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2-第1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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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流云默然无语。
皇帝侧过身子,安静地看着黑色庙檐,檐上旧瓦在清晨的阳光下耀着庄严的光泽,说道:“所以朕请了一位故人来和世叔见面。”
……
……
这个世界上能有资格被庆帝称为叶流云故人的人不多,只不过那廖廖数人而已。所以当庆庙钟声再次响起,偏院木门吱呀拉开,一阵山风掠过山巅,系着一块黑布地五竹从门内走出来时……
叶流云只是笑了笑,当然,笑容中多了几份动容与苦涩。
“澹州一别已然多年,不闻君之消息已逾两载。”他望着五竹和蔼说道:“本以为你已经回去了,没想到原来你是在大东山上。”
两年前的夏天,北齐国师苦荷与人暗中决斗受伤,叶流云身为四大宗师之一,自然能猜到动手的是五竹,所以才会有这句不闻君之消息已逾两载。
而叶流云那句“本以为你已经回去了”更是隐藏了太多地迅息,不过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五竹之外,可能没有谁能听明白,当年澹州悬崖下的对话,范闲远在峭壁之上,根本没有听见。
五竹一如往常般干净利落,说了两个字之后,便站在了小院的门口,没有往场间再移一步,遥遥对着叶流云,离皇帝的距离却要近些。
他说的两个字是:“你好。”
区区你好两个字,却让叶流云比先前看着他从院中出来更加震惊,更加动容,甚至忍不住宽慰的笑了起来,笑声十分真诚。
然后笑声嘎然而止,叶流云转身面对皇帝陛下,微微欠身一礼,赞叹道:“陛下神机妙算,难怪会有大东山祭天一行,连这个怪物都被你挖了出来,我便是不想佩服也不能。”
皇帝闻言却没有丝毫表情的异动,反而是眉角极不易为人所察觉地抖了两下,是的,祭天本来就是针对叶流云的一个局,而当五竹这个局中锋将站出来时,叶流云却没有落入局中的反应。
势这种东西,向来是你来我回,皇帝的眼中一抹担忧一浮即隐,想必是知道自己与范闲猜测的大事件,终于要变成现实。
皇帝看了身旁的洪老太监一眼,眼神平静,却含着许多意思,似乎是在询问,为何并不马上出手?以大宗师地境界,即便是以二对一,可如果不能抓住先前那一瞬间,叶流云因为五竹神秘出现而引致的一丝心防松动,想要在山上狙杀叶流云,依然会变成一件极其难以完成的任务。
洪老太监此时却根本没有理会皇帝陛下的目光,他的眼光异常炽热地盯着前方,穿越过了叶流云的双肩,直射石阶下方那些山林。
他往前移了半步,挡在了皇帝的身前,然后缓缓直起了身子。
似乎一辈子都佝着身子的洪公公,忽然直起了身子,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的改变,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开始汹涌地充入他的身体,异常磅礴地向着山巅四周散发……
明明众人都知道洪公公的身体并没有变大,但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产生了一个错觉,似乎洪公公已经变成了一尊不可击败的天神,浑身上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将身后的庆帝完全遮掩了下去。
这股真气的强烈程度,甚至隐隐已经超出了一个凡人肉身所能容纳的极限。
霸道至极。
……
……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大江滚滚流,这是范闲在京都抄的第一首诗,且不论大江的大字究竟是否合宜,然而这首诗已经在这个世界上传颂开去。
这一天有幸或是不幸在大东山上的人们,在这一瞬间,都联想到了这句诗的前半段。
因为他们感受到了一股冲天而起的剑气,正在石阶下方的山林里肆虐,即便是遥远的山巅也被这记凌烈至极的剑气所侵,青青林木开始无缘无故地落叶,落叶成青堆。
叶流云看着洪公公说道:“卿本佳人,奈何为奴?”
洪公公银白的发丝在风中飘拂,沙哑着声音说道:“大宗师都是奴才,我是陛下的奴才,而你们……也不过是这个人世间的奴才,有什么区别?”
……
……
(在杭州酒店里……再一次发现码字的痛苦了,我尽力了,所以看着那些更新票只好流口水。)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会东山
在这一刻,高达以为自己飞了起来。
他飞越了大东山山腰间的层层青林,林间的淡淡雾霭,飞越了那些疾射而高的弩箭,越来越高。
飞的越高,看的越远,在那一瞬间,高达看见山脚下的山门,看见长长石径上,那些青色石板上染着的血渍,林间闪耀的刀光,石径旁像毒蛇一般的剑影。
然后他落了下去,重重地摔了下去,不知道折断了多少根树枝,砰的一声砸在了林子里的湿地上,险些摔下了陡峭的山岸。
高达闷哼一声,凭借体内的真气强抗了这次冲击,整个人像装了弹簧一样地蹦了起来,双手紧紧握着长刀柄,抬步,准备再次向那条死亡的石径处冲过去。
然后一个动作,让他感觉到浑身的骨头同时碎了,一声闷哼从他的鼻子里传了出来,疼痛的难以忍受,同时间,两道血水也从他的鼻子里渗了出来。
高达双腿一软,下意识反手将长刀往身旁地下刺入,以支撑自己的身体,不料刀尖一触泥地……噼噼啪啪在一瞬间内碎成了无数块金属片
当当脆响中,高达狼狈不堪地摔倒在林间的泥地中,身边是刀的碎片,手中握着可怜的残余刀柄,眼中尽是惊骇与恐惧,说不出的可怜。
……
……
他是被一个人,一把剑直接斩飞。
身为范闲身旁亲卫,高达拥有八品上的实力,当初在北齐宫廷中一刀退敌,那是何等样的威风?即便在宫廷虎卫之中。也是数得出来的高手。却不料竟然被一把剑像拍蚊子一样地拍飞了!
高达眼神复杂地看着远方石径上地剑光。心头一阵黯然。
这次范闲带着他们七名虎卫远赴澹州。不料却被陛下带到了大东山来。接着便遇到了刺驾一事。身为虎卫,先天第一要务便是保护陛下地安危。fei…teng…wen…xue手打。高达虽然不清楚小范大人这个时候已经悄悄溜下了悬崖,但他还是率领着另外六名虎卫。加入了宫廷护卫地大队伍。开始在这条陡峭地石径上。进行最无情的绝杀。
百余名虎卫守护一条山径。依理来讲,天底下没有什么高手。可以突破上山。
然而世间。总是有那么几个不怎么依循道理而存在地存在。比如先前化为流云而过的庆国大宗师叶流云。比如此时手执一把剑,正在石径上遇神弑神。顾前不顾后,剑意凄厉绝艳已经到了顶点地那位。
高达咽下口中发甜地唾沫。强行平伏了一下呼吸。听着石径上地声音越来越小,知道自己地兄弟们只怕已经死在了那名大宗师的手中。
虎卫,最基本地要求便是对陛下地忠心。明知道自己这些人面对地是人世间最巅峰地力量。可他们坚毅地挡在石径上。挡在陛下的身前。泼洒着碧血,剖开了胸腹,舍生忘死。不退一步!
所以高达……这时候地第一反应是。自己应该再冲过去。再拦在那个可怕大人物的面前,充当对方剑下地另一条游魂。
哪怕自己已经受了重伤。哪怕自己地刀已经碎成了小片!
然而高达在这一瞬间却犹豫了一下。
长长碧血石径上。不知道有多少虎卫试图七人合围。用日常训练中对付九品上高手的方法那对付那位大人物。然而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地。那把似乎自幽冥中来。携着一往无前气势地剑,只是那样轻轻地挥舞着。泛着重重地杀气,便将人们地刀斩断。手臂斩断,头颅斩断。
而高达之所以还能够活着。在飞越之后,依然活着。正是因为这两年和范闲在一起的日子之后。他受了范闲太多的影响,他厉杀地长刀中不自主地带上了几分范闲小手段地阴暗印记。
不再一味厉杀,不再一步不退。所以哪怕对上那位大人物,高达依然不是一合之敌。经脉被剑意侵袭欲裂。可他依然活了下来。
既然活下来了。还要去送死吗?
不!
高达眼瞳里闪过一抹异色。小范大人曾经无数次说过。什么事情,首先要把命保下来。才有机会挽回。大东山被围,自己再次冲过去。死在石径上也于事无补。
他用手捂着嘴唇。让鲜血从手指缝里流出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望着林下。林下叛军地防御圈,明显因为接连两位大人物的到来,而显得松懈了一下。
高达咬着牙,眼里满是坚毅之色,他决定要找机会突围出去。
从他做出这个决定开始,他就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皇家虎卫了。而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地这个抉择。在两年后,会给这天下带来多少地震惊。
嘀嗒嘀嗒,血滴缓缓坠下,很微小地声音,在这一刻却显那样刺耳,甚至让场间地人们感觉,滴血地声音,甚至比身后古旧庙宇地钟声更能荡涤人们的心灵。
因为……血滴是从一把剑地剑尖上滴落。
这把剑缓缓升起,越过最后一级石阶,出现在大东山山顶的众人眼中。
剑很普通,看不出什么异样,就连剑柄,也是随便用麻绳缚了一层,看上去有些破旧。
然而就是这样普通地一把剑,并不怎么反光的剑面,却耀着一丝令所有人感到畏惧地强势与寒意,尤其是剑身上的血水缓缓向剑尖聚集,再缓缓落下,似乎是让看到这把剑地人们,都感觉自己心尖地血,也在随着这个过程往体外流着。
所以他们的脸色都发白起来。
然后看见了握着这把剑的那只手,那个人。
那个戴着笠帽穿着麻衣,身材并不高大,反而显得有些矮小地人。
和叶流云的潇洒不沾尘形象完全是两个极端。这位大人物因为身体矮小。麻衣破烂。浑身满是衣物地裂口灰尘血水。手中提着一把沾血破旧之剑。而显得无比委琐。
然而没有人敢因为这个委琐地感觉发笑,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大人物杀起人来,绝情灭性。从恐怖地程度上讲。要比叶流云还要可怕。
……
……
洪老太监静静地看着拾阶而上地委琐剑者。微微一笑。然后缓缓收回释发出去地霸道气息。整个人地身体又拘偻了下来,恢复了一个老年太监地模样。
庆帝满脸冷漠看着石阶处。看着叶流云与新来的那位,往前轻轻踱了一步。平静说道:“看来云睿这一次下的本钱不少……只是世叔。您也和她一起发疯?家国家国,为家族而叛国。实在是让朕意想不到。”
既然那位恐怖的大人物与叶流云站在一起,自然说明天底下最强悍地几个老怪物已经联手做了一个决定,不能让庆国开国以来最强悍地那位帝王继续生存下去。沸…………腾…………文学会员手打
叶流云温和一笑。不解释。不自辩。
自从那位拿着一把剑地恐怖大人物上崖以来。所有地人都安静了。生怕惊扰了那人。但庆国皇帝却是一点不惧。冷笑盯着那件满是破洞地麻衫。嘲讽说道:
“四顾剑,你不在草庐养老。在这大东山做什么?看你这狼狈样。杀光朕地虎卫,你以为就不用付出些代价?白痴就是白痴。我大庆朝治好你地痴病,你不思报恩也便罢了,非要执剑强杀上山。空耗自己真气……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你地脑袋也没有好使一些。”
是地。一个矮小地人,一把破烂的剑,一身狼狈的衣。就这样绝杀凌厉地杀上不尽石阶,杀尽百余虎卫。整个天下。也只有那个顾前不顾后,裹胁一往无前剑意。单剑护持东夷城及诸侯小国二十年地四顾剑。
没有人敢对四顾剑不敬。只有庆国皇帝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然而这番讥讽的话语。落在有心人耳中。却听出了几份色厉内茬地味道。
没有人敢不回庆帝的问话,然而四顾剑……却是看也懒得看庆帝一眼。只是怔怔地盯着皇帝身边地洪老太监。渐渐地,这位大宗师的眼神炽热起来,似乎要穿透笠帽下地阴影,融化掉洪老太监苍老地面容。
矮小的四顾剑开口了。他地声音却不像他的身体,亮若洪钟,声能裂松。却兴奋地颤抖着。
“刚才是你吧。好霸道地真气……”四顾剑痴痴地看着洪老太监,“我知道范闲也是走这个路子。原来你是他的老师……如此说来,十几年前在京都皇宫里释势之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