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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我本闲凉(妾本闲凉)-第1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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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回京,是五岁,对她有印象吗?”
  那个被薛况带回京城后,便暴病猝死被人扔去了乱葬岗的女人……
  这一刻,薛廷之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接着一下。
  有力鼓动着的心脏,将他滚烫的血液输送往全身各处,也让他在这刹那感觉到了一种锥心之痛。
  你对她有印象吗?
  怎么可能没有印象呢……
  那是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画面,曾在无数个孤独的午夜之时,从他梦境的深处爬出,将刀光与血色,填满他空寂的心……
  薛廷之的面色略见苍白了一些,只这样垂眸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女人,曾是他名义上的“嫡母”,如今是他仇人之子的妻子……
  声音有隐隐的嘶哑。
  他回她:“略有一些印象。”
  “她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这一刻他的姿态,看似强硬,实则能让人看到那一种刻进骨血里的伤痛,矛盾着,让她想伸出手去拍拍他肩膀。
  但他太高了,所以陆锦惜只淡淡地叹了一声,有些惋惜。
  薛廷之垂下了眼眸,浓长的眼睫在他眼睑下投落一片浓重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晦暗的目光,也难以探知他幽微的心绪。
  陆锦惜只听到他那似乎沙哑又模糊的声音。
  “她,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
  当年的先皇后卫嫱,乃是京中知名的美人,是卫太傅的妹妹,即便是如今的卫仪也无法与她相比。
  只可惜,红颜薄命。
  一场宫变,香消玉殒。
  鲜血洒满禁庭,再雍容的牡丹也不过无声无息地枯萎在权力争斗的烽烟之中……
  没有人会怜悯。
  不管中间的牺牲品,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流,还是一名天真不谙世事的稚童子。

  ☆、第165章 第165章 惊见

  在陆锦惜的印象中; 薛廷之幼年时在边关; 跟随着薛况、跟随着他他那身为胡姬的生母一起生活; 是五岁之后才被薛况带回京城的。
  他身为胡姬的生母是无辜的。
  作为胡姬与薛况所生之子的他也是无辜的。
  可陆氏也是无辜的。
  归根到底,都是皇帝脑袋一拍; 一纸诏令下来,导致了这一场悲剧。
  如今她提到他生母,薛廷之的反应实在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所以陆锦惜看他神情不很对劲,并没有深想。反而是很自然地想到了皇帝的身上去,想到了这一连串悲剧的罪魁身上去。
  她悄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全然像是没发现薛廷之面上这隐约显露的消沉与悲怆,只依旧往前走着,自然地转移开了话题:“我听说,将军府那边; 已经开始为你说亲了?”
  “……是。”
  话题的忽然转移,显然出乎了薛廷之的意料。当然,更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话题本身的转向。
  陆锦惜点了点头,又问:“说的是哪一家的姑娘?”
  “听说是顺天府尹孙大人家的小姐。”薛廷之的口气; 忽然就冷淡下来不少; “不过廷之也没有多问。”
  “顺天府尹孙大人?”陆锦惜一听倒是一下来了兴趣,“若我没记错的话; 顺天府尹这些年都没换人,孙大人家也就一个还没出嫁的闺阁小姐; 当年我是见过的; 叫孙慧慧……”
  街道上; 黄昏已至。
  冥冥的暮色铺满了长街,将京城笼罩在一片带着几许萧瑟的寒风之中。
  薛廷之穿得不算是多,这时便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他看向了陆锦惜,目光落在她鬓角的玳瑁海棠玲珑钗上。
  陆锦惜尚无所觉。
  她只是回忆起了当初那个孙慧慧,目光不由柔和了一些:“是个挺可爱的姑娘,这一门亲事若能成,倒真是合适的。”
  “你觉得她很好吗?”
  薛廷之的神情也慢慢地冷淡了下来,连一句“夫人”的敬称都没有了,竟是直直道了一个“你”字。
  这一瞬间的变化,陆锦惜一下就察觉到了。
  因为太明显。
  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于任性的不悦,他是真的要她知道他不高兴的。
  眉梢微微一挑,陆锦惜再一次停下脚步来,只是面上的笑意不曾消减半分,冰雪一般剔透的目光重新向他投了过去。
  这一次不再温和。
  相反它充满了一种锋锐的审视,甚至隐隐含着几分淡淡的嘲讽。
  她回了薛廷之很直接的一句:“不需要我觉得,她的确很好。”
  一句简单的话,像是简单利落的一刀。
  就这么轻而易举楔进了薛廷之心底,霎时捅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汨汨地淌着,陡然痛彻。
  于是一下就变得狼狈起来。
  他与这一位曾经的嫡母之间,从来是有那么几分微妙的感觉在的。只是不管是他,还是她,都不曾明明白白地提起。
  只不过……
  他选择隐瞒,她则非常明确地表现出对他的拒绝。
  一如此刻。
  薛廷之竟觉得自己是该恨她的。
  恨她的透彻,恨她的洞悉,恨她的不委婉,也恨她招人喜欢,恨她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也从不靠近自己……
  一切一切复杂的情绪如岸边的浪潮一般翻过了石滩,最终又消退在冰冷的缝隙中。
  薛廷之的笑容有一种奇怪的淡漠。
  他退了一步,显得生疏而有礼:“既然嫡母也觉得好,那廷之便娶她好了。”
  这话说得实在不动听。
  陆锦惜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看他的目光忽然就充满了并不掩饰的不喜,一如昔日在将军府中的时候,甚至连他忽然变了回去的称呼都没计较。
  “我觉得她很好,却并未逼你娶她。若你并不中意她,婚娶之事当慎重,姑娘家的终身大事,还是莫要随意耽误。”
  “说她好的是你,让我不要害人的也是你。”薛廷之破天荒地挂了一抹讽笑出来,冰冷的反问,“莫非高高在上的夫人觉得还有我反对的余地?”
  “……”
  尖锐,辛辣,充满了针对。
  这是陆锦惜从他口吻中听出来的,但她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薛廷之也忽觉得没有再陪她走下去或者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有的最隐秘的感情从来都是妄想。
  她知道,但她从不回应。
  从刚才鬼使神差跟着她走出来开始,就是一个一念之差的错误。
  低垂了眼眸,那一点讽笑非常完美地隐没了下去,仿佛之前那尖锐的言语都不是从他口中出来一般,薛廷之躬身道:“天色已晚,廷之还有些事要办,且您已经改嫁,又与廷之毫无血脉关系,瓜田李下到底惹人非议。廷之先行告辞,还望您见谅。”
  说完,却是没等陆锦惜再说什么,便转过了身,向街道的另一头走去了。
  陆锦惜蹙着眉,就站在原地看他。
  尽管这些年来身量长了不少,可兴许是因为暮色拉长了他身影的原因,依旧觉得有那么几分沾染了病气的高瘦。
  很挺拔。
  只是那微跛的左足,是雪白的玉璧上唯一微小的瑕疵,让他的身形多了几分摇晃。
  “俄狄浦斯……”
  陆锦惜这么望着,忽然就嘀咕了一声。
  后面站着的风铃只听见她的声音,却没听懂:“您说什么?”
  “没什么。”
  陆锦惜摇了摇头,只道薛廷之性子看着沉静,可内里是压着很多东西的。
  若以这两年老太师顾承谦曾对她说过的某些话而论,他便是那心怀刀剑却又压之不住的人。
  这刀剑藏在心中,迟早有一日——
  伤人。
  或者伤己。
  “罢了,也不再继续逛了,大公子也该回府了,咱们回去吧。”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便也转过身想要往回走。
  却没想,这一转身竟瞧见个意想不到的人。
  顿时有些讶异:“老太师,您怎么在这里?”
  长街前面十来步远的巷子口处,不知何时,已经站了顾承谦的身影,白发苍苍,手上还拄着离开太师府时候拿的拐杖。
  陆锦惜唤他的时候,他竟全无反应。
  整个人都像是化作了一座石雕,僵硬地立在那边,一张皱纹横生的脸上,竟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恍惚!
  他两眼直直地,注视着陆锦惜的身后,注视着那一道已经渐渐远去的、有些摇晃的身影……
  仿佛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梦魇。
  在恍惚中,更有几分不敢置信,几分惶惑怆然!
  “太师大人,太师大人?”
  陆锦惜一看顾承谦这神情便觉不对,连忙走了上去,带着几分小心地问询。
  可顾承谦死死地盯着前面那个方向,直到人消失在了拐角,也没有收回目光来,只是梦呓一般用那陡然变得艰涩的嗓音问道:“他——是谁……”

  ☆、第166章 第166章 醋缸

  回府的时候; 天刚擦黑。
  陆锦惜才一下车; 候着的丫鬟仆妇便全都凑了上来; 笑着道:“您可算是回来了,大公子已回来一个多时辰了; 说不在正屋,让你要回来便往小筑去。”
  他果然是回来了。
  这时辰跟陆锦惜料想得差不多,去小筑找他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听了这话之后,她眉头还是微微蹙着。
  搭了风铃的手下车,她一句话也不说,便往府内走去。
  自打陆锦惜改嫁进了太师府,大半时候都是笑着的。
  早先暗地里不服她的人并不在少数,唾弃的更多,暗地里也不是没想过使绊子。只是有胆子使绊子的人都在成婚礼之前被顾觉非修理了个妥帖; 所以在她改嫁进门之后,反倒没几个敢招惹她。
  更不用说她开始管家之后了。
  小唐氏毕竟是老太师的续弦。
  顾觉非也毕竟是顾氏一门的嫡长。
  更不用说,这些年来老太师对这个改嫁过来的儿媳一反常态地青眼有加,几乎让人怀疑当初金銮殿上的反对是他们梦里发生的。
  所以早在两年前; 这满门上下不少的事情都交到了陆锦惜这个刚上任的大少夫人手里。
  太师府可比将军府大多了。
  刚开始的时候; 人人都在暗中期待她出差错,可谁想到她非但半点差错不出; 还把上下协调得比原来还好。
  这一下,阖府上下还有几个不服?
  就算是小唐氏这个当婆婆的见了; 也只能将自己被夺权的不满压了下去; 在老太师面前与这儿媳上演一场理解与孝顺的好戏。
  可以说; 改嫁进太师府的这几年,陆锦惜身上压根儿就挑不出什么差错,看人时更是少有不带笑意的。
  所以她此刻蹙眉的神情,着实让不少人惊讶了一把。
  包括孟济。
  陆锦惜从外面走廊上来,一路顺着楼梯上二楼书房时,他正拿着边关匈奴那边来的最新奏报要往屋里去。
  可一听见背后脚步声,他便顿了一下。
  回头一看,果真是陆锦惜,一时讶然:“夫人?”
  陆锦惜提着裙角上了楼,脚步倒是没停,一面走一面道:“大公子在里面?”
  “在,正跟季大人说话呢。”虽不明白她脸上这微妙的凝重神情从何而来,可孟济下意识地觉得不那么简单,又道,“方才大公子还问您去哪里了呢。”
  陆锦惜点了点头,便靠近了书房。
  里面人果然在说话。
  在这小筑里,顾觉非跟人谈什么都是不避讳的,里里外外尽是可信任之人,所以声音也能听得清楚。
  “此次加官,怕也是到皇上的极限了。虽说是树大根深,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顾大人将来一言一行,怕还是要小心为上。”
  “季大人放心,我心里也有数。”
  “下官猜您心底也知道的,只是到底放心不下。说来匈奴那边的情况也着实让人忧心……”
  “叩叩叩。”
  因里头有季恒在,陆锦惜便没直接走进去,而是轻轻叩了叩虚掩着只留出了一条缝的房门。
  这一下,里面交谈的声音一下停了。
  接着有茶盏放下的声音。
  陆锦惜听到里面有人起身,是季恒,直接就向顾觉非笑道:“该说的也说了,下官便不再叨扰您了,告辞。”
  说完,脚步声响起。
  没片刻,那门便开了。
  昔年在将军府内见过的薛廷之先生季恒从门内走了出来,见了门外站着的陆锦惜也没有半点惊讶,只笑着略一欠身:“见过夫人。”
  “季大人慢走。”
  陆锦惜同样不惊讶,不管是对他颇有眼色的举动,还是对方对她自然的态度,只微微一笑,同他道别。
  季恒是三年前考中的榜眼,如今主要供职在翰林院,但因才学出众,颇有想法,所以被萧彻点了南书房行走。
  这就算成为皇帝的智囊了。
  若运气好能力够,将来入主内阁,与此刻的顾觉非一般官拜大学士也不在话下。
  只是他今天没穿官服,就简简单单一身藏青色的棉布袍,像是个普通人一般。
  从楼上下去时,只能瞧见右边那袖子空荡荡地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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