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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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有关。他说这些人,他*的都是绣花枕头,坐而论道可以,但上阵就是银样镴枪头。因此,对于孟华凌要关闭钙厂的想法没有配合。他不配合,客观上确实是考虑财政问题,发工资问题,但更重要的因素,却是他要让孟华凌看看,竹马岭乡究竟是谁说了算。乡财政拿不出这笔赔偿款是真,但也并不是毫无办法。他李永祥这么做,无非是要让孟华凌产生一种待不住、待不了的感觉,或者让他甘心当傀儡、当提线木偶,在这竹马岭混上一届,镀点金捞点资本算了。
当他接到田琳报告回马坡滑坡的消息时,他想起了关于关闭钙厂的那场讨论,心上生出了一种负罪感。他不得不佩服孟华凌。想不到这个平时谨小慎微、好像并无主见的孟华凌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有自己的主见,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书生气十足的孟华凌有泰山压顶不畏缩的勇气,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果断地做出他李永祥不敢做的决定。
现在,他看孟华凌的一眼可以说意味深长,耐人寻味。这一眼中,既有一种刮目相看的味道,又有一种对孟华凌义气、敏锐的钦佩,也有一种歉疚和不平。
刘另想不到孟华凌这么爽快。我们就这么统一吧?!
天就快亮了。刘另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合上笔记本,说走,我们去回马坡!
站起来的时候,李永祥在孟华凌的肩头擂了一拳。
整个回马坡一片狼藉,面目全非。房屋倒塌,公路断裂,乱石累累。钙厂两个高大的烟囱也倒了。高压输电线杆东歪西倒,七零八落。满山猪羊奔突,叫唤不停。宽阔的拦马河被泥石壅死。拦马河的渔船,被大浪掀到了距离水面一百多米的地方。昨晚还是炊烟袅袅,灯火闪烁,响着麻将声和悠悠笛声的村庄,似乎眨眼之间便成了一片废墟。
第一缕阳光照到回马坡时,武警部队等各方援救人员也相继进入回马坡,展开紧张的救援。
王三平昨晚去池老大屋里叫人,刚把那姑娘叫出屋,滑坡就开始了。一个大石头压住了王三平的腿,姑娘搬不动,又不敢跑,只好守在王三平身边,过了一夜。救援人员进入险区,首先就将王三平和姑娘弄了出来。
救生组挖出的第一个死者是上马场的王大玲。按照分工,安葬死者由老秦负责的安葬组负责。王大玲由医生确认死亡,并由强子辨认尸体后,救生组就通知老秦安葬。
老秦小白带着裹尸布进入现场,将王大玲裹好,然后用担架将死者抬出滑坡区。
临时安置点早落实了。但灾民们任凭干部们怎样劝说,就是不去。他们有的哭喊着要进去救人,有的要进去搬家什。武警战士死守着路口,把他们拦在险区以外。
老秦小白抬着王大玲走到路口时,灾民们一窝蜂似的扑了过来。他们害怕担架上抬着的是他们的亲人。
老秦吼道:王大玲的家属!
号哭声像浪头一样汹涌扑来,似乎他们这时才相信人真的会这样就死了。
王大玲正是昨晚上夺孟华凌喇叭的那个九子的老婆。九子这时却不在,他正在拦马河右岸往返行走,一声声地呼唤王大玲。从昨晚到现在,九子一直就这样,一声没歇,一步也没停。现在,他的喉咙早哑了。可是他仍这样呼喊着。人们只能看到他的嘴在一张一合。
昨晚,九子听到警报声,看到警车呼啸而来,以为警察是因为他夺孟华凌的喇叭而来,就悄悄溜了。走到半路,听到远处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相信真的要滑坡了。想跑回去叫王大玲,可是又怕自己跑不出去,转身就往红桥跑了。哪知道王大玲真的没有跑出来。
老秦叫了一声,没人应,只有哭声更大了。
救护车停在路口,老秦让人把王大玲往救护车上抬。正在这时,九子来了。
九子已经失声了,他揭开盖在王大玲脸上的火纸,看了一眼,便扑在王大玲身上哭起来,他不断地用手摇动已经僵硬的王大玲,望着天空张合着嘴巴。
老秦抬起王大玲要走,手机响了。老秦接了电话,对小白说,你负责王大玲,我要马上赶到上马场。
手机是孟华凌打的。原来是孟华凌找到了小米。
到下午,救生组先后从废墟里救出了十二名伤者,六名死者。死者中包含三名干部:小米、小姚和小柯。
干部是孟华凌命令他们进去动员群众撤离的。实事求是地说,孟华凌当时并没有估计到滑坡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他当时之所以那么严厉地要求干部们不要当逃兵当败类,是心底里担心干部们不能到位。因此,当他知道小米、小姚、小柯几个人都牺牲了的消息时,心里格外难受。他没跟刘另和李永祥通气,直接去跟几位死难干部的家属见面。
正在这时,李永祥打来电话,说回马坡的灾民闹事了,他们抬着三具尸体到了政府院子。
孟华凌回到政府大院,只见满院人头攒动。三具用白布裹着的尸体飘在攒动的人头上面。
孟华凌走到会议室,看到刘另和李永祥、老秦都在,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李永祥说,他们要赔偿。
赔偿?孟华凌望了李永祥一眼。
他们非要政府赔偿,说矿难,一个人就赔二三十万,他们也要赔三十万。还说他们是冤死的,因为政府没有及时通知,发生这样大的滑坡,政府至少要提前三天通知。李永祥说,这是自然灾害,不可抗力,难道这是人为原因,难道是我们渎职吗?他们不是无理取闹吗?
孟华凌觉得李永祥的话有些道理,可是又觉得不怎么对,可又不知道问题在哪儿。
我一直在想,这次死亡失踪这么多人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从我们发出通知到滑坡发生,这期间有两个多小时。应该说,他们完全有时间都撤出滑坡体,撤到安全地带,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没撤出来?
李永祥说,就是,从回马坡到红桥,大部分村民步行一刻钟就可以到,最远的也只要半个小时。他们有什么理由找我们的茬?
孟华凌说,他们为什么要找茬呢?
李永祥说,难道我们要答应他们这些无理要求?
李永祥和孟华凌说着说着争论起来了。刘另说,现在争这个问题干什么?现在最关键最紧迫的是要控制好灾民情绪,让亡者入土。市委领导明天要来慰问灾民。我们必须有一个良好的抢险救灾秩序。我们商量商量怎么办吧。
孟华凌站了起来,说我先去做做工作吧。
李永祥说,小孟书记,我不反对你下去做工作,但有句话,我要事先说清楚。你话怎么说都行,就是不能答应赔偿。如果答应赔偿,那就说明什么,说明我们错了。
孟华凌没等李永祥说完,转身走了。
刘另和李永祥、老秦这时都跟着孟华凌,一起走到大院里。
孟华凌站到吉普车的引擎盖上,喊道,我是孟华凌,我现在刚从几个死难干部家里过来。昨天晚上滑坡,造成了几十人失踪伤亡。现在我告诉你们,我们有三个干部在组织你们撤离的过程中牺牲了。你们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小米死在陈三爷的门槛上,把她刨出来的时候,背上压着陈三爷;小米现在才只有二十五岁,她的孩子洋洋才八个月。而小姚手上紧紧地抓着一截渔网,而小柯是为了救池老大,掉在裂缝中卡死的。
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们,他们不会死,如果你们一听到通知就撤离,他们不会死。而你们站在这里的大多数人恐怕不会站在这里了。
你们失去了亲人,情绪过激一点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你们不能无理取闹。赔偿的问题,国家有制度有法律,这不是我们乡政府说了能算的,当然个人更不能说了算。最终我们会按照国家政策法规办事。因此,我们当前最重要的事是组织你们抢险救灾。现在还有一些失踪者没有找到,而活着的人,我们还要想办法让你们重建家园。
不行!人群中有人喊道,是政府不作为他们才死了,他们是冤死的,屈死的。政府不答应赔偿三十万,我们就不让亡者入土。
天黑了下来。晚风中弥漫起一股腐烂的气息。
灾民们一点也没有撤出大院的意思。李永祥说,我估计这次又是那个陈大广在背后捣鬼。
刘另望了一眼李永祥。李永祥说,回马坡村,陈大广就是一个坏事的麯子。去年,陈大广发起建了一个陈氏宗祠,政府让人去拆,陈大广带着人大闹乡政府。移民清库,一些坟墓没人理,政府派人清理,陈大广又出来了,还把移民站告到了法院……
李永祥说到这里时,刘另打断了李永祥的话,你的意思是灾民闹事是陈大广在背后煽动?
李永祥说,我的意思,就是陈大广在滋事,在破坏抢险救灾。我们必须采取断然措施。
刘另说,华凌,你有什么意见?
孟华凌说,李乡长的推测不能排除,但是抓陈大广会激化矛盾,闹得不好,更不可收拾。我们是不是形式上委婉一点?我建议是不是请王三平,或者就请陈大广来,和我们一起,帮助做灾民工作。
李永祥说,王三平腿断了,不是住在医院里?
刘另想了一想:就请这个陈大广。
一会儿,李永祥下去叫来了陈大广。刘另对陈大广说,我刘另拜托你帮政府想一想办法,让死者家属把死者抬回去,让死者入土为安。
陈大广说,我做工作可以,但是政府必须承诺对群众的生命财产损失进行赔偿。
刘另让陈大广说完,说,你真要这么坚持?
陈大广说,我让步了,这是最基本的条件。
刘另说我知道了。我也清楚了灾民围攻政府实际上是你在操纵。我不能答应你的条件,你必须无条件地立刻将灾民带走。不然,你要怎么干,我刘另陪你干到底。
陈大广说,你不要吓唬我。你们撤掉监测人员,对村民起了很大的误导作用。你们在滑坡发生之前两小时通知,村民没有足够的时间撤离和转移。而且上马场的林永红根本就没听到通知,他是个聋子。他的老婆跟着一个弹花匠跑了。你们说的广播通知他根本就听不见。而且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没有任何人通知过他。所以说是你们造成了这么多人死亡,这么多人无家可归。好了,我现在不跟你们啰嗦了。
刘另想不到陈大广态度有这么强硬。他想了一想,瞪着陈大广说,你走吧。你好好想想,你究竟应该怎样做。
陈大广望着孟华凌和李永祥,笑了一下,我做了什么?
李永祥对刘另这时放了陈大广大惑不解,他瞪着刘另,忿忿地说,你是害怕这些刁民没人领头吗?
刘另也瞪了一眼李永祥,你不要嘴上老是刁民刁民的。你说他们怎么成了刁民了?
刘另望了一眼孟华凌,华凌先提的问题值得我们思考,为什么这次死这么多人?根本原因在哪里,在他们不听政府招呼,他们为什么不听了?在于政府失去了信任。说白了,他们要赔偿,就是要我们付出代价。我们现在要为过去买单,要还债!
李永祥说,我们付出的代价还小吗?小米,小姚,小柯……
刘另说,如果我们现在不看到这个问题,我们的代价会更大。
李永祥又说,陈大广在背后操纵这不是明摆着吗?
刘另说,陈大广为什么能操纵呢?
李永祥说,你的意思我们现在要答应他们,给他们每人三十万?
刘另说,难题就在这里。三十万赔偿,这不符合政策。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是,既要符合原则,又要让群众理解。
夜越来越深了。尸体腐烂的气味越来越浓。灾民们坐在院子里,疲惫而又忧伤。从昨晚到现在,有人没有吃下一点东西。干部们发给他们矿泉水,快餐面,有人扔了,有的掉了。而现在,他们早已是饥肠辘辘。几个孩子饿得哇哇直哭。
孟华凌打电话给梅爱莲,要她把快餐面、盒饭和矿泉水送过来。
临时安置点的工作由梅爱莲负责,她早带着一班人拾掇好了,备了足量的快餐面、盒饭、矿泉水和药品,还要卫生院的医生来此喷洒了一些消毒药液。可是临时安置点只有王三平、强子和吴立秋等少数灾民住进去,加起来不到三十户。
听到孟华凌的电话,梅爱莲要人赶快将食品装车,送到政府院子。
可是,当梅爱莲和干部们给灾民们分发食品时,陈大广走到了梅爱莲跟前。陈大广说,你们算了吧,我们不会吃你们的东西,你们想用这些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打错算盘了。
陈大广这样说时,就从兜里掏了一沓钱,叫道,小狗子,拿去。去弄点吃的来。这些东西不是好吃的。
叫小狗子的这时跳到陈大广跟前,接过陈大广手里的钱,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