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凰-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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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东王府本来就穷,如今只剩下皇上和皇后娘娘赏赐的这些东西还可以换些钱用,不想绸缎就被万仓曹偷梁换柱了,素波不禁也升起了一股怒火,“你赶紧去!将他找来追回那些好绸缎!”
前世的素波特别憎恨贪污,那些贪官们不劳而获,窃取民脂民膏,现在万仓曹比那些贪污犯还要可恨,因为他偷走的是自己的东西!追回绸缎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因此张长史大步流星地走了之后,她就在想,把万仓曹找来之后追回绸缎,自己要怎么骂他一顿,再免了他的职,然后让谁来接任仓曹呢?
对了,仓曹的职位虽然不算什么,但可是朝廷的命官,恐怕要换掉他还要经过宗正寺吧。
想到了宗正寺,素波又有些胆怯,宗正寺是专管宗室的,他们每天都会给王府送来各种供应,可以说她是吃着宗正寺的,穿着宗正寺的,住着宗正寺的,出门也坐着宗正寺准备的马匹用着宗正寺为她配的仪仗,原本应该极感激的。但事实上,与宗正寺才接触过没多久的她却极不愿意与他们打交道。
现在素波才知道,王府的俸禄都用光了赵怪不得张长史,宗正寺送的东西虽然大半是免费的,但也有许多是收费的,而那些收费的就是天价。
就比如前几天张长史领的这批绸缎,为就是买花木。
据宗正寺的人说,春天来了,王府里要重新种些花木,宗正寺当然要给王府发放免费的花木,但是却让王府拿些种花木的工钱,理由是宗正寺自外面雇了些花农才能种好这些花木。
其实出些工钱也是应该的,但问题就是宗正寺的工钱太贵了,贵得完全离谱,不是正常的两倍,也不是十倍,而是足有百倍,甚至还要更多。
素波听云哥儿在外面打听了工价之差就要回绝宗正寺,可是宗正寺却没有那么好回绝的,继张长史败下阵来之后她也被宗正寺的内侍官员几句话噎了回来,她其实一向是胆小而没有什么本事的。
这样想着,素波就在心里说:算了,如果万仓曹真心悔改了,那就还让他当着王府的仓曹吧,其实王府库房里也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按宗正寺敛财的手段,很快就会被他们搜刮干净的。
就在她用精神胜利法想到,钱被宗正寺搜刮了去与被万仓曹贪了去其实差别并不大的时候,就听外面传来一片嘈杂之声,然后就是她没来得及让福儿去看看的时候,一大群人涌了进来,最前面一个老妇人恶狠狠地向她喊道:“胶东王妃害死了我儿子!”她挥着手上前一巴掌打向她!
还好,云哥儿、福儿和寿儿这时候都在,他们一起上前拦住了,“你们做什么,这是胶东王府,你们敢碰王妃一下,就是死罪!”
大约明白过来他们面对是皇子妃,这些人收住了脚步,带头的那个老妇人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儿呀!就为了几匹绸被胶东王妃害死了!”后面一干人就抬上了一块门板,门板上面蒙着白布,直接放在了地上,然后就有跟着老妇人哭的,有用仇恨的目光看着素波的,如果恨意能杀人的话,素波早就被杀死了。
素波呆住了,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群人,他们不会弄错了吧?
自己杀人?
这不是天方夜谈吗?
素波也不禁气愤地道:“我害死了谁?你们说一说!”
老妇人依旧哭嚎着,指着那门板,“我儿子被胶东王妃害死了!”一个在她身后的中年人也指着门板道:“万仓曹被逼自尽了,我是他的二哥。”
什么!万仓曹死了!素波刚刚还很痛恨万仓曹,但这一会儿那点恨意一下子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就算他贪了王府的一百匹绸缎,也罪不该死呀!她不禁想起了万仓曹,他出身一个世代书吏人家,年纪不大,二十几岁,白白瘦瘦的,衣饰从来都整洁异常,时常在鬓边带一枝香花,身上佩着香草,整个人都香喷喷的,一笔字写得中规中矩。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突然死了。
白布下面的人就是万仓曹?素波有些不相信,但眼前哭嚎愤怒的人们让她不能不相信。她想问一问是什么情况,可是她的嘴唇一直颤抖着,牙齿咬得格格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连云哥儿、福儿、寿儿等人都被震惊了,虽然还拦在王妃前面,但他们也再说不出斥责的话。
毕竟,人命关天啊!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张长史冲了进来,“你们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是我找到万家的!是我逼着万仓曹还绸缎的!是我逼死了万仓曹的!你们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
素波眼泪就掉了下来,张长史一定被万家人打过,他脸上淤着青,身上的衣裳被扯得乱七八糟的,他还维护着自己,真是个好人!
其实,是自己让他去找万仓曹的。
所以,自己不能让他来背黑锅,因此素波就勇敢地上前说:“是我让张长史去的,你们冲着我来吧。”只不过她的声音和气势比起张长史就差得远了,在乱哄哄的殿内几乎没有被人注意到。
接下来的情形素波就有些模糊了,她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到来,留福带着胶东王来了,宗正寺来人了,然后朝廷也派了御史过来,她被留福扶着走向花厅,听他在耳边轻声说:“王妃只说什么也不知道就好。”
素波抽答答地说:“可是我知道的。”
“但那样不但救不了张长史,就连王妃也会被牵连进去。”留福很冷静地说:“张长史是万仓曹的上官,就算逼死了他也不会判死罪,最多流放,过几年遇了赦就可以回家了。而王妃若是参与进去,一个暴虐的恶名就跑不了,说不定还会被皇后娘娘下旨降了位份成为侧妃,或者被送到庵里。”
“王妃还是先保住自己吧,若是想帮张长史,等案子结了可以悄悄给他和家里人送些金子,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些。将来,如果能,我们再补偿他。”
留福说的不错,自己还是应该先保住王妃之位,然后还能帮张长史,但是,她却道:“可是,真是万仓曹换了绸缎,张长史秀冤枉的!”
不必说王爷,就是自己也知道是万仓曹换了绸缎,然后借此来冤枉王妃和张长史!但那有什么用?别人已经做好了圈套,这两个人想也没想地就钻了进去。如果万仓曹没死,王爷还可以想些法子把事情弄明白了,但是他却死了,死无对症,不会再有人相信他们的!留福在心里吐嘈,虽然王妃会做许多好吃的,但是其余的她就什么也不会了,一点儿也不懂得争斗,一点儿也不懂得权谋,她嫁过来之后与张长史两个人,依旧被宗正寺压得死死的,然后又落到了邓家的陷阱里了。
尽管王妃这么蠢,但是王爷还是冒着风险让自己过来,他想保住王妃,自己也真心想保住王妃,毕竟她能尝出□□,还会做一手好菜,他们不能失去她。
因此留福就用更严厉的语气说:“难道王妃抓住了万仓曹的把柄,能让大家相信万仓曹没有换绸缎?”看素波摇了摇头,就接着说:“现在谁换的绸缎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妃要按我说的做,先保住自己。”
第57章 丝丝入扣
胶东王府的花厅被临时改成了一个法庭; 皇上派了御史大夫会同宗正寺官员到现场审讯。
虽然这个案子由御史大夫主审,宗正寺监审; 但是做为胶东王妃; 素波与胶东王还是共同坐在上座; 毕竟她此时的身份依旧是王妃。御史大夫也好; 宗正寺的官员也好; 只能在下首的两侧就坐。
万家的人与张长史则分列两别; 一边是原告,一边是被告。万家哭斥张长史逼死儿子,又一力保证儿子不会偷王府的绸缎,而张长史也不服气地诉说他从万仓曹那里领了绸缎后根本没动,直接送到了宗正寺; 结果在那里发现绸缎只最外一层是好的,里面都换成了破旧的,而且他根本没想逼死万仓曹,只找到万家追问万仓曹; 结果万仓曹说回房去拿钥匙便悬梁自尽了,万家就诬赖他逼死人命动手打人; 在他看来万仓曹一定是因为换了绸缎后没脸见人才自尽的。
双方陈述的过程一直都是极混乱的,万家人多,又有许多妇人,哭哭啼啼;而张长史虽然只一个人,但每当他说话时总有万家的人在哭骂,一样的乱哄哄; 就是御史大夫再三阻止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素波觉得自己的脑子成了一锅浆糊。
原本她理所当然地觉得绸缎一定是万仓曹换的,平时能接触到那些绸缎的人只有他,府里因为人少事少只他一个管着仓库,因此偷换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问题。而张长史呢,他本来接触不到绸缎,从万仓曹那里取了绸缎也不过一两天时间,怎么能将绸缎换了呢?
更主要的是,张长史不是那样的人啊!素波到了王府里,除了胶东王和留福就与张长史见面的次数最多,她觉得张长史就是一个武人,简单、直率、粗犷,决不能做出偷偷将绸缎换了又贼喊捉贼的事。
可是,万仓曹已经死了。如果他不是被冤枉的,怎么会自尽?以死明志,这样下多么大的决心哪!肯定不是他!
素波晃晃头,努力分析这个案子,到底是谁呢?万仓曹或者张长史?可每一个都不像。突然间,她猛地想到一个人,其实她也有可能!
她就是皇后娘娘!
绸缎是皇后娘娘赏的,也许拿来的绸缎中就一些是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呢?
素波越想越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答案,而且大家显然都没有想到。毕竟谁会怀疑皇后娘娘呢?
觉得自己的头脑越加清醒的素波又想到了,这样的话不能直接说,那样就是大不敬,而是要巧妙地把这个思路透路给御史大夫和当场的众人,让大家醒悟过来。她回头去找留福,就见他正瞧着自己,立即转过来就到了自己身侧顶替了福儿的位置轻声问:“王妃发现了什么吗?”
素波用袖子遮着嘴悄悄地告诉他,“我想通了,绸缎既不是万仓曹换的,也不是张长史换的,而是皇后娘娘赏下时就这样了。”
“那不可能!”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但你不要受思维定势影响!”素波不敢高声,但她还是加重了语气,自己毕竟是穿越女,福尔摩斯、狄仁杰什么的还是看过的,“这些绸缎从宫里出来,然后再经万仓曹到张长史,既然万仓曹和张长史都是无辜的,那么有问题的只能是宫里的皇后娘娘了。”
留福就看向王爷,他正坐在王妃身旁,因此王妃的话他完全能听到,就轻轻地撇了撇嘴。
那是不可能的!皇后娘娘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她固然恨不得早日把母妃毒死,但是在平日里对母妃却十分大方,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玉盘珍羞……从来都比照着皇后的份例来的,是以父皇、外祖、宫中妃嫔,甚至朝臣们都赞美她的贤良,就连母妃也是在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被下了毒。
眼下的局面一定是个圈套,向着胶东王府而来,目标应该是张长史,因为他不是皇后娘娘的人,有他在胶东王府做长史,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都会非常不方便。除掉张长史后,以皇后娘娘的手段,她一定也还会对王妃,对自己继续打击。
留福做为一直跟在胶东王身边的人,他完全明白,只是提醒王妃时他却不能完全说实话,只肯定地道:“皇后娘娘赏的绸缎不可能有问题,千万不能这样说,只要露出一点点,王妃你身为皇后娘娘的儿媳以下犯上,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个时代的人就是太愚忠愚孝了!素波看着留福,真是无力向他解释,皇后娘娘虽然是胶东王的母后,但她根本不是亲妈,而是亲妈的情敌!一个女人对于丈夫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会有多慈爱?素波坚决不相信。可是她要怎么说明白呢?
“就算皇后娘娘本意是好的,但是她身边的人也可能换了绸缎呀!”既然留福这样维护皇后娘娘,素波只得退了一步,“总之,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唯一合理的解释?胶东王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可以肯定事情出在万仓曹身上,但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确难以判断,于是向留福使了一个眼色。
留福就再一次嘱咐,“王妃千万别开口,一定没事的!”王爷是真心要保住王妃的,就连好不容易才在宫外建立起的一点力量也要拿出来了,自己赶紧出去传个信。
就在这一会儿功夫,御史大夫已经听过原告和被告各自诉说,抬手压下花厅内一直没有间断的各种声音后问道:“万仓曹两日前请假说是母亲病了,可是真的?”
万仓曹的母亲就上前含泪道:“我儿一向孝顺,我前几日偶感风寒,有些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