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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节

我本闲凉(妾本闲凉)-第1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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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因才能有果,夫人在此事中是何作用,您心里比季某清楚。季某今日到来,也不过为向夫人表个谢意。天下如我一般的士子,都该谢您的。”
  有的事情,没有人提,便不会有人去做。
  若没有陆锦惜为薛廷之先去向皇上提此事,又在武官们的游说上下了功夫,此事如何能成?
  他固然要谢皇上,谢顾觉非,可陆锦惜也是该谢的。
  话没有说得很明白,但陆锦惜是能听懂的。
  她只注视了季恒半晌,终于还是慢慢地勾唇一笑:“人都传季先生当年才名,仅次于顾觉非。若非遭逢大理寺失火一案的变故,当年的探花人选,还未可知。如今一见,到底名不虚传。”
  “夫人这却是谬赞了。”
  提及顾觉非,季恒的神情却有了几分变化,想自己确与顾觉非是同年的举人,在江南时也认得他,可要说能与他相比,那是痴人说梦。
  “顾大公子才名,天下仰慕,季某虽不差,却也难及他十之一二。”
  得。
  敢情又是一个吹顾觉非的。
  陆锦惜忽然觉得有些牙疼,生出几分任性的想法来,一点也不想接这一位解元季恒的话了。
  只是季恒对此却半点没有察觉。
  他甚至恍惚了一下。
  想起了顾觉非,也想起了当年那一场烧掉大半条街的大火,更想起了火后的黎明,那一道伫立在大理寺门口,久久没有动过的身影。
  季恒至今都记得。
  他守在父母已经冰冷的身体旁边,浑然感觉不到手臂的痛楚,周围还有官兵把守,谁也不能出去。
  但那个时候,偏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守在大理寺附近的官兵,在这个人来了之后,走自动地散开了道路,像是退开的潮水一般。
  大理寺卿李述满头的冷汗。
  他听到有人说话:“大公子,失火之事,下官实在不知。那几个人,那几个人,都被毒杀……”
  然而来人并没有听他说话。
  他只是沉着脸,一步步踏过了那些焦糊的废墟,似乎是站不稳就要倒了,可偏偏一步接着一步,一步接着一步,站到了大理寺衙门早已烧得不成样的门口。
  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里面,也看向这半条街的狼藉。
  周围还有哭声,叫喊声。
  也有差役的呼喝声。
  还有没灭去的大火燃烧的声音,伴着断壁残垣倒塌的声音,冷寂中有一种荒凉的嘈杂,不似人间,反像地狱。
  季恒认得,那个人就是顾觉非。
  后来大理寺失火一案被断成了一名录事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导致了火灾,事后次日便在家中上吊,畏罪自杀。
  大理寺卿李述引咎辞官,再未入朝。
  人人都以为这是一场惨烈的意外。
  可如今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六年,季恒每每想起此事,都会想起顾觉非站在那一片焦黑的大理寺衙门前时,隐忍又沉默的背影。
  那绝不是一场意外。

  ☆、第110章 第110章 拜先生

  “季先生; 季先生?”
  陆锦惜喊了有好几声了。
  季恒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在对上陆锦惜那有些疑虑的目光时; 才醒悟过来; 知道自己失礼了:“方才您提到顾大公子,让季某想起了旧日的一些事情; 所以出神许久,还望夫人莫怪。”
  他的脸上,看上去有些苍白。
  陆锦惜当然不是因为这些许小事就会心生芥蒂的人; 只是心里难免有些纳罕:提到顾觉非; 让他想起一些旧事,该不会是与顾觉非有什么旧仇吧?
  她有些好奇; 可毕竟与季恒不熟; 也不好多问。
  眼见着季恒回神,她便也顺势将话题拉回了今日之事本身上面:“也正好季先生今天来一趟,想必潘全儿那边已经跟您说过将军府这边的情况了。一应的待遇,不知您有没有什么不满意之处?若有,您现在便可提出来; 正好商议商议。”
  “能为夫人出上一分力; 已经幸甚,岂敢再说什么待遇?更何况夫人所给之待遇,实在优厚; 季某更无半点意见。只是……”
  他顿了一顿; 神情中出现了少见的犹豫。
  陆锦惜眉梢不由微微一挑; 面上却露出宽慰的笑容来:“您若有什么难处; 直说无妨。”
  “倒也不算是什么难处,只不过,我虽愿当两位小姐的教书先生,可两位小姐不一定愿意请我当先生。夫人常在京城,想必并不知道季某这些年在江南是如何度日。纵季某有心来教,也只怕污了两位小姐闺阁清誉,不敢不据实以告夫人。”
  季恒叹了一口气,却是满脸的苦笑。
  这一下,陆锦惜隐隐猜到几分。
  只是她见季恒的确满面的诚恳,也就没有打断他,依旧听他说了下去。
  “父母在那一场大火中没了之后,季某也无缘科举,一路浪荡回了江南,为求生计,却都混迹在秦楼楚馆,为那些风尘女子写词谱曲。此身污名已重,旁人非议已多,只怕非但未将两位小姐教养得知书达理,更误了她们前程。”
  季恒半点都没隐瞒,据实以告。
  “是以此事,非季某不愿,实需要夫人三思。”
  果真是这原因。
  陆锦惜是半点没觉得有什么。
  一看便知道,季恒是个立身很正之人,谈吐之间也颇有风度和见地,曾迫于生计混迹在秦楼楚馆又算什么?就是书院里那些先生,去青楼招妓的也有不少。
  比起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来,季恒已经算难得。
  只不过名声上不好听罢了。
  她是当即就想开口说“无妨”,只是话将出口时,又犹豫了一下:她自己怎么想是一回事,如今这朝代大环境如何又是另一回事了。
  若她擅自做了决定,焉知他日那俩小姑娘会不会恨她?
  这一时间,眉头便已皱了起来。
  季恒猜她是在考虑,所以只在一旁正襟危坐,却并不出声打扰。
  过了有一会儿,陆锦惜才笑起来:“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似季先生这等高才之士,即便是请到王公贵族门第中当个西席也是屈才,肯答应来教两个小姑娘已经她们的幸运。我虽是个做母亲的,可此事我说了也不算。不如我叫那两个小丫头来,先给先生见礼,再问问她们的意愿。她们若自个儿愿意留下先生,那还请先生纡尊降贵,从此教她们读书明理了。”
  “……如此,也好。”
  她这解决的办法,实在是出乎了季恒的意料,只觉太不寻常。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不对呢?
  这可是敢向皇上进言的女人。
  于是陆锦惜唤来身边的白鹭,让她去后院里将薛明璃与薛明琅两个小姑娘带过来,自己则依旧坐在堂中,与季恒说话。
  等待的间隙里,季恒沉吟了片刻,又问起另外一件事来:“说起来,科举改制之事,缘起于贵府大公子。季某斗胆,不知薛大公子,如今可拜了先生?”
  陆锦惜眼皮顿时一跳,端着茶的手都顿了一下,
  这样浅显的台词,她哪里能听不明白?
  “我们家大公子本准备送去京中稽下书院了,但的确也还差一个先生。季先生乃是当年的解元,才学惊人。若您肯收他为学生,自然再好不过。更不用说待得他日会试,殿试,您必能榜上有名。如此,您若有兴趣,我也让人叫他出来,来拜先生,请您看看?”
  “夫人言重了,季某确有此意。若贵公子不嫌弃,一并拜季某为先生,也无妨。”
  季恒是真对这薛廷之感兴趣。
  或者说,这是冥冥中的缘分。
  陆锦惜略略一想,也就明白其中的缘由了。只是薛廷之那性子,颇有一点捉摸不透,具体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她也不敢说。
  所以此刻也只喊了人来,去请薛廷之。
  不一会儿,薛明璃与薛明琅姐妹两个来了。
  白鹭早告诉她们是要来看先生,而且预先说过了请她们来看的原因。可她们俩都没怎么在意,一路上都兴奋得不行。薛明璃还算安静,薛明琅却巴不得跳起来,一张笑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只是到了堂上,又难免拘谨起来。
  两人一道,先向陆锦惜见过了礼。
  陆锦惜叫她们起来,又向她们介绍了季先生。
  两个小姑娘都很懂礼,规规矩矩又向季恒行了礼,然后便用那两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注视着季恒。
  “听说先生是江南科举场上的解元,是真的吗?”
  “不错。”
  “哇,那先生也去过很多地方了?”
  “也不算多,从江南到京城吧。”
  “我连京城都没出过呢,先生能讲讲外面吗?我看书上说,江南风光很好,不管是秦淮还是西湖的景致,都是天下闻名,可想去了。”
  “江南的风光自然是极佳,尤其是春秋两季……”
  问话的是薛明琅,答话的是季恒。
  一个活蹦乱跳兴奋得像条小鱼儿,一个沉稳持重那耐心得像是江边一块石头。
  维扬地面,千般风情,万种秀美,都在季恒一字一句的讲述之中。论辞藻,论才情,论智思,都足以令人惊叹。
  就连见过世面的陆锦惜都听得心生向往,何况两个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小姑娘?
  待得季恒讲完,薛明璃面上怔怔,薛明琅更是差点心都飞走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了神来。
  也不再多问什么,便直接跑到了陆锦惜的身边,拉了她的袖子,装出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来,还眨了眨眼,似乎试图挤出几滴不存在的眼泪。
  “娘亲,季先生这么好,就让他教我们吧,好不好?”
  这丫头,怕是误会什么了。
  想来是白鹭过去说的时候没有讲清楚,让她们误以为她是对季恒曾混迹在秦楼楚馆有些不满意,所以才这般表现。
  陆锦惜忍不住笑了起来,戳了戳薛明琅额头。
  “装!还装得一点也不像!”
  “先生本就是为你们两个请的,叫你们来便是让你们看看。若你们不介意,季先生也愿意教你们。”
  “只是先生选好了,将来可就要认真读书,不能反悔的。你可要想好。”
  薛明琅一听,立刻就不装了。
  她回头来把璃姐儿也拉到了身边,哼了一声,一副明艳模样:“娘亲你放心,我和大姐都会认真读书的,绝对不会输给弟弟!”
  说完还问薛明璃:“是吧,大姐?”
  薛明璃能有什么办法?
  她是姐姐,但在这些事情上自来都是薛明琅更有主意,再说她也觉得这先生很好,当下并不反对。
  薛明琅问,她也就跟着点点头。
  季恒就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将军府这两位姑娘,一位贞静贤淑,一位古灵精怪,但竟无一人对他有残的手臂抱以十分冒犯和异样的目光。
  心里面,难免有些触动。
  他哪里知道?
  薛明璃和薛明琅都是长在将军府的。
  即便都在后宅,可早些年薛况还未去世时,将军府便有不少军中的将士往来,身上带伤乃是寻常。她们见得不算多,但也不会对此感觉到特别的害怕和诧异。
  更何况,姐妹俩心地都不坏,更有陆锦惜提前说过,各自心里都知道轻重,不至于在此刻失礼。
  如此,先生满意,学生高兴,事情便这样定下了。
  陆锦惜照旧让白鹭带她们回去。
  这时候一抬头,她才看见了在堂前等候已有一小会儿的薛廷之。
  天气渐渐回暖,但今日的薛廷之,穿得也不算薄。
  深蓝的圆领锦袍,加了一圈雪貂毛滚边,给人几分融融的暖意。只是越如此,却衬得他那一张微有棱角的脸更苍白。
  面容上依旧带着几分病气,看着竟还不如前两天。
  陆锦惜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大公子来了许久,怎也没人通传?外头风也大,赶紧进来吧。这脸色看着,是怎么了?”
  “廷之给母亲请安。”
  薛廷之走了进来,目不斜视,也没看季恒一眼,便向陆锦惜躬身问安。
  陆锦惜叫他起来。
  然后他才低眉垂眼,回答了她方才的问题:“昨夜温书,一没留神在炕上睡着了,所以受了些凉。但廷之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也不很碍事。多劳母亲烦忧了。”
  睡着了也没个丫鬟照看吗?
  陆锦惜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只是此刻有季恒在场,到底不好谈在这些内宅中的事情,是以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才谈正事。
  “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让你过来吧?这一位是季恒季先生,昔年江南科举场上的解元,本是请来给璃姐儿、琅姐儿当先生的,但季先生颇为属意你。虽说你过不久就要去考稽下书院,但有个先生总也不差,何况是季先生这样的大才子。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科举改制的事情,是个文人都知道了。
  有关这一位季恒季先生,薛廷之之前是没听闻过的,但来的路上他却已经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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