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下)-第1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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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尔一心着迷的就是卖画,这是他身上一种排斥任何其他激|情的激|情。对于Xing爱,他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因为一场暴风雨般的离婚纠纷已经闹得他心灰意懒了。他从来没有参加过交换性伙伴的活动,也不出席小圈子的聚会:会上,印度大麻为躺在伊维萨岛草席上的男女扫除一切心理障碍,或者为聚会在纽约煤场上的男女铺平条条道路。但是,眼下,让他感到刺激的是,一位身份是企业新贵的丈夫请求他帮忙跟妻子云雨,这是丈夫给妻子末日的最后礼物。这样的请求会让任何一个年满五十七岁的男人充满自豪的。
在马德里郊区莫拉雷哈镇上的晚会上,大家只谈绘画。确切地说,是谈活动在艺术界的大量金钱,这是报纸文化副刊上天天出现的现象。现在,国际古玩商人米歇尔坐在一把越南出产的藤椅上,地点在胡里娅耕耘的室内花园的玻璃阳台里,正在讲述有些名画里面有害人的邪气。金融家和政治家们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他们身后是茂盛的热带植物,这时对这个话题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有人问:“你的意思是说有些名画会带来厄运?”
米歇尔回答道:“这是有证明的。我自己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甚至会让买主死掉吗?”
“我认为会带来更加狡猾的邪气。”艺术评论家插话道。“它们会强迫买主过一种美学限度内、垂死挣扎的日子。那是再残忍不过的事了。”
“这个美学是个什么东西?美容、美发跟绘画有什么关系?”胡里娅把鱼子酱的盘子送到米歇尔眼前。87book。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马蒂斯的新娘(2)
她丈夫立即喊道:“胡里娅!宝贝,别胡说!”
这时,米歇尔极力想从胡里娅的瞳人深处发现可以让她成为充当冒险伙伴的秘密需要。但是,她用无比纯洁的目光看看他,丝毫没有恶意的企图或者坏心眼。
“米歇尔,什么是美学?给我讲讲,行吗?”她问他。
“闭上嘴巴!这些事情你不懂。你会出丑的。”
“看在上帝的面上,路易斯。别把我当傻瓜!你醉了。”
“我妻子以为美学就是戴上面膜和修理指甲。请各位原谅她。可怜的胡里娅还没有变坏。她的拿手好戏就是墨汁炒鱿鱼。那炒菜的方式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你们会问:她除去美丽和善良,我为什么要跟她结婚?”丈夫说道,一副厚颜无耻的样子,客人们大为喝彩。
看来无论如何,米歇尔都不得不跟一个艺术方面的女文盲同床共枕了。在新兴的收藏家里,这样的夫妻大有人在。最近,光顾画店和拍卖会的人有:各种暴发户,交易所的投机商,武器走私贩子,房地产商人,大毒枭;他们把现金装在鞋盒里,买画时不问价钱和画家的姓名,放下大捆散发着汗臭的钞票就走。路易斯的财富来自几家大买卖,其中有一家生产试管的工厂,是父亲的遗产;还有一家建筑公司;还有一家向日本出口鲨鱼肠子、向瑞典出口牛内脏的企业;还有一处狩猎场,经常出租给金融大亨们,让他们用铅弹射向鹿群,而这些肥壮的动物是狩猎场上的工作人员用特别配制的饲料养大的。相反地,胡里娅除去惊人的美貌外一无所有,如同老式情节剧里老套的情节一样;虽然她的脸盘极为漂亮,可是她那过分圆扁的双手和不大谐调的膝盖说明她出身贫寒。她父亲是个准尉,在军队里当军械技师之类的职务;从父亲那里她继承了爽朗大方的性格;母亲是个纯粹的家庭主妇,所受的初级教育仅仅可以满足男人的食欲和性欲而已。
在这次晚会上,就在艺术评论家以压倒某些客人的激|情赞美毕加索画上的紫色之美的同时,胡里娅在给一位著名金融家的夫人讲述炒鱿鱼的方法,就是她丈夫夸奖的拿手好戏。
“在一个中号煎锅里,放上五汤勺橄榄油,等油热以后放入切好的葱头,炒到葱头变得金黄为止。”
“毕加索在画肖像的时候从来不可怜女性。他喜欢折磨妇女的面孔。可是,在这幅画里……”评论家热情洋溢地解释着。他的话与胡里娅的食谱在谈话的圈子里互相交叉,传来传去。
“然后加上去皮切好的西红柿,炒好以后放上面粉和水。”
“毕加索认为,面孔有一层转义。模特的首要责任是与画像相像……”
“不等开锅就要加上鱿鱼,整个的或者切碎的都可以……”
“毕加索企图征服人类的面孔,而不服从它的要求。他笔下的画像都带有大自然的那种混乱……”
胡里娅说:“自始至终不要放盐……”
马德里郊区莫拉雷哈镇上那座住宅里的晚会还在进行中,漫天说钱之外,还有肤浅的艺术哲学评论,有烹饪食谱,还有几个女人之间的污七八糟的私房话。贝迪娜,就是那个发现画像上女人面孔有轻伤的黑红女郎,在给一位端着酒杯的女友讲述什么。
“这个问题我早就解决了。我一觉得压抑,就坐飞机去纽约。下午四点到达那里,就在机场给纳尔逊打电话。纳尔逊是个黑人,我的朋友,有两米高。我告诉他:做好准备!我手里拿着内裤走进他的房间。我俩在二十四小时内连续Zuo爱。等到我觉得浑身通体舒服了,就坐第二天的飞机回到马德里。我还来得及九点钟去银行办公室上班。我仅仅浪费一天的时间。”
她的女友说:“这里也有可以为你效力的黑人啊。”
“那不一样。再说,我爱上了那个米基?摩西?纳尔逊。”
贝迪娜刚刚从纽约治疗“性压抑”归来;假如她掀起那条名牌裙子来,她的女友还能看见她大腿内侧几乎带血的牙印残痕。毫无疑问,一个很有时髦经验的动物曾经到过大腿内侧;而贝迪娜觉得这些牙印是可以自豪的理由。但是,她对女友说,到达马德里机场时,发生了一件让她感到屈辱的事情。
“经过海关的时候,他们打开了我的旅行袋,里面装着我的卫生用品。在脏衣裳里包裹着一件仿真震荡器,是我刚刚在成|人用品商店里买的。警察用手在旅行袋里摸来摸去,在|乳罩和裤衩下面,震荡器的电池突然弹射出来。那个龟儿子仔细一看,发现了它,于是装出风趣的样子说道:小姐,您这么年轻、漂亮,用这种东西太早了一点。我骂了他一句:你是个白痴!”书包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马蒂斯的新娘(3)
“骂得好!他怎么回答?”女友问她。
“他回敬了一句:您什么时候有了需要,叫我好啦。我可以出色地给您解决问题。”
“真牛气!表子养的!”女友骂道。
“我去督察室告发了他。我真是自找麻烦。”
在越南制造的藤椅上,继续争论的还是毕加索作品上陌生女子脸上的伤痕问题。评论家、米歇尔和两位画家已经确定这是个哲学问题。
评论家说:“这个模特在实际生活中经受了面皮擦伤,毫无疑问这使得她很有特色,后来画家把这样的特色表现在画布上了。对不对?时间的流逝调整了面部表情;这个陌生女子可能经历过的种种激|情会印刻在眼角处或者嘴角上。”
“很好。那又怎么样?”米歇尔问。
“多里安?格雷的情况就是如此。模特脸上的这个伤痕属于她的生活经历呢,还是画布自己的故事?”评论家提问道。
一位画家回答说:“这正是应该弄明白的地方啊。”
评论家继续说下去:“我的意思是说,画也有历史。有些画跟人一样晚年很糟。时间停歇在绘画上。一件艺术品可能的经历、抚摸过它的手、它唤醒的贪心、在一个又一个主人那里产生的艺术激|情或者美感,无论对于它的特色还是让我们感到满意的激|情或者不幸都是重要的。有些画会给人带来邪气,不是吗?” 米歇尔表示同意:“是的。我刚才说过了。”
“这股在模特身上、作品里、画家或者买主身上的邪气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呢?”
“没人能知道。否则的话,艺术也就失去它的全部魅力了。”
国际古玩商人米歇尔永远不会忘记毕加索那幅作品自从在纽约麦迪逊大街一家画店橱窗展出之日起所经历的种种危险。那是春天的一个上午,他快活之极,难以抵挡买下那幅画的诱惑,因为此前多次体验过的情欲冲动又在左右着他了。艺术品在某些收藏家或者投机商心里所产生的吸引力有时强大之极,令人非常不理智,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控制它。有些时候,占有一幅画的强烈欲望使得买主开始分泌某些体液;于是,嗅觉灵敏的卖主会像动物通过气味知道母兽什么时候发情一样捕捉到买主的气味。比如,米歇尔面对一件可能赚钱的艺术品,就无法避免地要出汗。这纯粹是化学反应。这一次,站在毕加索的那幅画前,他前额的每个毛孔都在大量冒汗。他虽然站在画前静止不动,却觉得内心里在攀登峭壁;这一回甚至连鼻子都在淌汗了。画店的女经理非常了解这位买主有特色的汗液,因此她知道胜券在握了,尽管起初她还让他放松一下并且在办公室落座后献上一盘糖果。
她说:“毕加索的这个头像属于罗思柴尔德的藏品。”
米歇尔低声问道:“真的吗?他那么有钱,干吗要处理这幅作品?”
“您是行家。您很清楚收藏家喜欢和不喜欢的脾气。艺术市场上建立了奇怪的伴侣关系。我能给您讲点什么情况?”
“画上这个女子有什么材料吗?”
“在拍卖行的目录里特别说明这是一个陌生女子的肖像画。但是似乎有可能是偶然经过画家画室的某个情妇。她在法国尼斯城的一家旅馆里自杀了。看上去,她是在放满玫瑰色香槟酒的澡盆里割腕而死的。这是传说的故事。虽说不准确,可是给画增加了分量。”
占有艺术品的行动具有这样的情欲冲动:它能把你扔进一个垂死女人的怀抱,或者是一个病态十足的粗人手中。这是一种无法控制和不可救药的激|情,但是,这非理性的首次冲动一旦满足,收藏家往往会迅速冷静下来。这很像男子的性欲高潮。因此一个细心的艺术商人绝对不允许一个激动不已的收藏家把画带回家去看看挂在客厅墙壁上的效果如何。假如这位买主还没有付钱,那么很有可能不久之后画店会收到命令:请派人把画拿回去,因为作品在买主家里逗留的短暂期间仅仅是安抚了买主的瞬间冲动而已。米歇尔非常熟悉这类事情,因为他既是买主,又是卖主,经常产生两种激|情宣泄时的感觉。
米歇尔问道:“关于画上这位小姐的情况,您还能说点什么?”
“您想知道她叫什么,对吗?”
“的确。”
“她叫‘百万美元’。这是她的真名。”画店女老板说道。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马蒂斯的新娘(4)
“我在出汗。”
“我看见了。”
“劳驾,请给我一杯水喝。”米歇尔要求道。
“米歇尔先生,仅仅一杯凉水改变不了事物的现实。百万美元是这个由于被占有而自杀的美人开的价钱。开价的是她,而不是画店,请您弄明白。清楚了吗?我们无能为力。请帮帮这位小姐吧。”女老板冷冰冰地说。
米歇尔擦了一遍又一遍汗水之后,买下了这幅陌生女子的画像,价钱尚可接受;抱着毕加索的这幅作品,他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广场旅馆。中央公园这片街区,毫无疑问是纽约最繁华的地段,散发着强烈的马粪臭味:是在敞篷马车驿站等候旅客的马群所为。这股不自然的气味让米歇尔联想起近年来办成的几桩艺术品生意。不少大画家的作品,在没有到达最后的目的地之前,都事先喷洒过这样的马粪气味。这种做法总是给他带来好运。
这一次他又把毕加索的作品扔在房间的软椅上,走出旅馆,前往一家出售波斯地毯的商店。曾经接待过他的那位店员已经知道这位顾客有个怪毛病:不注意地毯的质量,而是常常关注包装地毯的纸筒是否结实。此前,这位顾客也有过类似的问题。米歇尔要求提供两个纸筒,口径一大一小,把小的装入大的里面,为的是在二者之间造出一个适度的空间。米歇尔准备用这个法子欺骗海关。他把毕加索的作品从画框上拆下来,然后,卷在小纸筒上,再放进大筒里,中间塞入地毯,最后两头用火漆封住,以地毯的名义出口,从表面看就是一个简单的纸筒。
米歇尔放心大胆地把纸筒留在马德里海关里一个星期,坚信这一次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走私行为,因为他以前这样干过。他并不打算向自己挑战,也不想冒险,可是他准确地知道海关人员会把这样明显漫不经心的态度看成是一种对信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