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姝色-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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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烦忧
上午先是裴姨娘来坐了坐。但她这人腼腆; 支吾了半天; 只道‘许久没见绾姐儿了,想来同你说说话’。东扯西扯,也没什么要紧的; 坐了两盏茶的功夫便走了。
如此一来; 倒让李绾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与裴氏不相熟,裴氏进门没多久; 就随着李昭进了京。后来虽是一道在谕恩候府住着; 可没住多久,李绾又被章和帝封了妃; 进了西山行宫。真要细数,两人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清,那她今日欲言又止,究竟是想同自己说什么?
李绾心中存着疑。才歇了午晌起来; 便听冬雪道:“姐儿,胡姨娘来了会儿了; 一直在外殿候着呢。”
“胡姨娘?今儿可真是奇了怪了。”她随手挽了个纂,吩咐道,“那你先去照应着,也别怠慢了人家,就说我洗把脸便来。”
李绾没耽搁; 换了件衣裳,便去了前殿。笑吟吟道:“您早就来了,怎么不让她们叫我起来?我是懒散惯了; 万一又一觉睡到晚上去,可不苦了姨娘?”
这两位姨娘的性子南辕北辙。裴氏有多腼腆,胡氏便有多闹挺。见李绾这般说,她放下手中剥了一半的核桃仁,捂着嘴笑道:“哎呦我的姐儿,我就是个闲散人,哪能为了同你闲聊天,便扰了你的觉?三爷若是知道了,可不能绕我!再说你就是真一觉睡到晚上去,我也不怕,只埋头吃穷了你这琳琅馆便是了!”
说罢还拿眼睇着自己面前的一堆果核瓜皮,倒是逗得李绾开怀。
胡姨娘本是存着几分功利。可三月初春,一室的好光景,两人吃着小食,天南海北的胡聊,倒让胡姨娘忘了来意,垂头感慨。
往日总扬着笑脸的人,忽然带上了几分落寞,看着李绾叹了口气:“姐儿不嫌弃我的污糟出身,还愿意同我说说话儿。若是纷儿也能像您这样,那我可要高兴死了。”
李绾一怔。沈芸芸那般装腔作势自命不凡的,她瞧着膈应。但胡姨娘这种不遮不掩的,她倒是不嫌弃,沦落风尘谁还是自愿的不成?不过是些苦命人罢了。再说胡姨娘出身寒微,她所讲的那些乡间趣事,街头见闻,全是李绾觉得新鲜的,听得起劲的很。
见她伤感,李绾劝道,“姨娘也别难受,四妹还小呢,再大些便知道心疼您了。”
胡姨娘无奈的笑了笑:“姐儿这是哄我呢。纷儿只比您小了一岁,也不是孩子了,她那是埋怨我,怨我的出身带累了她。”
李绾摇了摇头,“虽只差着一岁,可四妹性子单纯,我因着前朝。。。。。。比她多经了些事儿。您且再等等,若将来她许了人家,定下心性,总有体谅您的苦处那一天。”
这话说到了胡姨娘心坎儿上。她拿帕子抹了抹眼圈儿,“借姐儿的吉言,我也盼着那一天。”说罢又有些不好意思,抬眼去瞧李绾眼色,赧然道:“说来惭愧,其实我今日,本是想来探姐儿口风的。”
“探我口风?”
胡姨娘咬唇拧了拧帕子,“夫人是嫡妻,白姐姐向来得三爷爱重,自然不用担忧。可我们。。。。。。我也是想着,姐儿一直在宫里住着,三爷也许会和您透透口风。那份位的事儿,我若能封的高些,将来纷儿许人家,兴许也能好些。”
“说句僭越的话,家里的这些孩子,就连公子们都算上,谁也比不得您在三爷面前的分量。您的亲事,若有半点儿不好,老夫人和夫人不能答应,三爷更不能答应。将来给您挑的必是一等一的好儿郎,姐儿再没什么可愁的。可纷儿比不得您,在家里本就跟个透明人似的,若我这没用的生母再封个才人、美人的低位,她便更没指望了。”
李绾有些讶然。这位上辈子封了嫔,这回怎么也不会是才人、美人这样的低位才对。
“哪就至于封的这么低了?谁透给您的消息?”
胡姨娘抿了抿唇,叹气道,“倒也没什么消息。可我那污糟出身不是秘密,我又不得三爷待见。只盼着三爷能瞧在纷姐儿的份儿,给我些脸面罢。”
李绾笑道:“嗐,我当是怎么回事儿呢,合着还是您自己瞎想!爹爹没透给我口风,我并不知份位会如何拟定。但您若是信我,便别烦忧了。爹念旧情,都是跟他多年的女人,谁也不会亏待了,这点是一定的。”
胡姨娘这才见了笑模样,“我不信姐儿信谁?吃了这剂定心丸子,可算是能睡安稳觉啦!”
“那烦您再与裴姨娘念叨一句,她上午来找我,约莫也是忧心这事儿,当时我也没猜出来,倒让她白走了一趟。”
“哎哟,我那傻妹子!姐儿莫管了,我去劝她。”
虽裴氏上午没说,可李绾这时也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父亲这些年没再添子嗣,一是因为心力放在了谋划大事上。二也是因为寿光县主盯着,未进新人。
如今却不同了,男人荣登大宝成了九五之尊,他后院的女人们却都不再年轻。裴姨娘被那杜甄害得无儿无女,将来后宫充裕起来,她又年华不再,能靠什么傍身?
她能指望的,唯有份位二字。只有爹爹肯给她高位,才无人敢欺她膝下空虚。所以那唯唯诺诺的胆小女子,才壮着胆子,来她这琳琅馆走了一遭,未想还是没敢问出口。
这厢两位姨娘忧心忡忡,睡不好觉,可不知主母吴氏也是如此。
要说吴氏是李昭的原配嫡妻,那中宫娘娘的位置非她莫属,名正言顺的事儿她有什么可烦忧?可吴氏还真是不安极了。
坐在婆婆的凤宁宫中,愁眉苦脸,一副恹恹的模样。
老太太气得直拍她后背,“你丧个脸作甚?如今还有什么不称意的?”
“哎呦,娘!您是高兴了,如今连那清河崔家的嫡系都要进京来贺您!可我这心里头是打鼓呢!”
提起这事儿老太太就觉得舒心,这辈子都没这么舒心过!昔年的旁支庶女,人家不惜的搭理,那如今的当朝太后如何?
她向后靠了靠,问道,“你打什么鼓?昭儿没让你住凤鸣宫,是因为那地不吉利,想等修缮一番再说。这皇后的位子怎么都是你的!跑不了!他若让别人来坐,娘也不会答应的!”
“我哪是担心这个?三郎向来待我不薄,更不是宠妾灭妻的人。连那封后的诏书他都给我瞧了,我还担心啥?只是。。。。。。唉呀!我是担心我娘家人呢!”
老太太来了精神,“你娘家人怎么了?”
“嗐,都说到这了,我也不怕您笑话。三郎做了侯爷时,我爹就在家里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半点儿不带收敛的。别说附近几个县了,怕是整个柳州府的人,都知道了他是谕恩候的老丈人!要不是我拦着,他那时便要带着一家人进京了!”
“你拦你爹作甚?他们搬到京都来不也是好事儿?”
“我哪敢让来啊!就我爹那性子,非得到处嚷嚷我做了侯夫人,那寿光能容他?”
老太太点头,“这倒也是。可如今好了,你做了皇后,你爹不得更高兴了?”
“是高兴啊!喜得都厥过去了,得亏没出大事儿。可这回是谁也拦不住了,非要进京,说没有国丈住在乡下的道理!”吴氏拉住婆婆的手,“娘!您也知道,当年除了我嫁了三郎,我家剩下几个妹妹嫁的都是读书人。三郎实诚,又是出钱修房,又是帮衬我娘家弟弟。可我爹他是个糊涂人,分不出好赖,只稀罕我那几个妹夫,说人家有出息,却没给过三郎什么好脸儿。”
“如今三郎做了皇帝,这天底下再没有比他还出息的人了。我爹却又腆着脸,想进京做国丈,享三郎的福,您说三郎能乐意吗?怕是要给他没脸!”
老太太叹气,“你这是想让我说合?可要我看没这必要。他就是看在你和榕哥儿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你娘家人。什么封号、宅子、金银之物,该给的少不了,可你也得提前嘱咐你爹,莫再张口多要,仔细三郎生恼。”
得了婆婆这句话,吴氏已是阿弥陀佛。
“娘说的是,我这便给他写信。”
李昭后院的人,人人都在闹心,唯独白姨娘没动静。李绾去的时候,见她正在给鱼喂食。这是这两年添的新趣儿,青瓷缸里,养着五六尾金鱼,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种,但一个个圆滚滚的,金红的鳞片瞧着也喜庆。
李绾笑她,“别人都四处打听呢,您倒是有闲心,还想着喂鱼?您就不怕爹爹随便封您个低位?”
白姨娘回过身来,见了女儿便拉到身前:“只要能见着你,比什么都强。我才不怕他封什么,爱封什么便是什么。真不待见我了,大不了我跟着女儿到公主府去过日子,只要姑爷莫嫌弃才好!”
李绾面色一红,刚要反驳,便听门口传来李昭的声音,“哼!那你现在就收拾东西找你那好姑爷去吧!看人家收留不收留你?”
第66章 份位
夜深人静。杏红色绣万里霞云的锦帐内; 白氏披着小衣; 靠在迎枕上打络子。纤细的手指飞舞间,丝丝缕缕便成了精巧的同心结。
她的手巧,可针头线脑的东西; 在男人看起来都没什么意思。李昭只垂眸瞧着白氏的侧颜; 暗自想着该如何开口。
女人早不是韶华之年,眼角眉梢细细去看; 都已有了淡淡纹路。可烛火之下; 她秀美的轮廓,保养得宜的白腻皮肤; 仍旧让李昭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鬼使神差便低声唤了她的闺名。
“忻月。”
“嗯?”她手指不停,一双眼却含着笑意看向他,盈盈秋水蕴着一腔爱恋,见他不语; 又带上了两分薄怒。
李昭忽然就怔住了。从乘安县走到京都的谕恩候府,再从谕恩候府入主这尊贵无双的巍峨皇城; 这一路他走的太急,忘了照看身边人,以至于成了事才发现,真成了那孤家寡人。
不知不觉孩子们都长大了,娘也老了; 真想要凑头说说话儿,还得是枕边人。可胡、裴两个姨娘,见着他说话直打颤; 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就连吴氏这个原配妻子,与他相处也不像从前那般自在。
明明都是相处多年的家人,他也从不曾苛待过谁,难道做了皇帝他便不是他了?现在一个个都怕他,着实令李昭有些无奈。
可唯独她像是从不曾变。永远是那个傻傻撞进他怀里的姑娘,不管自己走的再远,只要瞧见她,便忆起年少时的心动滋味儿。
做了帝王的男人,难得有一丝慌乱,他将眼睛看向别处,没话找话道:“咳,要不明儿早上咱们吃羊肉面吧?御膳房有一个姓孙的厨子,他那羊肉面做的半点儿不膻气,尤其汤头,和原先街尾那家的滋味一模一样。”
说的是乘安县最出名的那家面摊。羊肉面汤鲜灵的很,让人想起来便口舌生津。
“真的?可是有年头没吃那口了,一提起来还真想。。。。。。用晚膳时你怎么不说?”她抬起头狐疑的看向李昭,颇有几分怨气,“莫不是故意馋我?”
“哈哈哈哈,我馋你作甚?只是才想起来,你要想吃,现在吩咐他们去做也使得!”
白氏瞧着有几分动心,但很快又摇了摇头道:“不吃不吃!现在上了年岁,本就容易长肉,大晚上贪嘴,更要胖的没边儿了。”
李昭揽着她的腰身揉了揉,“我瞧这样正好。”
女人嗔怒的横他一眼,又垂头专心与那络子较劲。李昭想了想道:“你那兄弟,进京了没?”
白姨娘手上一顿,知道男人不待见自己兄长,便道:“他在乘安县买卖做的挺好,京都人生地不熟的,我看还是不来的好。。。。。。”
“叫他来罢。”李昭捉住她的手,“不光夫人的娘家人,就连裴氏的爹娘姊妹也都来了,没道理只远着你兄弟一个。只要他不沾赌,朕也乐得给他脸面。待份位定下来,朕宣他入宫,你也与他好好说说话,许多年不曾见了,想来也都惦记着。”
白姨娘眼里的激动藏都藏不住,血脉相连的亲哥,哪能不惦念呢。她连声道,“谢谢三郎”,倒让李昭更不好意思开口,迟疑了半天才道,“忻月。那份位的事。。。。。。”
他低声道:“你知道,在我心里你与旁人不同。便是为了阿绾,你的份位也不可能封低了。除了皇后,朕想给你最好的。可我到底要顾着夫人的脸面。。。。。。封了皇贵妃那便是位比副后,她怕是要心中别扭。朕若先封你做贵妃,你可会觉得委屈?”
本听他话中为难,白氏还以为真要封个低位。她不在乎份位,可她在乎女儿。李昭若真有别的想头,那她就算使手段、舍脸面,争也得争个妃位来,万不能因为自己这个做娘的,让阿绾丢了脸面。可没想男人吞吞吐吐,竟要封她做贵妃,还怕委屈了她?
白氏一笑,靠在李昭肩头:“三郎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再说贵妃已是很好了,可不敢再奢求别的。”
李昭抱住她。她从来都是这样,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