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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节

灵素入凡记-第2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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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素忽然想起胡嫂子说的她的打络子的手艺就是她婆婆教的,如今她婆婆眼睛坏了,她晚上回去就着月光还打一会儿,却不知她打络子的时候,是不是也带着她闺女呢。
  三代人弓着背手指翻飞的身影在灵素眼前重叠起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第309章 料事如神
  这日灵素去米市街的小铺子,同胡嫂子说了会子话,外头淅淅沥沥的雨渐渐下大了,灵素便道:“恐怕一会儿更大了不好走,这时候也没谁来买米了,明儿再说吧。”
  她是东家自然听她的,又看了一回后头屋里堆的几袋子米粮,就关门出来了。
  这日早上天阴着也不晓得后来会下雨,胡嫂子都没带伞。灵素从屋里摸出两把油纸伞来道:“我送你们吧。”
  胡嫂子还带着俩娃儿,正好一大一小同撑一伞,赶紧谢了灵素,又叫小儿子跟着灵素那边,自己拉了大的那个一块儿走进了雨里。
  米市街上都是花石铺的路,这雨水下来顺着就流到两边的沟里去了,不碍着走路。再往胡嫂子家走,那路渐渐的就差起来,大路上还是青石板的,往里头一拐就成了碎砖铺的。那碎砖路年久失修,又缺了些,有些地方又洼进去了,就变成一个个水坑。
  灵素看看娃儿们脚上穿的薄片鞋,幸好如今暖和了,下了雨也不照前阵子那样湿冷。若是换个秋里初冬的时候,这湿哒哒的可怎么走?她晓得俩娃儿从前还跟着自家姐姐拎着篮子卖小食的,一趟走下来鞋若湿透了,脚不得冻坏了?
  一路胡乱想着,雨下得大,又急着走路,也没说什么闲话。
  到了地方,一处低矮的小门开着,往里头看,只见长长窄窄的一条,俩人对面就都得侧了身才能过去。胡嫂子见灵素还要往里去,便拦了道:“东家,里头窄腾,没几步路,我们进去就行了。”
  灵素道:“来都来了,哪有不叫我进门的道理。”
  胡嫂子笑了下叹道:“里头窄啊,挤得很,您……”
  见灵素就看着她笑,也只好点头,她自己带着娃儿先往里头,又对灵素道:“您慢点儿。”
  灵素就牵着小娃儿的手跟着她们往深处去。
  走过这条窄道,往边上一拐,又走两步,才另有一门。一小姑娘大概听到动静了,从里头探出头来,见了来人,很高兴道:“娘你们回来了!我刚说这又下雨了,你们早上去又没带伞,要不要给送去呢。”
  说着话见后面灵素,赶紧顿了顿,冲灵素笑笑道:“婶子好。”
  胡嫂子跟着进了门,往里头让灵素道:“东家进来坐吧。”又问自家姑娘,“你爹回来没?”
  姑娘摇摇头,又道:“爹大概也没带伞的。”
  胡嫂子道:“那也没法子了,谁晓得他今天在哪里上工,不管他了。”
  灵素跟着进了里头,发现这一步迈进去就是个灶间,看这样子也不是正经房子,原是倚着院墙起的撇子。这屋子里头砌着一个土灶,边上炉子水缸大小坛子都挨边码着,中间一张窄窄的案,上头放着块满布刀痕的砧板。收拾得挺干净,就是没什么天光,今儿又正下雨,显得有些暗。
  灶间并没有门,朝北豁着个大口子就算个通路。这口子的外头离了不过两臂远,就是另一处门了。这中间两臂宽的地上,如今正溅着雨,却是条窄窄的天井。
  胡嫂子把灵素让进了那对门里,这是个堂屋,却比寻常的都浅了许多。堂前靠墙条案,当中放着张方桌,桌边这会儿正坐着个老妇人。一根络子系在桌腿上,刚打了一半,桌角放着个针线笸箩。老妇人半闭着眼睛,听见动静扶着桌子起了身,问道:“二妹回来了?有客人?”
  胡嫂子赶紧上去扶住她道:“娘,我干活地方的东家来了。今儿外头下雨,我们没带伞,东家送我们回来的。”
  灵素赶紧出声:“老人家好。”
  胡嫂子的婆婆笑着道:“好,好!长久托福,多亏您照应了。老婆子眼睛不好,瞧不见人,怠慢了莫怪。”又叫自家孙女,“福儿,给客人倒茶来。”
  灵素赶紧道:“不用了不用了,这外头雨大,我这就得走了。”
  说话时候姑娘已经端了个杯子进来了,放灵素跟前笑道:“您喝茶。”
  胡嫂子面上有些狐疑,看了一眼茶杯,见里头还真飘着些茶叶儿,便去看自家闺女。
  福儿又看着灵素,灵素便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笑道:“有股不一样的香气呢。”
  福儿很是高兴,“这是用枣叶儿搓的茶叶,也是茶呢。”
  灵素赶紧点头:“那就是枣叶茶,我之前在小河滩那里还见他们做过桑叶茶和杏叶茶,大夫说都挺益人的。”
  福儿听了很是高兴,眼睛亮亮地道:“小河滩的人也喝这个茶啊!”
  灵素接着点头:“喝啊,那边翠屏镇连障山的山里头,还有虫子做的茶呢!”
  福儿“呀”了一声,又捂着嘴呵呵笑起来。
  灵素也跟着笑,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姑娘。她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师父,桃花儿。
  胡嫂子笑道:“鬼丫头,我说呢,家里哪有什么茶叶……”
  边上的婆婆咳嗽了一声,胡嫂子冲灵素笑笑不说话了,灵素晓得许多人忌讳说起自家的情形,又闲话了几句就出来了。胡嫂子的公公卧病在床,灵素也不便进去探看,只好问了两句病情,打算下回进山时候问问谷大夫看。
  往回走的时候,心里佩服七娘,方才几句话一说,这胡嫂子的相公还真是卖力气扛活儿的。从前都是帮忙搬抬挑运东西,这两年码头上的船进出的多了,就去码头上做了装卸的活计。只是年纪上去了,力气也比不上那些年轻后生,好在有那么些年做重活的经验,人也老实,总算几处工头都还乐意带他。
  灵素虽装了一肚子七娘教给她的道理,也没法初次上人家家去就劝人换个活计差事什么的,只好尽量听她们说罢了。
  想想之前齐翠儿一直说自己这日子过得是没法更惨的惨了,——和离了,娘家也回不去,在县里挣工度日,连个自己的房子都没有,租了两间破房子凑合,真是惨、惨、惨。
  今日看看胡嫂子这一家七口住的,再比比她那两间整齐的向南屋子,灵素觉着往后齐翠儿要再觉着自己日子苦的没法住了,就带她来南城沿这边瞧瞧。
  且从胡嫂子家里出来,这一路上细看了去,多少家住的还不如胡嫂子家。她们家三间窄房,老两口住一间,胡嫂子夫妇带着娃儿们住一间。现在孩子都大了,一张床上睡不下,晚上大姑娘就在堂屋里打铺。房子虽也是朝南的,只是中间只剩了那一条天光,却同朝北也不差什么了。
  可这还有许多人家,连这一道天光都没有,一家挤着一家,一间屋子挨着一间屋子,窗户紧贴着着人家的墙,又说什么朝向。
  灵素现在有些知道为什么胡嫂子把俩娃儿带到铺子里去了。那铺子虽也只一个门脸,可好歹亮堂啊。
  从前她给人送过年的彩头钱时,这一片是每年必来的。只是那时候都忙着寻门户塞银钱,用的都是神识,同这回凭个肉身在里头亲身体会一回窘困滋味又全然两回事儿了。
  现在她先极力抑制住自己想往胡嫂子家里塞大银锭子的冲动,——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人一急了就容易这么干,却常因此生出更多的问题来。她心里晓得,任何一个事情,若不能叫这个事情牵扯的各样人事自己长成一个自动自发能循环往复越向好去的结构,光靠外面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瞎使劲儿是没什么用处的。
  大约是去过家里了,之后胡嫂子同灵素的话也多了起来。灵素往米市街去得更勤,还同胡嫂子商议买卖营生的事情。有时候无意间提及叫娃儿们去读书认字的话,胡嫂子摇头道:“那是大户人家才干的事儿,我们这样的人,哪里是识字的料!”
  灵素原料着她要说日子艰难银钱不凑手等话,也想好了要趁这时候给她出出主意,哪想到她是这么想的。这话一说,就打根子上把自己的路都掐断了,合着就是——不配,那还能做什么下一步打算?!
  总算灵素在码头馆子听过不少坊间的新鲜事,便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吧。之前绳儿巷不是有个后生进了商行当上了二掌柜?听说那孩子读书都是扒着窗学的,交不起学钱,不过要是没读书认字,那活计也落不到他头上了。”
  胡嫂子笑道:“那都是上辈子攒下的福气,才能干听听就学成了。你想学里多少正经读书的都没学成呢是不是?都得神仙保佑才成啊。”
  灵素听了心里直叹,——我这不是正保佑你么,你倒是伸把手啊,我的天!
  再说起什么她男人换活计的话,那就更没往心上去了,她也有两分担忧:“如今真不比从前年月了,一回大活扛下来,三两天过去还缓不过来呢。搁以前都是一觉醒了就没事儿的。加上我们屋里又潮,他腿脚有些风湿,真不晓得干到哪一天就干不动了……”
  灵素赶紧把姚瓦匠的事儿说了一回,又道:“人家还是外乡人,也能在咱们这里生根立足了。他那回砸了一下脚,也真很歇了一阵子,后来想来想去,怕下回砸的就不止是脚了,岁月不饶人,才换了行当做。这打鱼卖鱼的,日子也过过来了。”
  胡嫂子面有忧色:“可不是这话么!那扛大活儿,若是再遇着个风雨天,那哪里是挣钱,都是挣命!只能求神仙保佑,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我如今初一十五去上香,都多磕几个头,就盼着家里都平平安安的。”
  俩人这么一路说下去,神仙使劲给她指路想法子,胡嫂子就满心盼着神仙凭空保佑他们一家,可到底自己做点什么好接应一下神仙的话却只字不提,最后神仙都快哭了。这人可真难保佑啊……
  晚上回去想想,心里又佩服七娘,这才真是料事如神呢,真是自己怎么话去,那头怎么话来,都叫她料到了。一个人能料到旁的人的大小心思,也难怪她能看清县里今后势头,挣那看似不费力的大钱了。
  再比比胡嫂子,都明明白白说给她了,却总是在那里拐不过弯来。为什么这贫苦人家就不能像七娘这样机灵呢?不过话说回来了,若有七娘的能耐,也轮不到自己伸手帮扶了。可是这天下总没有活该受穷的人吧!——她心里想起来总有些不平。


第310章 扶一把
  神仙这会儿渡人渡得不太顺当。晚上见自家俩娃儿大口往嘴里扒饭,亮晶晶油润润的红烧肉更是一块接着一块往嘴里塞,她一边给俩人添汤,一边忍不住感慨:“好好的吧,这日子可真够不错的了。”
  方伯丰听了这话笑道:“这日子可不是不错了么!何止是不错,都好的没挑了。”
  从前方伯丰也老不时会这么叹,——冬日里洗漱用上热水的时候,回家来暖锅子在桌上冒热气的时候,夏里在纱窗竹屋里摇着蒲扇闲话的时候,春阳正暖搬个藤椅在院子里喝茶嗑瓜子的时候……他就会忽然来那么一句。
  灵素听了都只一笑,并不往心上去。今日再听他这话,却忽然明白了许多似的。想想从前他在后山峪过的日子,再比比眼前,可不是好得很了么。而现在就灵素所见所闻的,多少人连他当年在后山峪的日子都赶不上呢。
  心里一动,就把这阵子同胡嫂子的来往说给了方伯丰听,又道:“我倒是可以再给她涨些工钱,可又能管多少用。她公公就是年轻时候落下的陈伤,如今一年离不得药,她婆婆眼睛不好,还有些风湿病;可如今我看她同她相公,做的活计就如从前她的公婆一般,加上家里娃儿多了,上头老人又有病痛,细想起来竟是个危机四伏的情形……”
  方伯丰听了点头道:“确实难啊。”
  灵素又把自己想劝胡嫂子,叫她相公另外寻个稳妥些的差事做的想头说了,免得若真有个什么闪失,家里更塌了天了,“不是我乌鸦嘴,她相公腿脚有风湿,年岁也上去了,这扛活儿本来就比年轻后生更艰险,连她自己说起来也挺担心。可就那么白担心担心,总不肯想旁的法子,一说起来就是那一句‘哪儿那么容易啊’。我虽想帮他们,却也没个能着手的地方。”
  方伯丰面上似有所动道:“这人年纪还小的时候,发觉不平了,总会想要挣蹦挣蹦。你别看她如今这样,当年未必没有试过,只是世上的事哪有一试就成的?试两回都不行,慢慢的心就冷了,加上过日子的耗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敢轻易尝试了。时间长了,自己也会说服自己,叫自己相信,——就这么过吧,这辈子就这样了……”
  灵素见他神色,晓得他大概又想到自己年少时候的事情了,也不说话,只给他倒了盅酒。
  方伯丰沉默了一会儿,回过神来道:“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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