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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浮梦旧笔-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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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事笑了笑,复又感伤:“这是大王偶去乡野有感,回府在院中辟出这座农院,告诫自己不忘农家清贫,大王还亲自栽种白菘呢!圣上知晓后,没少夸赞大王体恤民苦。”
  雷刹看眼已经荒芜的菜畦,不禁抬了抬眉。
  偏院虽不住人,正屋也设床榻屏风,可供休憩,地上铺着地衣,半边都是暗色污渍,尺高的烛台倒在地上,棉纸灯罩搁在一边案上,完全案发时旧样。
  雷刹蹲下身摸了摸地衣,这些暗色污渍,其实是人血,月长日久,呈酱色脏污,连血腥味都已消散殆尽,只把地衣浸得发硬,手指一抠,抠出点点碎屑。萧孺人留下的血字透入地衣纹路,仔细看,仍是依稀可辨。
  雷刹不知当年屋中究竟是什么景象,只看留下的痕迹,不见打斗挣扎,转身问道:“醇王发现萧孺人身死时,管事可在?”
  王府管事长叹一气:“老朽也在,当年大王惦念孺人,一早就要去探望,老朽生怕圣上得知后震怒,跟在后面苦苦哀求,大王只是不理,唉!没想到,孺人竟在屋中自尽,大王悲愤交加,极怒下去了东宫……”
  “管事可记得屋中当时的模样?”
  管事拿手背抹了下眼皮,环顾四周,回道:“副帅,萧孺人死后,偏院即封,王妃有令维持原貌,仍是旧时样。老朽不大记得细处,大致就是如此,纵有出入,也记不清了。”
  雷刹去看烛台,这盏一尺来高烛台,几寸的长钉,可钉儿臂粗的蜡烛,以防倾倒,烛台颇重,入手沉坠,长钉尖锐,可谓利器。
  作者有话要说:  熬了个夜,唉,仍是忙成鬼


第53章 暗涌(九)
  雷刹摆弄着烛台; 似要将它看出一朵花来; 又递给风寄娘:“你试试高举对准咽喉。”
  风寄娘依言举起烛台对着自己颈项,见雷刹目光中露出一点失望; 失笑道:“副帅,奴家作的仵作行当,一身力气不输壮妇; 怎好与深宅贵妇相论。”
  雷刹先是点头; 觉得有理,想了想,却又摇头:“萧孺人并非娇养的贵女; 入王府也不过农女,不应是弱不禁风浑没半两力气?”
  “这倒不好说。”风寄娘道,“依着王妃的调查,萧孺人在娘家虽帮忙各种活计; 也大都是女工,萧父这般迂腐,想必也不会让女儿在外抛头露面做粗重农活。可惜; 萧孺人尸骨零落,无处可寻; 否则倒可查验一二,烛台入喉; 伤到喉颈,说不得在颈骨处留有痕迹。”
  雷刹经她一说,问王府管事:“萧孺人身边的侍女尸骨何在?”
  王府管事愣了愣; 竭力回忆半晌,不大确切道:“许是与孺人尸身一道弃在了荒坟,她一个卖身的奴婢,无亲无故的,想来没人另帮着收殓。”
  雷刹也知自己为难了管事,将屋中细细搜查了一遍,无奈已经数年,实在找不到可疑之处,且屋中无密道暗门,萧孺人之死也只自尽一说可解。
  王府管事缀在雷刹后头,见缝插针问道:“副帅,可有疑处。”
  雷刹应付道:“眼下并无可疑,待我再回去翻翻司中卷宗。”
  管事叹道:“孺人还算有气节,不枉大王待她的一番情意。”
  风寄娘唇角翘了翘,没有说话,雷刹看在眼里,帮着以身遮挡,将她的那点讥讽掩在身后,由着管事絮叨着醇王在世时为萧孺人做的桩桩件件,一言一语之间都是对萧孺人怨怼,怨她引得醇王失了魂,丢了命,以至醇王府落到如此境地。
  萧孺人花容月貌,神仙之姿,性纯良温顺,死后却被迫众人唾泣,连着下人都多加厌弃。
  “真是花落污渠,贱踏成泥啊。”风寄娘暗叹,正中床榻上还搭着一条缬染并蒂的轻纱披帛,色已残褪,纱已黯淡,满是腐旧的气味,曾几何时,它也曾熏着合欢香搭在伊人肩臂,带出逶迤的风流。
  雷刹凑过来看了看披帛,见上面不曾沾染血迹污痕,自去搜查其它物件。
  他二人实找不出疑处,回禀了殷王妃,殷王妃拢着轻裘,仍是一味摇头:“副帅再细细查验,看看有何遗漏,萧孺人绝非自尽。”
  雷刹原本就疑惑她的笃定,当下问道:“王妃可令有证据?”
  殷王妃秀丽的长眉一挑:“若我有证据,何至于要求副帅细查。我虽无证据,但萧孺人自尽以证清白,于情于理都不大通,她既不畏死,又惜名节,事出自尽岂不更能自证?”
  “王妃这话不无道理。”雷刹点头,“只是岂能以己之言定它真相,真凭实据才是关键。在下先回司中看看卷宗所记,再者还要去行宫见见太子殿下。”
  殷王妃极有风度,被雷刹直言驳斥也不生气,反歉然道:“是我狭隘了。”说罢令管事相送,又亲执风寄娘的手,“风娘子勿忘,你我有约。”
  风寄娘留意自己手心冰凉的触感,殷王妃的手不像贵女,冰凉,有力,指间甚至有一层薄茧。
  “王妃不嫌弃奴家贱业为生,奴家感激不尽,哪敢忘却。”
  殷王妃笑得意味深长:“定与风娘子秉烛夜谈。”
  风寄娘回以一笑。
  雷刹知她们在暗打机锋,只不知是为得哪桩哪件,等出了醇王府,问道:“殷王妃想问你什么?”
  风寄娘骑在马上,由着雷刹牵着缰绳引着马悠悠地返回不良司,见问也不隐瞒,道:“想必是要问我萧孺人之事?”
  雷刹回转身,他苍白如雪的脸上掩着一点好奇,这点好奇像簇微弱的火苗,消去他的寒意:“何解?”
  风寄娘幽幽道:“萧孺人就跟在殷王妃身侧,形影不离。”
  雷刹在醇王府中便看到风寄娘举止有异,勒住马:“萧孺人的死与殷王妃有关?”
  “不见然。”风寄娘也有些不解,“先前我便与郎君说过:鬼与妖不同,鬼不过人死后的一缕不甘,一丝怨气,一点恶意所化,但是萧孺人却平静详和,好似初生稚子,无知无感,倒像残留的一点魂魄。”
  “她可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雷刹问。
  风寄娘摇头:“她不过虚影,只知跟在殷王妃身侧,不像有怨仇。”又道,“副帅可注意到殷王妃手腕上的木香珠?殷王妃出身世家,后嫁皇家,所用之物无一不精?那串木香珠用料平常,与她并不相符。”
  雷刹倒没注意此节,在府中时看殷王妃时时抚触木香珠,只以为这是她心爱之物:“殷王妃很有几分古怪,她冒着触怒圣上之险,重提醇王旧案,但刚才在府中她似更在意萧孺人之死,且她对萧孺人知之甚详,又断定萧孺人并非自杀。”
  “听杨孺人言语,萧孺人生前,殷王妃待她亲厚。”
  雷刹迟疑了一下:“醇王宠爱萧孺人,甚至不惜为她与太子冲突,以至丢了性命,殷王妃为醇王正妃,再大度心中就无芥蒂?”
  风寄娘将脸庞藏在风兜后,道:“世间男子以为女子就要视夫君为天,为他争风吃醋、打理宅院、生儿育女,还要为他守节,为他鸣冤……大度了就疑她心中藏奸,计较又嫌她小气不够气度。”
  雷刹一愣,轻嗤道:“这些痴男怨女情情爱爱之事,无趣又繁琐,与我何干。”许是觉得自己口气冷硬,又道,“你心中不喜,将来嫁人远着这等自以为是之徒便是。”
  风寄娘明眸轻睐:“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哪轻易就得奇缘?”
  雷刹吃惊:“寻常女子谈及婚嫁,早羞红了脸,你倒不避及。”
  风寄娘比他更吃惊:“郎君过问,奴家答郎君中,怎又成了奴家的错处?”
  雷刹冷静了一下,无奈道:“是我的错处,不该与你一争长短。”
  风寄娘嫣然一笑,道:“是奴家面目可憎,郎君可不要避奴家若虎蛇。”
  雷刹装着没听见,问道:“依你之意:殷王妃对醇王并无多少情意,因此,根本不在意醇王妾室?”
  “纵有也是稀疏平常。殷王妃风采过人,不似后宅女子。”风寄娘夸赞,看道路不像不良司方向,咦了一声,“副帅不回司中翻阅卷宗?”
  “我们先去行宫。”雷刹道。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不会坑的,手头事渐少,努力回正轨中,么么哒还在看文的小天使们


第54章 暗涌(十)
  太子被拘的行宫近漓江; 本是避暑佳地; 宫内草木繁茂,又引江水做湖植接天碧荷; 夏时阴凉舒适,有如暖春,到了冬日行宫便不太适宜居住; 潮湿寒冷; 花木绿叶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千万枝剑似地立在铅色的寒空下; 行宫亦有经冬犹绿的奇花异草,一些血红的豆状果实球结在枝头,愈冷愈红,再经点风霜; 那些红仿似要从枝头滴下来。万种萧瑟里夹着鲜红苍绿,并不会给寒冬添上热闹暖意,反令人心中惴惴不安。
  雷刹和风寄娘到行宫时; 撞见来探望太子的忠国公方纬,他是太子的嫡亲外祖父; 不过几日,胖乎乎笑呵呵的方老国公佝了背、白了发; 他本欲登车回府,看到雷刹二人,略停了停:“雷副帅?”
  “不良人雷刹见过老国公。”雷刹见避不开; 只得上前揖礼。
  方老国公掩不住宅的疲倦苍老:“副帅执令前来是为查案?”
  雷刹点头应是:“卑职奉命查醇王旧案,来询问太子殿下几句话。”
  方老国公张了张嘴,想为外孙辩驳几句,说几句粉饰之言,只是,太子实在过于荒唐残暴,连着方老国公都不太保证醇王不是太子所杀,长长一叹道:“殿下这几日借酒浇愁,形容憔悴,若言语有过激处,副帅不必放在心上。”
  雷刹问道:“殿下可康健?”
  方老国公摇了摇头:“天之骄子,忽落泥淖,又哪里好得了,唉!殿下幼时毓秀聪敏,关爱手足,如今倒似着了梦魇般,唉!老夫心中哀痛!”
  方家深得皇家眷宠,前后两任皇后都出自方家,前皇后与继皇后是亲姊妹,二人又都育皇子,大外孙早早被封为太子,方家可谓权贵中的权贵,在京中风头一时无两,人人称羡。不曾想,太子竟闹出将属臣剔骨作槌的这等丧心病狂之事,连着承平帝都兜揽不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子刚被禁,又闹出醇王妃状告太子残害手足。
  国公府避门谢客,笼在愁云惨雾中,方老国公一夜头白,眼睁睁看着大外孙子太子之位不保,另一外孙子八王满京上蹿下跳要踩死太子取而代之,也不知有多少有心之人暗自掩嘴偷笑,巴不得八王与太子闹个两败俱伤。
  九王倒是好,奈何体弱,能活多久尚未可知。
  方老国公思及此,脸上又添苍桑,方家如一驾行驶在康庄大道的华贵马车,一夕间驶进泥泞小路,车轮深陷,动弹不得,举家无措。悲声与雷刹道:“副帅彻查旧案,还太子一个清白,老夫始终不信幼承庭训的太子会伤醇王。”
  方太子心性,近亲手足又如何?方老国公这话,说得实在气短。雷刹冷冰冰道:“卑职定会查明真相。”
  方老国公满心苦意,不良人直隶圣上,官职不高却极为特殊,根本无下手之处。只是这样袖手又实在不甘心,搜肠刮肚想为太子开脱。
  雷刹不等他开口,先行拱手道:“国公见谅,天将晚,卑职先行拜见太子殿下。”
  “不如,老夫与副帅同行?”方老国公左思右想不大放心,仗着自己一朝国丈,又是积年老人,干脆赖上雷刹去看个究竟,要是太子言行无状,还能帮着描补一番。
  雷刹拒绝道:“老国公,这不大妥当。”
  方老国公一捊胡子,将老脸一揭,一手抓住雷刹的手腕,一手假意擦着眼角:“副遇体谅长者怜幼的老心,老夫近来茶饭不思,半脚踏进黄泉,人生算得无憾,唯对太子牵肠挂肚副帅忍心老夫死不瞑目?”
  雷刹不肯松口:“国公言重。”
  “来来来,事后老夫自去圣上那边请罪。”方老国公哪肯依,扯着雷刹死活不松手。
  雷刹正欲要使巧劲挣开方老国公,就见一骑飞驰而来,来人卷着泥尘一忽儿到行宫宫前,却是国公府的下人,飞身下马跪在老国公面前,:“国公,老夫人遣小的来请国公回府。”
  方老国公挥手道:“你去回禀老夫人,我晚点再归。”
  那下人面上发急,欲言又止,神情很是怪异。
  方老国公斥道:“有事就说,藏头露尾的是何道理。”
  雷刹趁机道:“国公有事在身,卑职先行一步。”
  方老国公撇下下人,抬步跟随,道:“副帅慢行,一道一道。”
  那下人急了,挤眉弄眼道:“国公,府中真有要事。”
  方老国公深恨下人没有眼力,分不清轻重缓急,没细想,怒道:“到底何事,快快道来,免得惹人生疑。”
  下人为难得将脸皱成风干的桔子,一咬牙,磕了个头,道:“……八……八王来府中,正……正与老夫人为难呢。”
  方老国公呆怔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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