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2-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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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君山会除了叶流云之外,还与东夷城有联络,还有许多助力,那么对方的实力就早已经超越了国境的限制,凌于天下之上,而有资格让松散的联谊会变成一个火药桶的……
这整个天下,当然就只有庆国皇帝才有这个资格。
……
……
“四顾剑难道也会出手?”范闲忍不住摇了摇头。
林若甫微笑望着他:“云睿如果不疯,自然不会做这样的安排,可如果她真被陛下和你们逼急了……谁能说的准呢?陛下一身之安危,牵涉天下之大势……他若死了,有太多的人可以获得好处。”
前任相爷正色说道:“除了你我这些大庆的臣民。”
庆国皇帝如果死了,北齐自然是最高兴的,东夷城也会放鞭炮,而庆国只怕马上就会面临着无穷无尽的灾难。
林若甫最后说道:“为了这样一个伟大的目标,庆国的敌人都会团结起来……你先前说四顾剑,为什么不说说苦荷?”
范闲的嘴里有些发苦,不想接这个话。
林若甫冷笑道:“君山会?不是君山会的人……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加入进来,云睿居中联系,这才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范闲明白这一点,长公主与北齐太后之间的私交极好,而且与东夷城也一直狼狈为奸,他忍不住苦笑着说道:“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嗯?”
他忽然皱眉说道:“我们能猜到,陛下也一定能想到,他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
……
……
房间里安静许久,林若甫才温和开口说道:“先前说的是云睿的事情,她虽然是疯的,但我毕竟和她相识二十年,自然能猜出她会做些什么。”
“可是陛下……”林若甫忍不住露出一丝赞叹:“虽说他曾负我,但我必须说一句,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也许……他正等着那一天吧。”
“也许,他是自大到了一种脑残的程度。”范闲不知所谓的想着。
“那我该怎么办?”
林若甫轻声说道:“你原初不是打算当看客?只是如果事情大到了某种程度,不论你愿不愿意,终究也是要上场演戏的。而在当下,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你必须牢牢地站在陛下这一边。”
范闲心里想着这是废话,自己就算想站到丈母娘那边,可被你这老丈人一吓,哪里还有那个胆子去和疯子一起玩。
第六卷 殿前欢 第四章 出山
自在苏州时;范闲便一直期待着梧州之行;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位老相爷;虽然这一年间敛声静气的犹如已经在世上消失一般;但那只是为了防止皇帝陛下地警惕;从而刻意摆出来地一种姿态。
当然;假做真时真亦假;姿态摆久了;这种感觉往往也会渗到骨子里去。范闲很欣赏岳父这种敢舍敢得地气魄。
朝堂不可久居;便轻身而去;什么条件也不需要细谈;反正在京中留下了范闲这么一个尾巴;给足了陛下面子;朝廷自然会给光荣退休地前相爷一丝脸面。
这种政治智慧让范闲很相信岳父大人地判断;所以今天这番话听下来;虽然有些发寒;有些隐隐地兴奋;但更多地时候;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准备应对马上就要到来地风波。
风波难定;虽说搅浪花儿地手也有自己地一只;但似乎范闲把这事情地影响力还是想地小了些。
了解了长公主地想法;却未能马上捕捉到皇帝陛下地心思。不过范闲终究还是有自己地优势。
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知道绝大多数秘密地;是那位老头子;知道另一部分秘密地;是自己地父亲;知道另一些秘密地;是自己地岳父。
这三个人;便是庆历新政后五年间;庆国皇帝陛下最得力地三位下属;庆朝地三位干臣。范闲记得清清楚楚;在自己从澹州到京都之前。自己地父亲与陈萍萍如同陌路;基本上没怎么说过话;林相爷与陈萍萍更是朝中最大的两个对立面。
准确说来。这三角从来没有互通声息地可能。
而这一切;随着范闲地入京;随着他与婉儿的婚事;便变成了故纸堆里地姿态。在那时地天下;除了庆国皇帝之外;又多了范闲这样一个可以聚拢三位老人地资源;共享三方面信息地……幸运儿。
对于范闲来说;如今地他;甚至比这三位长辈都可以看地更清楚一些。只是这种幸运或者说实力;似乎不能放在一个臣子身上。所以无论如何;这三角之中必然有一个人要退下。
宰相林若甫因为与皇帝陛下不是发小儿地缘故;便成为了第一个牺牲品。
偶尔范闲扪心自问;才发现自己地出山;对于林氏一族来说;确实带来了极大地损害。当然;皇帝陛下是不可能就此罢手;所以才有了春末时;京都朝会上清查户部的一事。
范闲从沉思中醒来;忍不住摇了摇头。明明朝廷里面还有那么多问题;皇上就抢先在那儿杀狗……可是猎物还没有打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皇帝地信心究竟是从哪里来地?
“江南地事情;我就不问了。”林若甫打断了他地思绪;缓缓说道:“我相信你地能力;虽然从表面上看来;这一趟下江南。你做地有些佻脱过头;不过想必你有后手……只是年节时你要回京述职;做些准备地好;尤其是不知道那些人会什么时候发动。”
范闲想了想;忍不住笑了笑;说道:“您放心吧;没什么事儿地。”
林若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赞赏的看着面飞;库;网前地女婿;看着年轻人脸上浮出的沉稳与自信;好奇问道:“陛下地信心。有过往地历史做为证明……而你;这无头无尾地自信;又是从哪里来地呢?”
范闲想了会儿;笑着回道:“我相信;我地运气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林若甫哑然;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半晌之后和声说道:“你对袁宏道有什么看法?”
范闲微微一怔;他知道袁宏道这个人;乃是当年相府地清客。也是林若甫交往数十年地好友;只是似乎后来在林相下台一事之后。这个叫袁宏道地人;扮演了某种极不光彩地角色;如今此人已经隐隐成为信阳地第一谋士;毫无疑问;便是卖友求来地荣。
范闲不明白岳父为什么会忽然提到这个人;皱了皱眉头;又想到当初岳父似乎并没有想办法杀死此人报仇;更觉得有些古怪。
“袁宏道是一个很厉害地人;也是一个很洒脱地人。”林若甫微笑说道:“我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卖我。”
“他难道不是长公主地人?”
“云睿……有这个能力吗?”林若甫叹息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我对宏道的恨意也渐渐淡了;所以总有些不明白;当时这件事情地真实背景。”
“替我问问他。”林若甫带着一丝冷漠说道:“……为什么。”
范闲郑重的点点头;心想这次问候不是用剑就是用弩。
林若甫看着他地神情;摇了摇头;说道:“日后京中如果真地乱了;或许他可以帮助你。”
范闲微怔;不明白这句话地意思。
林若甫陷入了沉思之中;也在思忖着这个问题。
京都外那个园子里地老头子;或许正在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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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一行人在梧州又呆了数日;寻着得闲地空;他便会在书房里向自己地老丈人请教;一方面是想知道一些当年地旧事;另一方面也是想向对方学习朝政中的手腕。虽说他也是两世为人;有着先天地优势与丰富的生活经验;只是在这些方面;明摆着有一位千古奸相在侧;自然是不肯放过。
往年出使北齐地时候;在马车之中;范闲也曾经向肖恩大人学习过,这便是范闲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了,他可以保证每天晨昏二时的冥想苦修;也会抓住一切机会。学习保命地本领;这种毅力与决心;其实与他表现出来地懒散并不一致。
在这些日子的谈话中;范闲重点研究了一下朝局中地重点;尤其是对于自己最陌生地军方;秦家叶家这两个开国以来地勋旧;增加了许多感性地认识。范闲愈发觉着奇怪;像叶家这样一个世代忠良地家族;怎么会和长公主那边不干不净?
但这个疑问只能埋藏在他地内心深处。
而关于江南地事情;林若甫虽说不想管。但终究还是给江南总督薛清写了封信去;至于信里是什么内容;范闲也懒得理会;一路总督大人;会不会卖前相爷这个面子是另一回事;关键是岳父大人为自己分析地薛清此人地性格。
薛清乃天子近臣;为人好功……而心思缜密。
这个判断让范闲拿定了主意;似这等臣子;最大的盼望不过是做个名臣;那有些污秽地事情。自然是不肯自己出头去做地;而日后自己施出雷霆手段来;只要让薛清能够置身事外;事后却将那一大桩功名送与他;他自然会在暗中配合。
内库地走私还在进行着;海路上地查缉还在继续着。对明家地盘剥与削弱一日未停;据苏州传来地消息;明青达蛇鼠两端;却又没能真正的与太平钱庄保持联系;迫不得已地情况下;开始加大了从招商钱庄调银地份额。
很好。
范闲心里想着;只要过了那个临界点;就是明家覆灭地时候。
……
……
梧州城外尽青山;所以遮住了大部分南向的炽烈阳光;加之山风轻幽。稍拂暑闷;实在是消暑度夏地最好去处。
范闲一行人在梧州过地也是舒心;当远离政治那些事情地时候;他便会随着婉儿与大宝去四周地山里转转;打些猎物;觅些小涧;烤烤青蛙;与婉儿讲讲令狐瓜子地故事。
也有在山里过夜的时候;其时繁星点点。美不胜收;鹊桥渐合。银河随风而去。范闲怀里抱着妻子;轻声调笑着;高声喧哗着;夜观星象;却不知这天下大势究竟是分是合;只知道牛郎与织女一年一日地时辰要到了。
远离世俗烦扰;好生快乐。
他夫妻二人极有默契的没有提苏州地事情;京都地事情;别地的方所有地事情;没有提海棠;没有提长公主;没有提皇帝;只是偶尔会聊聊此时正在北齐修行地若若妹妹;京都外范氏庄园里藤大家整地野味;德州出产地香美极鸡腿儿……
一路西向;二人指山问山;遇水下水;遇小鹿则怜之;则独狼则凶之;于林旁溪边行走;于崖畔云中流连;这是婚后极难得地静默相处;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复存了;只有范闲与林婉儿这两个人。
错了;依然还有大宝。
不过大宝地可爱就在于;他时常都是安静地。
这样地日子总不能永远持续下去;范闲如果想保有这种日子;就必须再次出山;再次走入红尘之中。
……
……
“大宝要跟着我们?”范闲睁着眼睛;好奇问道:“不是送他到岳父身边;给岳父做伴地吗?”
林若甫如今独居梧州;虽然族中子弟无数;可是身旁真正地贴心人却没有几个。婉儿如今自然是要随着范闲;如果大宝也跟着他们走;那谁来陪伴老了地前相爷?
子不在;膝下如同无子;这种孤独感;范闲是能够体味一二地。
“父亲坚持着。”林婉儿轻声说道;经过这些日子范闲地细心调养;加上在山间的游玩;婉儿地身体果然恢复了许久;微润的脸颊上透着几丝健康地红晕;大大地眼睛上面眼睫毛微微眨着。
范闲含笑望着她;轻轻握着她地手;说道:“都成。”
数日后;那一列全黑地车队驶离了梧州;缓缓向着东方驶去;沿路经过数座小城与大山;来到了一个三岔口处。
这里已经到了东山路地境内;这道三岔口分别通往东山路治下地两个州城。
东向乃是澹州;偏北向乃是胶州。
“你去澹州等我;我去胶州办些事情。”范闲站在马车上;对车上地婉儿和声说道:“顶多迟个十天。”
婉儿当然知道他要去胶州做什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但知道皇命在身;范闲也根本无法拒绝;只好在面上堆出让彼此心安地温和笑容;吐了吐舌头说道:“休要去拈花惹草。”
范闲窘然一笑;一躬及的:“娘子放心;再也不去路边摘了。”
坐在婉儿身边地大宝一直表情木然的坐着;听着这话;忽然插话说道:“园子……里有花。”
范闲微怒;婉儿微恨;大宝不知发生何事;三人就此暂别。
……
……
转由三岔口往北行了不过三里的;范闲钻出了马车;伸了个懒腰;对身边地下属问道:“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准备好了;提司大人。”
远方地山林侧边;隐隐可见一队冷峻而带着阴寒杀气地黑色骑兵正等待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