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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我本闲凉(妾本闲凉)-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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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那一位“嫡母”,放在他身边的丫鬟。
  是的,嫡母。
  如果她一直是这个身份,将来也许还会操持他的婚娶,成家,立业……
  薛廷之觉得,自己心底好像有一只魔鬼生长了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这一抹小小的红痣上,只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描画着,声音轻得像梦呓。
  “你叫香芝……”
  低低的嗓音,如同在酒中浸过。
  香芝一下有些晕,只感觉那微凉的手指,在自己腕上游移,却似燃起了一片火花,让她忍不住地颤抖,脑海里更是混乱的一片,无法思考。
  只有那一双精致的眸底,透出一点莹润的水光。
  “大、大公子……”
  到了年纪的公子们身边,总会有一两个她这样的丫鬟。
  这一刻的香芝,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害怕多一点,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多一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敢怯怯地喊着。
  “大公子……”
  她的声音本就很细。
  此时此刻,更带上一点特别的轻颤,像极了溺水的猫儿,脆弱又可怜。从那娇嫩的、点着一点桃红口脂的两瓣唇中,流泻出来……
  渐渐地,便与薛廷之脑海中不断回环的那一道嗓音,重叠在了一起,让他如同置身于一场美妙的幻梦……
  可又好像有另一个自己,从身体中抽离了出来,冷冰冰地、冷酷地、残忍地看着。
  “啪。”
  药碗,终于落在了地上。
  清苦的药味儿,瞬间铺洒出来,盖过了这书房里原本应该有的书墨香气,和其他的味道……
  *
  池月东上。
  东院院墙外海棠花的艳影,在月色下,有些模糊。
  陆锦惜就靠坐在窗边,看着自己面前排排坐的三姐弟,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开口道:“今天咱们也只讲一个故事。是咱们的大将军,那一年被围在长留关外,大漠遇险,此时却有一白袍小将——”
  “啊,是方叔叔,是方叔叔!”
  还没等陆锦惜把话说完,薛迟忽然就高升大叫了起来,满脸的兴奋。
  “娘亲你终于要讲方叔叔了啊!”
  “……”
  看着眼前薛迟几乎一蹦三尺高的模样,陆锦惜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忽然生出一种一巴掌拍开他的冲动。
  她今天的确是要讲方少行了,可……
  “你前阵不还在我这里编排他吗?怎么今天看着,好像挺喜欢他?”
  薛明璃和薛明琅都没接触过薛况那一堆旧部,可听了陆锦惜这话,姐俩对望一眼,明智地选择了闭嘴,假装自己不存在。
  傻傻的薛迟还没感觉出什么来。
  他眨巴眨巴眼,还可爱地嘟了嘴:“埋怨两句嘛,又不是真的不喜欢。方叔叔武功特别好,练剑的时候特别厉害!可是娘都不讲他的故事,害得我都没办法哄他教我……”
  “……你说什么?”
  陆锦惜一下抬眸看着他。
  这一瞬间,薛迟终于感觉到了一种从尾椎骨爬起来的凉意,一时打了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
  糟了!
  好像又说漏嘴了!
  他下意识地两手一捂自己的嘴巴,一脸惊悚的表情。
  陆锦惜却已经恨不得把这小子揪过来打一顿,直接就从座中起身,朝着他走过去:“早跟你约法三章过了,讲的故事不许出去乱显摆,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啊哇哇哇!”
  薛迟虽是个小胖子,但危机意识还是很强的。
  眼见着他娘亲直接朝着他走过来了,他连忙朝着薛明琅扑了过去:“娘要杀人啦,琅姐姐救我!”
  薛明琅无语极了,十分不客气地甩了他一对白眼:“你自己逃命就逃命,又跑我这边干什么!太讨厌了!”
  “你是不是我姐啊,怎么可以这样?”
  薛迟悲愤极了。
  一旁远离战团的薛明璃,只抿着嘴悄悄地笑。
  屋里一时乱成了一团,大晚上吵吵闹闹的声音传出了老远。
  青雀拿着信函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还当出什么事了呢,结果见是哥儿姐儿们掐了起来,一时只剩下无奈。
  “夫人,阅微馆那边的信,说是顾先生刚写的。”
  她走到了陆锦惜的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将那信封递给了陆锦惜。
  陆锦惜本还想跟薛迟好好讲讲道理,见青雀拿了信封进来,便已退到了一旁,由着他们去打闹,自己接了信封来看。
  普普通通的信封,上面空无一字,连火漆都没上。
  一看就知道,这里头的东西,怕没什么要紧。
  拆了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笺,雪白的、窄窄的一页,上面整齐地排着一行行墨笔的字迹,写得随意而洒脱。
  无疑是顾觉非的字迹。
  “千字文,竹翁韵,茶余新笔,春草堂律……”陆锦惜一看,唇边便挂了一抹笑,看过了便递给了青雀,“都是迟哥儿上学要用的书,你拿着去我书房对对,看有没有。没有的话,明日趁早派人出去置齐全了。”
  “是。”
  青雀原本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信函呢,没料想只是迟哥儿的需要的书籍名录,便将信笺接了,准备去书房核对。
  “等等。”陆锦惜忽然叫住了她,“你刚才说,这信函从哪里来的?”
  “从阅微馆送来的,顾先生刚写的。”
  青雀一怔,停步回答。
  陆锦惜两道远山眉,顿时微微颦蹙了起来。
  她看了外面高悬的孤月一眼,算了算时辰,心下有些讶异:“他在阅微馆,竟待到这样晚……”

☆、第73章 顾觉非的寒夜

  顾觉非的确在阅微馆待到了很晚。
  甚至; 在那一封信已经到达了将军府的时候,他人还坐在阅微馆的楼上; 身边放着一张长案,案上的酒壶里还有半壶酒。
  只是先前与他坐着一道喝酒的计之隐,这会儿已经回去了。
  计老毕竟是年纪大了。
  今日阅微馆一试; 完成得可算是圆满,所以他就没了个形状,高兴地拉起顾觉非喝了两杯。
  顾觉非还没说什么呢; 这一位老先生三杯酒下肚,就连连喊自己不行了。
  末了,还是顾觉非这边安排了人,把他给送回去。
  至于他自己,却是留在了阅微馆; 又喝了小半壶酒。
  “大公子; 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们回去吗?”
  陈饭带着几分轻快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他刚才被顾觉非派去收拾整理这一次阅微馆考试的答卷; 因为孟济不在; 所以忙得久了一些; 这时候才结束。
  不过走回来就看见顾觉非独自坐在窗前; 他有些诧异。
  顾觉非酒量素来不差,脑袋还清醒得很。
  听见声音,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并未回头:“你这是道上捡了钱吗?这样高兴。”
  陈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还好顾觉非只是坐在窗边依旧向外望,并未发现他的窘迫,所以他连忙道:“嗯……也不是很高兴,就是、就是,就是觉得大公子今天好像很高兴,所以陈饭也很高兴。”
  很高兴吗……
  顾觉非看着杯中酒,闻言却是忍不住地一笑:“你小子都变成了算命的神棍不成?还能看出我高兴不高兴了。”
  “呃……”
  陈饭挠了挠头,有些纠结起来。
  他其实有些一根筋的性子,也不大听得出顾觉非只是开他一句玩笑,反而很认真地想了半天,一本正经地回道:“反正计先生都说薛小公子有灵气,还说您这一趟没有白忙活,我看您就是跟平时不一样,肯定很高兴啊。”
  跟平时不一样?
  顾觉非倒好奇自己平时是什么样子了。
  他微微一挑眉,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问道:“孟济呢?”
  “孟先生送计老先生回去,说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还准备去探听探听永宁长公主那边的消息。”
  陈饭回忆着先前孟济走时候的话,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说之前拜师仪式的时候,瞧见长公主半道上离开,觉得不大对劲。至于消息,说是回头就来禀您。”
  孟济做事,顾觉非还是很放心的。
  不过永宁长公主……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唇边的笑意,却变得有些讽刺起来:当时拜师仪式上的情况他是没看见,但转头回来的时候,永宁长公主已不见了影子。
  猜也知道,她只怕不很看得惯。
  当年知道薛况那事儿的人根本不多,永宁长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她能眼睁睁看着薛况被他算计死,如今却不能看他觊觎薛况的孀妻,且也不能忍受他收薛况的嫡子为学生……
  说到底,她与将军府之间还是颇有渊源的。
  永宁长公主的亡夫,可不就是薛况的叔叔薛还吗?只是当年在边关上,也不幸罹难,战死沙场。
  思绪重叠至此,顾觉非眸底那一点幽深的暗光,也就越发隐晦,只是随着他一垂眸,又消失不见。
  放下酒盏,手撑着长案,他起了身来。
  繁华尽后的阅微馆,在这星月满天的夜晚,显得有些凄清。
  顾觉非看了一眼,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来的,却是薛迟那一张答卷,却是陆锦惜注视着他是缱绻的神态。
  他微微一笑,只回身朝着外面走去:“走吧,天晚了,该回了。”
  *
  已进子时。
  京城千门万户,寂静一片。街道上除了巡城的兵士,再无其他人影。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布衣百姓,如今都沉在一般的酣眠中。
  只是此时此刻,太师府的大管家万保常,却觉得坐立难安。
  “唉……”
  他站在侧门附近,一会儿看看旁边挂着的太师府的灯笼,一会儿看看天上的星月,心里面却是七上八下,忍不住开始来回地踱步。
  “嗒嗒嗒……”
  寂静的道上,远远传来了马蹄声,而且渐渐近了。
  万保常听见,顿时一震,连忙停下脚步,朝着那声音的来处看去。
  不多时,便有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并更后方一架马车出现在了道上,披着一身玄青鹤氅的顾觉非,是一人骑马回来的。
  到了府门口,他便翻身下马,唇边还挂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万管家,这时辰,还在这里?”
  一眼就瞧见了门边候着的万保常,顾觉非一面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下人,一面走了上去,语气如常地问道。
  万保常见着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您可算是回来了,老爷可等了您多时了。”
  “……”
  这一瞬间,顾觉非才迈入府门的脚步,忽然就顿住了,唇边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慢慢地隐没了下去。
  “等我?”
  “是,在祠堂呢,说是您回来之后,让您去一趟。”
  万保常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其实颇有几分心惊肉跳的感觉。因为今时今日的场景,总让他不自觉地想起六年前……
  也是夜晚。
  也是等待顾觉非回来。
  也是那祠堂。
  不同的是,今夜朗月疏星,那夜大雨滂沱。
  顾觉非回首看了看那夜空,仿佛是想要看今夜会不会下一场翻天覆地的大雨,只是很快,他便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平淡地一笑:“我就去。”
  这神态,与往日的顾觉非,似乎没有两样。
  说完,他便重新迈开了脚步,只是所去的方向,已经不是他自己那间院落了。
  万保常看着,只觉得莫名地难受。
  他想要跟上去,为这一位大公子点上一盏灯笼,送他过去,可一想到顾承谦的吩咐,到底还是停步,留在了原地。
  *
  偌大的太师府,四处都灭了灯。
  唯独位于宅院最深处的祠堂还亮着,三五盏昏黄的灯,照着堂中一块又一块的匾额,照着三面墙上挂着的顾氏一门列位先贤的画像,照着那架在案上的一根暗红色的木杖——
  顾家的“家法”。
  当然,也照着堂中一道身影。
  昔日叱咤朝堂的太师,如今已经有了些许龙钟的老态。花白的头发,被昏黄的烛火一照,有些扎眼。但他的身形,依旧是笔直的,一如还站在朝堂上。
  过往的事情,在他脑海里循环重叠。
  薛况那一张年轻的脸,便不断在他眼前闪烁,眨眼又覆盖满了鲜血,为雪亮的刀光所斩灭。
  顾承谦站了太久,以至于已经忘记了时间,甚至有些恍惚。
  身后,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直到他等待的那一道声音响起:“这样晚了,不知太师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平平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一声生疏而客气的“太师大人”,隔开了本该亲密的父子。
  顾承谦回头去看的时候,顾觉非已经走了进来。
  他停步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满面的平静,浑身上下更是挑不出半点的差错,甚至眼底还有一点笑意。
  就仿佛,他面对着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天下任何一个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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