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妾本闲凉)-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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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长顺街上,她见过了步军龙字营与虎字营,都是边关上撤下来的将士。
“龙虎”为猛兽,“隼”则是一种凶禽。
听这名字,虽好像不大如龙字营虎字营,怕也相去不很远,该是军中一种编制。
陆氏乃是大将军夫人,印六儿便该是看中了这一点。
不过……
陆锦惜慢慢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以陆氏的性格,会帮印六儿吗?
她还真不知道。
“他为我做事,如今虽出了纰漏,却不推脱,敢认。”
“算半条汉子。”
“明日你为我打听打听隼字营如今是什么情况,就这几日再寻个空隙,见他一见,能办就办。”
至于不能办,那可就没办法,只能想想别的补偿法子了。
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混混,陆锦惜还是很好奇的。
她给了青雀肯定的答复,青雀心里也就有了底。
没一会儿,白鹭便将沐浴的事情张罗好了,陆锦惜把自己扔进浴桶里泡了个澡,洗漱了个干净,便缩进了被窝。
拔步床的帐顶上,绣着一池青莲待月开,很有几分素淡。屋里点着的烛台很亮,被青雀一盏一盏地吹熄,也就渐渐的暗了下去。
因为陆氏常年焚着檀香,所以这屋里还有一股淡淡的佛檀味。
陆锦惜原本也跟着几个大佬,玩过这些,对这味道还算熟悉。
可今日闻着,也不知怎么,竟难以静心。
太无聊了。
一旦闲下来,就觉得自己每根骨头都不对。若不是晚间偶遇顾觉非,对着千年画皮妖打了一场胜仗,勉强有点成就感,这一日简直可以归类到“乏善可陈”的行列里。
这就是古代女人的生活吗?
宅门里的日子。
难熬死了。
陆锦惜头挨着枕头,半蜷着身子,背朝外侧躺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全跟着闪过。
大约是白日太闲,一睡着,她竟做起梦来。
依稀又是高楼大厦,西装革履。
纳斯达克的街头,人来人往。
康泰纳仕大楼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到处回荡着男人的皮鞋和女人的高跟敲过的声音,有的急,有的缓,像是起伏的韵律。
那一天,她万众瞩目。
“当……”
梦里,隐约有敲击的钟声响起。
陆锦惜终于还是睁开了眼,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自己是什么身份,身处何地。
入目所见,便是黑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分辨出了床帐模糊的轮廓,认出这里是陆氏的屋子,便是无声地苦笑。
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去。
陆锦惜按着自己的额头,慢慢坐起身来,已经没有了半点睡意,只有梦中那一声钟响。
其实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
作为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她后来居上,接连干掉核心创始人中的一个,又架空了一个,是名副其实的“暴君”。
可是胳膊掰不过大腿。
资本的力量,永远是创业者们的噩梦。
就在纳斯达克的钟声敲响后一个月,她便被资本釜底抽薪,扫地出门,失去了她倾注过心血的事业。
一无所有。
穷得只剩下钱。
偏偏所有的财经新闻,都说她急流勇退,第一时间套现走人。
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个在利益场上跟人厮杀了多年的女人,会爱事业胜过爱钱。
其实回想起来,陆锦惜自己都不信。
靠在床头,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如果陆氏没死,也幸运地穿到了她身上,除了仇人满地、前任满街之外,倒一辈子吃穿不愁,若有点头脑,带着眼睛,去搞些投资,说不定也能成为个著名的投资人。
当然,要遇到骗财骗色的,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想到这里,陆锦惜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些都是瞎想了。
她坐这么一会儿,人竟然越发清醒,转头一看,雕窗夹着的窗纸上,透着点霜白。
月上中天。
心里一时有些感慨,也有点迷茫。
陆锦惜不觉摸下了床去,借着窗纸映出来的一点亮光,披了衣裳,又取了挂起来的雪貂毛披风,给自己裹上。
她没惊动外间睡着的白鹭,自己出了门去。
还在早春。
没到虫儿们、鸟儿们活动的时候,所以四下里都显得安静。
清风拂面,明月在天。
地面上果真被月光铺了一层银霜,院落的屋檐弯起来,勾着那同样半弯的月亮,墙外栽着几树海棠,倒有些花苞在月下绽开,暗暗地明媚着。
陆锦惜抬眸看着,便从庑廊下走出,下了台阶,踩着石板,轻轻抽开了门栓,开了条小缝,便出了来。
不过只是半夜,原本含苞的海棠,竟然开了大半。
在院子里面的时候,只能看见几朵。待站在外面了,便发现那是大片大片地开着,压着枝头,鲜妍极了。
有些嫩粉的花瓣,在月光照耀下,竟雪似的白。
花开堪折直须折……
她想到这句话,便也附庸一回风雅,走上前去,挑了朝外的一支折下。
“啪。”
一声轻响。
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一瞬间,陆锦惜竟感觉到左眼眼角余光里,似乎有什么亮光,晃了一下。
她顿时皱眉,带着几分警觉,向左边看去:这么晚了,除了她,哪个胆子肥了,竟敢在外面走动?
左边是院落与院落之间的夹道。
口子处立了个人影,手里提了一盏灯笼,瞧着有些瘦削,身量颀长,站姿略有异样。
只是因为灯笼光从下面照上去,倒也不很看得清面目。
可陆锦惜一下辨认了出来。
是他?
因为东院这前头没亮灯盏,黑暗里只有月光照着,所以看得不很分明。他约莫是听见这边一下有声音,所以停下脚步来打量。
那一支海棠,已经在陆锦惜手里了。
约莫只有尺来长,上头缀着七八朵花,大半都开了或者半开,只有两三朵还是花苞。
闻不见香味。
因为海棠无香。
她脑子里无端端想起这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来,接下来,略一思考,便直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待得距离一近,那一张冠玉之面,便清晰了。
大约是看见了她,也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所以他站着没动。
陆锦惜闻到了一股药味儿。
在夹道前头驻足,她眉头微微笼着,声音淡得好似海棠的香:“这三更半夜的,大公子提着灯笼,瞧方向,是才打外头回来?”
☆、第038章 月下冷香
薛廷之没想到这么晚了,回来还会遇到人。
在听见那折枝声的时候;他便看了过去;月色下虽然昏暗;辨认了一会儿却也认出了那是陆锦惜。
所以,他没动了。
因为他是打着灯笼的。
他虽看不见陆锦惜,但陆锦惜一定能看见他,多半已经认了出来。所以逃走反而心虚,掩饰也没意义,便站在了原地等待。
一手提着药包,一手执着已经有些暗的灯笼。
他听着陆锦惜这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强将那一股奇异的心惊肉跳压了下去;躬身道:“廷之给母亲请安。刚才的确是才从外面回来;怕是惊扰了母亲……”
“惊扰倒不至于。”
手指将手中的海棠花枝略略一转;陆锦惜打量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没忽略他身上沾着的那一股药味儿;当然也没忽略他手中提着的药包。
“这个时辰;府内各处都已经下钥落锁。你从外面;怎么回得来?而且这是……”
声音微微拉长;陆锦惜的眉头,略拧了一些,却没继续往下说了。
意思,已经足够明白。
第一,怎么进门来的?
第二,出去干什么了?
若是他真做了什么亏心事,只怕这会儿面对问题,早手足无措了。
偏偏薛廷之经历过的事情太多,眼下这一点变故,还不足以让他惊惶。
当下,薛廷之看了她几眼,似乎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开了口:“回禀母亲,临安夜里突然发烧,府里人都歇下了,廷之不敢惊动。所以只央了管事,为我留了门,这才在晚上回来。”
“临安?”
那不是他书童吗?
陆锦惜还记得,是那个坐在台阶上啃饼的。
薛廷之身边,原也不是没人伺候。
只是那些丫鬟们,眼见着他那边日子清苦,没什么盼头,便都央求管事的给调到了别的院子里。
薛廷之也不追究,陆氏知道后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所以现在,薛廷之身边就这么个小子在伺候。
陆锦惜想起来,又想想薛廷之这话里藏着的意思,竟不由笑起来。
“好歹也是薛府的大公子,临安虽近身伺候你,是你书童。可也没有你一个大公子亲自出去求药的道理。”
“这还是大半夜的,出了什么事,谁担待得起?”
“我知道大公子不喜欢我,怕也忌惮我。”
“不过府里出了这些事,原是我分内该解决的。但凡你往东院里通传一声,自有人来回我。便是我睡了,也自有白鹭青雀会妥帖料理此事。”
她的声音,在这花开的夜里,有着点悠闲的意味。
只是一旦往深了琢磨这话的意思,却是半点也不悠闲了……
薛廷之听着,执着灯笼的手指,略略一紧,却垂了好看的眉眼:“母亲教训得是。”
“没有谁要教训你。”
薛况亲自教的好儿子,谁敢教训?
陆锦惜心底一声嗤笑,面上却越见和善,话里则多了几分自省的味道。
“总归还是我的疏忽,大公子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总得有几个能使唤的下人。大公子对我,是大可不必顾忌的。你是大将军的血脉,将军府不会亏待了你去。”
这话算很开诚布公了。
明摆着:我不喜欢你,但眼下也不会亏待了你。
她对薛廷之没什么偏见,只是今夜对方自己去外面求药的事情,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
因为,是个会办事的,便不会这样做。
好歹来东院禀过了,没人处理,再自己出去求药,这才算是有几分道理。
没得纡尊降贵出去,反倒让知道的人又骂“大将军夫人苛待庶子”。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薛廷之听着,又岂能不明白?
他注视着陆锦惜,良久埋头下来:“是廷之欠了考虑,往后事无巨细,必先叫母亲知道。”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出来。今日的事,连着那个给你留门的管事,我便都当不知道,不追究了。”
陆锦惜笑了一声,才重新将目光放到了他提着的药包上。
“发烧也不是小事,你这药哪里求的?”
“回母亲,是在回生堂求的。”
薛廷之并未隐瞒。
这大半夜还开着的药铺,也唯有回生堂一家了。
在这件事上撒谎,回头被查出来,就不好玩了。只是回头怎么通知鬼手张,把口径给对对,却成了问题。
陆锦惜听了点头:“我猜也是。只不过鬼手张那个性情,实在是蛮横,没为难你吧?”
“廷之乃是第一次去回生堂,倒不知有此事,只听说他宅心仁厚……”
薛廷之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抬眸来看陆锦惜。
“不过在抓药的时候,倒是有想回生堂的大夫,提及母亲曾给回生堂送了许多药材,乃是菩萨心肠。兴许,他们是看在母亲的面儿上,并未为难。”
陆锦惜顿时一挑眉,不置可否,只道:“你腿脚的病疾,可也曾请过鬼手张?”
那一瞬间,薛廷之的手轻轻颤了颤。
打着的灯笼里,火光也是一晃,像是里面的灯芯烧得并不很稳定,随时都要熄灭模样。
他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回母亲,不曾。”
“那也正好。”
陆锦惜掐着那一只海棠,略略在手中一转。粉红或者深红的花朵,在薛廷之灯笼光的照耀下,平白多出了几分雍雅。
她声音平静,像极了吹拂过的风,很飘然:“你虽说,你这毛病请遍名医也不能治。但鬼手张不同于寻常人,明日一早,我遣人去请,看他来是不来。或许,未必没有痊愈的希望……”
听上去,很像是关心庶子。
可这一番话落在薛廷之的耳中,却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到底是因为关心庶子,还是想要验证什么呢?
他悄然地警惕了起来。
年轻的面孔,轮廓还显得青涩。
尽管他看上去似乎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可年纪依旧不很大,此刻,只露出了几分错愕,或者不安的表情。
“廷之的病疾,乃是胎中所带,怕不好医治。张大夫会不会……”
“试过才知道。”陆锦惜笑起来,“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个万一。这事我已拿了主意,你但管回去定等消息就是了。如今你手里提着的药,既是从回生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