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姝色-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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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一旦生出了不平衡,便越想越钻牛角尖儿。
圆脸儿和善的全福人,笑眯眯的帮李纤梳头,口中念叨着全是吉利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也是感慨:“一转眼,纤儿也长大了,就要嫁人了。冀州离得不远,你那夫婿,你爹也是细细打听过的,人品端方,家里人口简单,断不会委屈了你。你别瞅人家是武将,他母亲可是范阳卢氏出来的姑娘,血脉高贵着呢,你嫁过去便是享福的。”
高贵?再高贵能高贵的过皇贵妃?
李纤抿着唇不接话,看了看耳铛,嫌太累赘,又蹙眉扯起嫁衣:“这花样老气,谁选了这件?”
吴氏坐在一旁,只觉气得脑仁儿生疼。
老夫人岁数大了,精力不济。柳姨娘自从住到庄子上,便当真病倒了。寿光县主又是个自命高贵,不待见庶女的。所以李纤出嫁的事,家里没人能管。
吴氏也同样不愿揽这事。别看都是庶女,若是阿绾不用进宫,她要出嫁吴氏定要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女儿,排场再大也不心疼。可李纤?管她嫁谁,爱嫁不嫁。
柳姨娘母女,从对李榕下手的那一刻起,就彻彻底底得罪了吴氏,一辈子都别想在她心里翻身。吴氏恨不得撕了她们二人才解气。这次也是李昭好话说尽,吴氏才肯费心安排,只当是积德行善了。
她脚不沾地,里里外外忙活了好几个月,累的头风都犯了两次,可算一切安排妥当。不求李纤念她的好,可也不是为了听她埋怨的!
吴氏撂下朱漆匣子,挑眉冷声道:“老气?那你别穿!先前问你时你不说,这会儿倒是开始挑理了?”
“母亲这话说的,什么叫我挑理?先前乱糟糟的,一堆人一会儿让我瞧这个,一会儿让我瞧那个,我哪里记得住这么些个。合着都是些不打紧的才让我过眼,这嫁衣怎么没人问我心意?”
这没理搅三分,实在是气人。吴氏起身道:“怎么没让你瞧?万禧堂最贵的几件嫁衣,全送来让你挑选,你自己胡乱指了这身,这会儿倒成了我的错处?”
全福人尴尬的立在一旁,这还真没见过大喜日子,新娘子跟娘家人吵嘴的。
老夫人也觉得面上无光,赶忙起身拉住媳妇儿,又对李纤好言相劝:“纤儿,今天是你的正日子,可不能耷拉着脸,你得高高兴兴的,往后的日子才能越过越顺心。这嫁衣,祖母看好看的很啊,你瞧这绣工,多精巧。”
大邺崇尚玄色为尊,这件嫁衣大红色为主,搭配玄色纹饰,很是华丽。不过就是李纤心气不顺,没事找事罢了。
“我不喜欢!总之我不想穿这件。”
“不想穿?我看你是犯了疯病。这当口,上哪再给你淘换别的去。就是买来现成的,也来不及改尺寸了!”
正说着,李昭迈步进来:“吵吵嚷嚷些什么?阿绾。。。。。。咳,皇贵妃娘娘的銮驾已进了京都,一会儿便到,还不都随我去迎着?”
众人立在门前等了小半个时辰,倒是先等来了迎亲的队伍。
高头大马上,穿着喜服的新郎官,肤色微黑,脸型方毅。虽然身量不高,长得倒是不错,一身男子气概,正是冀州太守次子,石岭。他像是紧张极了,翻身下马向侯府众人行礼,一双眼却盯着地面,根本不敢乱看。
老夫人连忙将团扇塞到李纤手里。
可李纤却忘了挡脸,只直愣愣的盯着石岭身后的男人。那人一身青色长袍,身形修长、眉眼清隽,巍如孤松般挺立。明明是清冷的气质,可眼中却有和煦春光。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李纤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石岭起身,眼光瞥到一位秀美的姑娘,手持团扇,料想她就是未来的妻子。原来她长得这般好看,耳根一红更是慌乱不已,连李昭的问话都没听清。
见他紧张,身后清俊的男子拍了拍他的肩,上前一步拱手道:“晚辈卢玄,是石岭的表哥,奉长辈嘱托,今日陪他迎亲。给侯爷道喜了。”
李昭挑眉,“竟是卢家的公子,失敬失敬。”
范阳卢氏,天下谁人不晓?听闻他家嫡亲一脉只得了一位独子,娘胎里带疾,生来病弱,一直养在别处,去年才归家,就是叫卢玄。
寒暄几句,李昭歉意道:“皇贵妃娘娘銮驾未至,还要劳烦大家再等一等。”
皇贵妃娘娘。。。。。。卢玄神色一黯,修长的手指紧握住衣袖。等一等,是啊,如今只能等一等才能见她一面了。
石岭刚才过于紧张,漏听了丈人的话,幸亏表哥解围。如今听岳丈再开口,他赶忙道:“那是自然,娘娘身份尊贵,我们候着也是应该。”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可算等来了皇贵妃声势浩大的卤簿。吾仗四,立瓜四,卧瓜四。赤、黑素旗各二。。。。。。拂二,金香炉、香盒、盥盘、盂各一,金瓶二,金椅一,金方几一。七凤明黄曲柄盖一。
前簇后拥,从进了京都,一直到云雀大街,一路上皆系围幕挡严,严禁喧哗。有太监尖利的声音,高唱道:“皇贵妃娘娘到~跪!”
随着这一声‘跪’侯府门前众人又呼拉拉的跪倒。
这样的阵势,更是让李纤恨得紧咬银牙。
华盖香车上,下来个圆脸婢女,正是春蝉。她转身去扶,女子纤细白皙的手搭着她,缓步下车。跪拜的众人只能看见她海棠红的裙摆上绣着浮金蝴蝶,翩跹精巧,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翅高飞。清雅的茶梅淡香中,女子生来偏甜的声线道:“都快起来吧。”
李绾扶着老夫人的手臂,站在人群中央。卢玄一错不错的看着她,几年不见,那朵娇弱的花苞,果然绽成了倾城颜色。耀眼夺目,令人心神恍惚。一瞬间,那句压在心底的‘阿绾’,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终还有一丝理智。她不再是冬青寺中那个托腮晒太阳,软软叫他玄真的小姑娘了,她已是皇贵妃,是大邺天子的女人。自己如今开口唤她,就是害了她。
李绾当然也看到了他。这里明明有这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全站在一处。可她仍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多年不见,那人蓄起了长发,纯白僧袍也换成了淡青锦袍。可仍带着一身出尘味道,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山间空濛景色,令人心跟着安定下来。
“娘娘,吉时要到了,咱们快进去吧。”
随行来的宫人,都在前院候着,只秋嬷嬷和春蝉跟着她进了内院。
李纤自去换嫁衣,宾客们闹哄哄的,李绾便避到了绣楼,只等着吉时到了再出去观礼。
李绾神色怔忪,盯着小几上的香炉愣神。
春蝉绕到身后给她捏肩,一转头就瞧见绣楼外的青色身影,她心中一惊,垂下眼神色如常,只对李绾道:“姐儿,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您养的那些个锦鲤,可要去喂一喂?”
锦鲤?池子里的锦鲤自然有人喂养,何时成她养的了?
李绾抬眼,见春蝉对她挤了挤眼。心中一转,便点头道:“也好,许久没见它们,倒惦念着。”又对秋嬷嬷道:“我去喂鱼,就在前头,嬷嬷可要一同去?”
今日一早,便从西山行宫一路折腾到谕恩候府,半刻没得闲,秋嬷嬷只觉得身子骨都要散架了。摇头笑道:“老奴在这候着,娘娘自去玩罢。”
“好,那一会儿我便回来,咱们一同去观礼。”
第49章 将军
“春蝉; 到底什么事?”避到一楼; 李绾轻声问。
春蝉没吱声,只拿眼睇了睇窗外。
一抹青色身影,静静伫立着。
看到他; 李绾神色一僵。
春蝉叹气道:“刚才您见了他; 就跟丢了魂儿似得,如今他又直愣愣的跟了来; 再这么下去; 早晚要被有心人瞧出来。倒不如有什么话,赶紧说清楚了才是。眼下所有人都在前院儿忙活; 奴婢帮您看着,姐儿莫再犹豫!”
李绾那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没人比春蝉更清楚。她乖巧极了,让吃饭就吃饭; 让喝药就喝药。可愣是拖到开春,病才好透。因为每天夜里; 她都睁着眼流着泪,偏也不肯哭出声来,就那么躺着,挨到天明。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一样。
冬青寺的那个雪夜,李绾站了一整宿; 腿脚都冻出了毛病。直到如今,每逢湿冷天气,便要发作; 严重时走路都要人搀扶。
她用情至深,春蝉看的分明。可感情的事,所有的苦痛,别人都替不了。她再怎么心疼绾姐儿,也帮不上她半分。
如今几年过去了,曾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人,陡然出现,李绾仍旧为他失态。若不是秋嬷嬷今日困倦,怕早就要看出端倪。
依李绾如今的身份,再与外男说话便是坏了规矩,若被旁人发现,春蝉这个贴身奴婢就要第一个没命。可她不怕,只要绾姐儿能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只要她心里能痛快,春蝉豁出命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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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的喧嚣热闹,透过高墙隐隐约约传了过来,越发显得此处僻静。
李绾一步步走向那人,心中觉得不太真实。
当初听闻他离开冬青寺,李绾委屈极了。从此天大地大,再无处去寻他,她不怨也不恨,她只想问一问为什么,想要他亲口给自己一个答案。
到底造化弄人,原以为这一生再无缘相见,今日一抬眸便又轻易见到了。可那时想好的话,早已都忘了。只觉得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最后是玄真先开了口,他眼眸温柔,笑着对她说:“阿绾,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当年冬青寺的雪夜,她把满腔心意诉出,只求他怜顾,卑微的几乎不像自己。他笑了笑说‘一路顺风’,轻飘飘一句话划清了两人间的界限。
如今见面,又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别来无恙’。
李绾忽然就释然了。原来从头到尾爱了、痛了的都是她一人而已。
乘安县的小女童,成了邺朝的皇贵妃。
冬青寺的玄真师傅,原来是范阳卢氏的名门公子。
过去的相处、相伴都好似一场梦,不过是她自己感动了自己。年少时的梦,早就该醒了。
李绾舒展开笑意:“是啊,别来无恙。”
她笑的很美,可却让他的一颗心沉了下去,那双妩媚的丹凤眼中再无眷恋之意。
只如故人见面一般,客套的笑着:“玄真。。。。。。或许我该叫你卢玄?”
整个卢家将他看做瓷娃娃,这次陪石岭迎亲也是他自己执意要来。他知晓她做了皇贵妃,那尊荣位置别人必定欢喜。可阿绾呢?她娇气又胆小、挑食又贪睡,每天有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要问,那幽深禁宫她当真能过得开心?
“你叫我什么都好。”宽大袖袍中,他紧紧攥着拳,用力到指骨泛白。上前半步,低声道:“阿绾,我来不及解释那么许多。只问你,如今的一切你可是情愿的?你若是不愿,我。。。。。。”
“你怎样?若是我不愿,你便带我走?”
男人纤长的羽睫颤了颤,他点头道:“我带你走,范阳卢氏倾举族之力护你周全。”
李绾一怔,她知晓这话不是信口开河。世家倨傲,有几百年传承下来的底蕴在,最鼎盛时连皇家的面子都不肯给。如今虽然逐渐低调下来,可势力盆根错节,偷养私兵暗卫的也不在少数。若他们肯想法子,偷偷将她送走也不是不可能。
这句话若放在以前,李绾定要欢喜的傻了。可如今却万不敢承这份恩情。
当日的喜欢是真心实意,可时间好不容易掩盖了伤疤,又怎愿轻易揭起。
甚至在他说要带她走时,她想到了另一个人英挺的眉眼。那人每每见她便是傻笑,一句又一句绾绾,不知不觉打开了她的心。她曾答应了他,要等他回来,如今局面,虽不得已,可已是食言,又哪能再与别人一走了之?
若玄真如今对自己有意,那也只能说有缘无分。有时一时错过,便是一生错过。
她略微垂眸,牵起红唇道:“我不走,多谢卢公子好意了。”
及笄礼近在眼前,也就离她进宫的日子越来越近。李绾表现的淡然,可她心里也是怕的,怕癫狂阴狠的太后,怕不怀好意的沈芸芸,同样也怕心思难测的章和帝。
可她再怕也不能走,她走了就害了爹爹。“陛下待我很好,我并没有什么不情愿。也希望你日后,万事顺遂。吉时就要到了,快回前院吧。”
李绾转身,没再回头,自然也没看到男人神色痛苦的蹲下身去。
晚了吗?若是当年冬青寺的雪夜,他能不管不顾抱住她。。。。。。不,她说她现在过得很好,那就够了,幸亏没有拖累她一生。男人掩唇抑住轻咳声,再垂眼,淡青色袖口上已是淡淡血迹。他唇角只余下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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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与吴氏闹了一场,可李纤最后还是欢欢喜喜的上了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