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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有妃君子-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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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时今日的太子,却不会成为今时今日的他了。
  “殿下,我以为你会放过李博望。”柳行素在花园里抚了抚一朵娇艳的芍药,带露香浓的硕大红花,垂着繁复的花瓣儿,露水淌下来浸湿了她的下裳。
  白慕熙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殿下宅心仁厚,想放他一马,可惜他不识好歹,硬要撞上来。殿下说不是有人非要与殿下下盘棋吗?那个人说的可不是我,”柳行素用露水净了手,转过身,曦光打在她单薄的肩上,如笼烟雾,她搓着手笑眯眯的像只狐狸,“可惜李大人不太会下棋,没懂殿下的心思,反倒变本加厉,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慕熙忽然走近了一步,“你知道?”
  这回换柳行素皱眉头了,“知道什么?”
  他的脸色有些异状,柳行素想仔细探究一番,但白慕熙已经转身走了。
  卫六抱着一个簸箕在回廊下喂着信鸽,他们自在地在房檐、芭蕉上跳脚,雪白的一对鸽子,模样纤巧可爱,招人喜欢,柳行素一走近,只听卫六道:“柳大人,你不是好奇殿下怎么知道李大人藏宝的地方的么?”
  柳行素淡扫眉宇,“你能告诉我?”
  “自然,咱们殿下跟柳大人,可是睡一张床的人,不分彼此。”一句话令柳行素脸色微青后,卫六忍着笑,忍得手一抖,一把鸽食撒入了回廊底下,两只身手矫健的鸽子立即跳入了廊下开始啄食。
  卫六转身,清了清喉咙,“昨夜李大人的夫人来找过殿下,声称愿意主动招认所有罪状。”
  他补了一句,顺带强调:“对方深更半夜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卫六是坚定的细柳党。来来来,大旗摇起来!
卫六也是不管柳大人是男是女,只要殿下能开窍了,也是操碎了心哈哈哈~

  ☆、第21章 王子与庶民

  李夫人柳行素有幸在后院远远地一瞥,妖艳的华裳险些晃晕了她的眼,这么一个美艳的中年妇人,忽然对太子殿下投诚,三更半夜前来私会——
  嗯,原来方才白慕熙是这个意思。
  柳行素摸了摸下巴,“那位李夫人,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她禀报有功,殿下总不会让她太难堪了。”
  卫六妥妥的是傻眼了,“柳大人,你这么淡定?”
  柳行素乜斜着眼眸,轻佻地笑,“一个时辰而已,你在质疑你家殿下的什么?”
  “……”卫六将嘴里的话死死地咽回去了。
  陛下派来廷尉府最耿直无私的张勃张大人亲自前来审理荆州的一众贪官污吏,的确是慧眼识人的一次壮举。不出两日,已经又有三个人招了。
  但白慕熙罕见地不见踪迹,柳行素一打听,原来是到荆州城外督修堤坝去了,柳行素和小春没闲着,也跟了过去。
  阴郁的天,大朵大朵的黑云自江涛上低垂。
  浩漫的水势滔滔不绝地东流,大江激石,卷起千堆飞雪。两岸被水连续冲刷了一个月,土地变成了湿地,踩一脚就要陷下去。
  在柳行素险险地一脚停在湿土外边时,她极目所望,那个一袭银紫暗纹长袍的太子殿下,正撑着伞站在人堆里,脚下是松软的泥沙,他几乎陷入了整只脚踝,人来人往之中,却镇定从容得犹如一方镇河石,沉稳、笃定、冷静、坚毅。
  柳行素抿了抿唇,目光多了几分复杂。
  “殿下,水位上涨得快,堆的砂石都不坚固,要是再有一场暴雨,恐怕还是会冲毁河堤。”莫玉麒一张脸都被雨水打湿了,鬓发贴着刚毅的下颌,满身狼狈却又如此固执。
  他五指收紧,淡淡地回应:“只要荆州军民一心,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孤从来就相信,人定胜天。”
  搬运石头的一个老人力气不逮,被湿软的泥沙里突兀的一块青石棱角绊住了脚,扔了石头往后倒了下来,白慕熙将伞扔了,手从身后托住了老人的腰,稳健的一双臂膀,老人愣了下,站起来时见是殿下,急着要跪,白慕熙止住了他的手,“老人家,去休息罢。”
  老人愣愣地看着,扔了伞的白慕熙,低调华贵的紫裳很快被雨水打湿。
  他修长而孱瘦的孤影,宛如上天以水墨拓的一笔,就这一笔,已如银钩铮铮,佩玉锵锵。
  老人抹了一脸的雨水,抹得越多,那抹的水便成了泪水,他浑浊的老眼沁出了热泪,“多谢殿下,体恤荆州百姓!”
  “孤做得不够。”他摇头否认,让身后的一名护卫将老人搀了到外头休憩。
  被白慕熙扔入泥水里的油纸伞是再也不能用了,他缓慢地一声叹息,引得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让我一顿好找。”
  白慕熙和莫玉麒一道回头,只见笑吟吟的柳行素,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拎着衣摆小心翼翼地走在湿泥里,清秀的面容飞了几多促狭,他蹙眉道:“你来这里做甚么?”
  “想看看殿下。”她倒是老实不说谎了。
  白慕熙衣袖一拂便转过了身,神色有些不自在。
  柳行素让小春把多的雨伞送给他和莫玉麒,但他不接,小春只好咬着唇递到一等护卫的面前,莫玉麒昭质朗朗的脸浮出一朵灿烂的笑容,将伞接到手里,“谢了!小兄弟!”
  他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灿烂得好像春日里映在潭水里熏熏的暖阳。小春脸颊灼烫,不敢看他了,低头走了回来。
  白慕熙踩着一地的泥水走到了军民来往之中,搬着大袋泥沙的军士,还有城里自告奋勇出来填坝的百姓,如方才跌倒的老者的一样的老人,还有很多,隔着重重叠叠的一袋袋沙,远处高阔渺远的江面起了茫茫的白雾。
  雾色里,隐约起伏的江水如同蜿蜒的巨兽,吐纳之间便是一场蓄势待发。
  而雨水还在绵密而隆重地下着。
  纷纷往来的军民没有一个人理会这位高贵的太子殿下,他们都在出自己的一份力。
  柳行素困惑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疾步走入人群,替两名少年稳住了沙袋,少年愣愣地,白慕熙不觉沉了声音:“起。”
  三个人抬起来便稳当多了。
  莫玉麒好容易收了伞,无可奈何地又还给了柳行素,“柳大人还是自己拿着吧,殿下这样,我怕是站不住了。”
  他们殿下看似冷漠,不近人情,其实比谁都心软。
  因为一直这样,莫玉麒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已然习惯了,但柳行素没有,她低下视线,手里一把丁香色的油纸伞坠着细密的一层水珠,轻轻抖开,便是又一场细雨。
  “大人,我们要不要也跟过去?”小春看太子殿下和莫玉麒都去帮忙了,也想搭把手,在一旁干看着,她有点过意不去。
  柳行素有些失神,半晌后,她将伞放下来,“嗯。”
  白慕熙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站在沙堤边接沙袋,荆州雨势缠绵,本身就处于沃野之地,到了雨水丰沛的季节,难以预知它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此时来修筑堤坝是不那么现实的,只能暂时先稳住江堤,使水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魁梧大汉和他合力搬上了两袋沙,惊奇于他身份贵重,竟然也纡尊降贵来做这些事,但毕竟自己是个平头百姓,不敢待在太子身边,搬了几袋便到别处去了。
  纱带里的沙子灌了水,格外重,白慕熙一个人搬动吃力,摇摇欲坠之时另一双手替他托了起来,他微微扬起目光,只见满脸泥污的柳行素,那双狡黠灵秀的眼睛,乌润如玉,正笑意盈盈地凝视着他。
  一种异样的错觉犹如雷电,从灵台生猛地劈了进来,沿着四肢百骸冲刷而下。白慕熙稳稳地踩在泥水里,身遭是凄风冷雨,心口却是火烫。
  柳行素有武功底子,但毕竟是个女人,力气比一般男人要小些,但孱弱的太子殿下,比她好不了多少,半斤八两,未免“两个大男人”扛不住一个沙袋引人笑话,柳行素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将沙袋推了上去。
  他敛着薄唇没说话,别人递来东西,他就往上搬,柳行素便帮着他搬,起初一头一尾的步调不协调,后来便渐渐趋向一致,默契也随之而生。
  “殿下,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她笑了起来。
  却不是嘲笑他,只是现在的白慕熙,已经毫无“尊贵冷傲”可言,俊脸上沾带了泥浆,手里满是泥水,连那身银紫的长袍,素白的罩衫也被污泥染得黑白冷艳,条理斑斑,犹如素宣上描了一大幅黑漆漆的画。
  白慕熙哼了声,冷冷地转过了身,从地上的湿泥里掏了大块黑泥起身,将散发着沼泽气味的黑泥填塞到沙袋之前的罅隙,从上到下,他熟练地蹲了下来,素白的外衫被黑得更彻底了。
  柳行素学他掏了一大把黑泥,蹲到他旁侧,将泥塞到缝里。
  侧头看他,那白净细长的手惨不忍睹,但他抹着湿泥的动作却无一不是潇洒漂亮,利落干净的,好像这事他干过无数次一样。
  柳行素微微诧异,但没有问。
  堂堂太子殿下若是被传出去是糊墙的一把好手,想必也会遭人诟病?
  “小春,你的力气也不大么。”莫玉麒从身后走过来,替小春稳稳地抗住了一只布袋在肩头,戏谑地笑她,“这么小的力气,怎么替你家大人赶马车的?”
  小春容不得别人看不起她是个赶马车的,杏眼一瞪,“将军看不起小春?”
  说着从地面上颤颤巍巍地抱起了一只大沙袋,怒而扔上了台子。
  莫玉麒没想到她会生气,愣了愣神,继而肃然起敬,“小春之英武,莫某惊叹。”
  但小春这回又不好意思了,将头扭到一旁,默默地替人搬运起沙袋来。
  忙活了两个时辰,柳行素的胳膊都肿了,累得抬不起来。但反观太子殿下,则镇定自若,她不也不敢喊累,以免暴露身份。咬了咬牙,从地上摇摇晃晃地起身,“殿下真是好毅力。”
  他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不动声色地糊完了最后一个豁口,捡了个水洼将手洗干净了,信手将她一扯,柳行素被一把扯到松软的泥水里,溅了一脚的泥,她恼怒地要爬起来,他抓着她的手伸到水洼里,蘸了水,替她擦掉手背上的污泥。
  沁凉的触感让肌肤微微颤抖,她蹲在地面睖睁了几瞬,白慕熙始终低垂视线,从衣襟伸出取出一条素色的丝帛塞到她手里,“先擦干净。”
  柳行素被塞了一条柔软细腻的帕子在手里,而这个男人已经站直了身体,好像刚才那个拽她,为她擦拭手背的人不是他。
  她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主场没了。
  岂有此理。                        
作者有话要说:  木樨的永州之行,莫玉麒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关于木樨会糊墙等问题,都是伏笔。
你们是不是想打我?(*^__^*) 嘻嘻……

  ☆、第22章 真假本难辨

  柳行素用他给的帕子,却没有擦手,而是乖张地用来抹了鼻子,虽然没有鼻涕,但还是让白慕熙嫌恶地扭过了头。
  这么爱干净还来蹚这趟浑水。
  柳行素将帕子还给他,“你还要不要?”
  他冷着眉眼走开,“给你了,随你。”
  柳行素看着他清瘦孤傲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的快意,这种快意有点像复仇得偿,令她自己都措手不及。俯下目光,手里素色的丝绢很干净,边角压着金线绣了一枝淡黄的木樨。
  浓云翻墨,厚重的铺开了整片江水。
  雨丝细密,柳行素浑身湿透了,已经顾不得脏不脏,随意将帕子揣进了衣襟的里兜里,回头去找小春,却不留神看到一个钻入稀泥里的泥团子,浑身脏兮兮的,连脸都抹匀了黑泥,看不出五官和轮廓,她还顽强地抓着手里的泥要糊沙袋的口,柳行素哭笑不得他看着她,生涩笨拙地撑着地起身。
  “小春,你作画呢!”她伸手将小春的衣领子一拽,“天太晚了,走了。”
  小春意犹未尽似的,两只手搓了搓,莫玉麒还在绑着人扛沙袋,指挥调动着最后一波人马,小春看了两眼,耳根发烫地转了回来,被柳行素拉走了。
  暮色将天光一缕一缕收拢了放入夜里。
  到了夜半时分,雨已经停了,只剩下淅沥淅沥的敲打窗扉声,一园子的榴花红如野火,高擎枝头,柳行素想还他帕子,但走到他的厢房外,看到守夜的两个人,又赶紧撤回了石榴树后头。
  她今日拿帕子擦了鼻涕的,白慕熙那个人,哪里还会要这种东西,太过刻意多此一举反而不好。
  于是坦然地收了心思,踱回房里睡了。
  翌日起了一早,白慕熙又到长江边指挥防汛事宜了,柳行素这几年笔杆子握灌了,昨日两个时辰害她两只胳膊肿得似两截萝卜,心满意足地待在李府偷懒,旁观张大人审问那几个贪官污吏。
  “李郡公,本官在你家中搜得物资,单白银就有十万两。”张大人不愧是廷尉府出身,这气派,这审人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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