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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节

断簪记-第1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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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伺候父亲写字,自己对勇王府的人说要去找贺家二夫人。
  勇王府的人告诉他,贺府的女眷都在离贺老相爷不远的一个院子里,贺老夫人住了正房,贺大夫人和二夫人分别在偏房中。
  贺霖鸿被带着去了院子,轻手轻脚地去了罗氏的偏房。罗氏虽然躺在床上了,可是也没有睡实在,一听见贺霖鸿的声音,就忙起了床。夫妻两个人见面,罗氏拉着贺霖鸿又低声哭了一场。贺霖鸿见过去美艳的罗氏现在满脸满脖子红斑,连手背都有,也忍不住落泪。可毕竟劫后余生,最终两个人相拥而笑。
  这是在勇王府,总不像过去在贺府那般可以随便指使下人,罗氏亲自帮着,贺霖鸿洗浴,又吃了些东西,就到了后半夜。
  罗氏对贺霖鸿说:“我们过来,余公公就把大嫂的两个孩子接来了,他们哭了好久。”
  贺霖鸿说道:“我要到父亲那边去,这些天定是很忙,不常回来,大嫂有两个孩子,你就多帮着照顾些父亲母亲。”
  罗氏点头:“好的。”
  贺霖鸿想起自己在牢中的感慨,握了罗氏的手说:“母亲要是再骂你什么,你也别忍着了,不用和她吵,起身告退就是了。”
  罗氏轻叹了口气:“母亲那脾气,总是要说说,我现在不甚在意了,随她讲几句也没什么。”
  贺霖鸿低声道:“她这脾气再不控制,日后怎么容得下凌大小姐?”
  罗氏也悄声说:“你可别提凌大小姐了,我们一进府,我和大嫂就陪着母亲去向勇王妃致了谢意。王妃说是凌大小姐出的主意,贵妃娘娘和赵将军马将军他们做的事,母亲说感激贵妃娘娘,感激勇王妃,还说让人去重谢赵将军马将军,就是不提凌大小姐。按理说,凌大小姐毕竟是晚辈,也不能让母亲道谢,勇王妃没说什么,可后来脸上就淡淡的,客客气气的,没什么笑容。母亲也看出来了,回屋来后就说凌大小姐只动了个嘴,怎么能就占了功劳?她在打什么主意谁看不出来……其实相比过去,母亲说的真不算什么。可那时有勇王府的下人在场,结果,那些下人就推三推四的,不及时给母亲做事了,母亲正闹着要赶快把贺家的仆从们找回来……”
  贺霖鸿很累了,听了这话垂头:“凌大小姐过去在这府里待嫁,人缘肯定不错,勇王妃那时给她办了嫁妆,衣装讲究,特别用了心。凌大小姐冲进城来,就住入这府中,与勇王妃的情份还用说吗?不说句凌大小姐的好话,不就是不给勇王妃面子?哪能再出恶言?而且,别再叫勇王妃了,勇王就要登基,那就是皇后娘娘……”
  罗氏哦了一声,悄声说:“难怪那些下人那么大胆……”
  贺霖鸿说:“你可得千万小心劝着……不,不是劝,关键时候,要打断母亲的话,别让她说出什么来。凌大小姐就要出城去抢夺太上皇了,勇王要跟着去……”
  罗氏惊问:“什么?!”
  贺霖鸿叹气:“那个女子的性子实在太强硬……”
  罗氏摇头,轻声道:“说句实在话,她真不适合嫁过来。后宅里,媳妇不得天天与婆婆在一起?日后可怎么过日子?三弟真要复婚吗?”
  贺霖鸿在罗氏耳边说:“你怎么跟母亲想的一样?什么叫适合?这次要不是她,三弟肯定被折磨死了。三弟本来为了不连累她,命都不要了,现在怎么可能放手?他认定凌大小姐是他的妻……”
  罗氏一翻眼睛:“是妻?他不放手?那他为何让你休了我?”
  贺霖鸿忙赔笑:“那不是假的吗?娘子就别惦记了吧?我跟孤独郎中说说,哪日来给娘子看看……”
  罗氏又叹气:“也许消不掉了,你就休了我吧,再娶个好看的……”
  贺霖鸿忙抱了罗氏:“娘子是最好看了!现在都特别好看!”
  罗氏哼了一声:“撒谎!”
  贺霖鸿痛心疾首:“没撒谎!真没撒谎!”……
  贺霖鸿用了些身体动作来证实了自己没撒谎后,就去见父亲。
  天已经蒙蒙亮了,贺霖鸿进了父亲的卧室,贺九龄听见声音示意他坐下,继续在书案上摸索着写字。贺九龄写一个字,旁边雨石念出来,贺九龄如果点头,雨石就写在旁边的纸上,桌子上已经有了几张纸,贺霖鸿拿起看,都是人名。
  贺九龄放下了笔,雨石写完了,贺霖鸿拿过来吹干折好,放入了怀中。他见父亲脸色发黄,说道:“父亲一夜未眠,赶快休息吧。我去给母亲道个早安,就去宫中把东西给三弟。”
  贺九龄点了头,贺霖鸿与雨石扶了父亲躺下,然后带着雨石又走回贺府女眷所在的院子。他让雨石等在外面,才进了院子,听见有人在影壁里小声说:“这贺老夫人怎么不与贺老相爷住在一起?贺老相爷多可怜……”
  另一个人回答:“别多嘴了!王妃才离开多久……”
  贺霖鸿咳了一声,院子里肃静了,贺霖鸿走入了院落,院子里几个婆子忙行礼,贺霖鸿到了正房,进门,见母亲坐在正中用饭,两个孩子陪着吃饭,赵氏和罗氏在一边伺候。
  贺霖鸿行礼道:“母亲可好?”两个孩子也起身,对贺霖鸿行礼:“二叔早。”
  贺霖鸿摸了摸两个孩子戴着孝巾的头,忍着难过说:“坐下,坐下好好吃饭吧。”
  姚氏板着脸:“三郎呢?”
  贺霖鸿回答:“夏贵妃刚去了,三弟要陪着陛下。”
  姚氏撇嘴,贺霖鸿一见她的表情,想起母亲过去说过夏贵妃的坏话,吓得马上说:“母亲!夏贵妃对我家恩重,母亲该往宫里递个帖子表示下哀悼。”
  姚氏鼻子出气:“我家现在无权无势,我也没了诰命,怎么递呀……”
  贺霖鸿低声说:“只是个心意,也不见得非要个身份才行……”
  姚氏冷冷地说:“不要身份?没身份谁看得起你?!下人都给你脸子,要个热水都得等半天!还有人故意在夜里来回走动,吵得我睡不了觉!”
  贺霖鸿忙说:“是我半夜回来了,要沐浴吃饭,怕是吵到了母亲。”
  姚氏说道:“你去跟三郎说一下,怎么也得赶快将我们的宅院要回来,在自己家住着才好。寄人篱下,总会被人看不起!”
  贺霖鸿想说许多话,关于去抢夺老皇帝,关于父亲瞎着眼睛写的东西……可是迟疑了半晌,无从说起,只能低头说:“母亲,我得去宫里了。”
  姚氏看着精神头也不高,只说道:“你见了三郎,让他早日回来,我担心他的身体。哦,你弄些钱来,哪儿都得拿钱打发下人!”
  贺霖鸿点头:“是。”
  姚氏又看了罗氏一眼,说道:“你媳妇身上长的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这么难看!别人见了还以为她有了什么恶疾!”
  贺霖鸿一口气顶在了嗓子眼,说道:“这是她为我吃了药,才会如此。我会去找郎中为她调养。”
  姚氏说:“找谁都行,就是别找那个蛮横不讲理的!”
  贺霖鸿低声说:“那位郎中医术好,我正想去求他……”
  姚氏瞪眼:“你说什么?!你跟我对着干?!”
  赵氏忙说:“母亲,这是在勇王府中,还是莫要争吵吧。”
  姚氏本来就憋了火儿,指着贺霖鸿说:“你……你出去!滚出去!”
  贺霖鸿默默地行了礼,见罗氏半低着头抹了下脸,差点想拉着她出门,可是万一真闹起来,这是在别人家中,贺家的颜面就丢尽了,他只能转身走了出去。
  贺霖鸿带着雨石到皇宫外时,正见了两个军将走出来,看着眼熟,是昨夜在厅中见过的,贺霖鸿忙行了礼,对方也还礼,贺霖鸿才要向宫门兵士出示牌子,听见那两个人在说:“……你认识什么好木匠吗?”另一个人说:“得去问问……”贺霖鸿忙回头说:“我认识!我认识!”
  那两个人站住,一个人说道:“昨夜在里面见过,是与贺侍郎在一起的?”
  贺霖鸿忙说:“在下贺二……”
  那两个人忙行礼:“贺二公子!”
  贺霖鸿忙又回礼:“不敢不敢!我去宫中递个东西,然后可以带着二位去找木匠,二位可以给我讲讲情形。”
  两个军将高兴,说好了在哪里等着,贺霖鸿为了将雨石带入宫,又让人去找了余公公,不久,一个叫寿昌的太监过来给了雨石牌子,贺霖鸿和雨石终于进了宫,他们匆忙地跑到了昨夜的议事厅,进门一看,厅中已经没几个人了,屏风后,贺云鸿竟然还在睡觉!贺霖鸿将几张纸给了雨石,叮嘱他不许去别的地方,就得在这里守着,贺云鸿一醒就要把东西给他,自己又跑到宫外会和了那两个军将,一起去找木匠了。
  贺云鸿再醒来时,见窗口处阳光高照,殿内很安静,阳光里闪着点点的灰尘,感到很温暖。他的担架前面放了个屏风,像是给他隔了个单间,让他想起在牢房中的样子。只是这个屏风上是孔雀开屏,金蓝黄绿,很是靓丽,与牢中那个白色的大为不同。
  他静静地躺着,觉得睡了一个漫长的好觉,根本记不得听见了什么,甚至没有做梦。
  昨日的一切慢慢地浮上他的心头,只是短短的一天,却纷纭变幻,天翻地覆。他清晨被绑上囚车,游街,刑台被救,勇王回来,使节被杀,夏贵妃自尽,凌欣要带队出城,裕隆帝被迫让位,勇王披了龙袍,说要亲自去救太上皇……
  桩桩件件,贺云鸿的眼湿润了,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慢慢地切割着……为夏贵妃的死,为勇王的伤心,为父母的老去,为那个他一直凝视的人根本不理他。她与那么多人合作,赵震,孤独郎中,余公公……可是没有过来看他一次!她怕废帝再生事,但是连过来对自己说一声都不愿意!只向自己看了一眼,还马上移开了目光。这让他怎么去告诉她自己是谁?……
  贺云鸿伤心了一会儿,许是因为一夜好眠,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此情此境,不比那时在京中与她遥遥地通信,不知何年相见,不比那时在城墙上,看着她骑马奔来,却不能接近,不比在牢狱中,天天等着她来,却一面都见不到要好?他能守在她的左近,看着她,听见她的声音,她还让孤独客对柴瑞说了他许多好话……这些都何其有幸!难怪他能睡得这么沉香,一定是因为她就在身边。她出城,如果不回来,自己就追她去。如果回来了,那两个人才刚刚开始……等到哪天真的在一起了,自己今天的苦痛,都要一一告诉她!
  他翻了下身,身上不像以前那么剧疼了,雨石从屏风后揉着眼睛闪身出来,高兴地问:“公子醒了?”
  雨石穿了身书僮的服装,让人有种生活已经恢复了往日情形的错觉。雨石从怀中拿出几张纸递给贺云鸿,说道:“是我替老相爷写的,二公子让我马上给你。”
  贺云鸿从被子里伸手接了,一读,竟是人名和职位,想起父亲的眼睛,他差点要哭,忙眨眼,将纸张放入了自己的怀中,示意雨石扶自己起身。
  雨石一边扶他,一边报告情况:“这片宫殿被分割出来了,我有牌子,可以随便走动呢。”
  贺云鸿伸出了手指,比了个“二”字,雨石说:“二公子?他去帮人找木匠去了。”
  连贺霖鸿都能加入她的计划中!贺云鸿抿了下嘴唇,又指了指天,雨石不解,贺云鸿比划了个五字,雨石明白了:“五皇子……陛下?!哦,听太监说陛下还在守灵。”
  雨石回身消失在屏风后,拿来了两张凳子放在担架边,然后就到外面去和人说话。过了半天,他再出现,就端了一盘子东西,放在一张凳子上,自己坐了另一张,指着盘子里的东西说:“公子!孤独大侠来看了公子,这是他留下的药,这是灵芝膏,这是补气丹,这是养心丸,这是他让人给你做的青菜泥、米粥和参汤,孤独大侠说你都得吃下去。”
  贺云鸿舌头还肿得塞满口腔,最不能吃东西,见了就皱眉。雨石急忙说:“公子呀!真得都吃了呀!孤独大侠说了,要是浪费了一点点,公子的运气就没了!”
  贺云鸿瞪了他一眼,雨石有些胆怯,小声解释说:“孤独郎中说,他要随凌大小姐出城,说让你多吃药,早点好,别砸了他的牌子……”
  贺云鸿点了下头,雨石端起一个汤碗,将托盘上的一支芦管插入,端给贺云鸿,笑道:“公子先喝汤吧,凌大小姐这个主意多好呀,公子能多喝些东西了。”
  贺云鸿不由得往屏风处看去,雨石问:“凌大小姐?”贺云鸿点了下头,雨石说:“哦,我来的时候,凌大小姐已经离开了,可太监们说,他们谈了整整一夜,天都大亮了,后来大家都去分头干事了,凌大小姐才去了后宫。孤独大侠想给你扎针的,可是公子睡着,他就不弄醒公子了……”
  贺云鸿慢慢地吸着芦管,耐心听着雨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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