,仿佛带来另一个世界。
☆、快乐的替代
我因恐惧而跳动的心渐渐平复,一下子不那么害怕了。阿微,竟然来看我,温暖不由分说的迷漫过来。他是因为苏弗才来的吧。“你可见过阿弗?他怎样?”
阿微的目光在月影里清亮亮,“他被祁翾关押,还服食了天山的化功丹,我没有解药,救他出来也没有用,大约白赔上他的性命。他不知道你被送到这里,也不知道明天的行刑,祁翾告诉他案子需要运作等待,他以为你还在祁府,所以在那里读《道德经》呢。”
“这样最好。”我的眼中不由满是泪,“以后,你好好照顾他……”我掩面扭过头去,在阿微面前不争气的哭了,再也控制不住情感。
他又不是我的亲人,我以前还要杀他,为什么在他面前忍不住泪水,流露我的软弱?
好一会儿,待我稍稍止住泪,阿微才开口道:“除了你,世间谁能照顾好阿弗?”
他的语气有些异样,且伴有铁丝转动声,我转头,铁锁已被阿微打开了,阿微推开门,进了囚室,他的武夫衣衫反着银白月光,冷静,且有力量。我不解地看着他,他要劫狱救我走?
阿微从胸前甲衣内取出一个小包裹,打开,摸出一只圆盒,用火石点燃,竟是一个精致的蜡烛,莲花造型,光芒明柔。阿微环视室内,转身出去,自院子角落里取了扫帚簸箕来,将床上散乱的稻草一扫而空,扔到室外,然后点撒清水,用绢布将床板揩拭一遍,再将包裹里的一块柔软绸缎抖开,铺在床板上。他这么做的时候,我站在一边惊讶地看着他,不过一晚而已,明天就上刑场了,他倒整洁细致,仿佛有漫长的日子要过似的。
不过他这么大清扫一遍后,耗子是不见踪影了,估计早审时度势,顺铁门溜走了。
可是他肯这么费工夫打扫卫生,说明他并不想救我走,也许,是想让我这最后一晚过得舒适些?
阿微做起家务活来比苏弗还细致像样呢,那么精美的少年,做起家务活来这么熟练专业,且赏心悦目,让我一时看呆,恐惧心悄然飞到爪哇国去了
我心中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像祁翾一样走了,不管怎样,一定留下他多陪我一会儿。像那日苏弗知道他师父的死讯不肯独处一样,这样的一个夜晚若剩下我自己,我不能想象自己如何渡过。
我这么想的时候,阿微如变戏法的,将一面镜子支在床上,他是要我梳妆打扮,以最好的形象走上刑场?
他准备的也太周全些!
哪知他自己解下外衣放在一边,只剩下里面月白单衣,就着水碗洗脸,将脸上涂的黝黑色等等洗掉,然后取出眉笔描画起来。他对着镜子,描画得认真专著,转瞬一道清秀的眉描出,然后他开始涂粉,勾画,他的手灵巧细致,我吃惊的看着他用种种工具手段化妆,一会儿他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