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劫(第一部) 作者:四十二层(晋江2013-12-08完结)-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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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命怎的就这么苦,嫁到我们家,福是没享到,却得了这么凶猛的病,一头好好的头发就这么毁了。大婶也没什么,只一对家传的玉镯子,大婶没儿子,尾生就像我亲儿子一样,这镯子应该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想塞进风里希手里,想了想还是放在了床沿。“孩子你放心,大婶别的打不了保票,但尾生这孩子定不会负了你去。你好好安心养病,大婶给你端鸡汤去。”
风里希心道:“这呆子倒是越来越会扯谎,现在倒好,连头发都懒得替我遮掩了。”忽然听见室内有异动,忙沉声道:“烟罗,外面出了何事?”
一团烟雾出现在门口,只听那烟雾急急道:“娘娘可算醒了,娘娘闭关这几日,果真有大批妖怪涌向蓝县地界。烟罗多亏娘娘赠了修为,才勉强守住结界,只是有几拨特别厉害,烟罗实在。。。实在。。。请娘娘责罚!”
风里希心中早有打算,听他一说,也未惊讶,只摆摆手道:“你已尽力,本宫只叫你有任何异动报于我,并未命你挡住他们。这些天难为你了。”说到这里又问:“我睡了几日了?”
烟罗本以为风里希是闭关修炼什么去了,倒没想到居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睡了几日,只得小心道:“娘娘睡了。。睡了三日。。。”
风里希听他这么说,才稍稍明白尾生为何不太高兴。
…
尾生白日里出去上工,虽是文职,却也要费些脑子。晚上又要直挺挺地躺着任妖怪吸血,这几日面色是一日比一日惨白,尾生娘以为风里希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才把儿子忧思成这样。恨不得每日将家里藏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一天一个花样地给风里希炖汤。吃得这几日,连风里希这样厚脸皮的神都觉得愧疚了,这一愧疚,每日就又多喝了一碗。
这日夜里,尾生照例睡到半夜,照例感觉到颈上的麻痒,照例在做混蛋和傻蛋之间天人争斗了一番。只听风里希一边吸血一边道:“我想出去走走。”
尾生觉得头越来越晕,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只迷迷糊糊答道:“好,你给我三日。。。”说完又昏睡过去。
风里希见他睡过去,蹑手蹑脚从他身侧起来,轻轻开了门去,又悄悄溜进尾生娘房里,见床榻上的老妇双眼紧闭,全身抽搐,却紧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
她走到榻前,伸手在老妇眉心一点,老妇渐渐停止了抽搐,呼吸慢慢变得绵长起来。
风里希见尾生娘睡熟,才又蹑手蹑脚钻了出去,刚一出门,却被人一把捉住。清冷月光下,尾生着一件单衣,静静盯着他。
风里希心中咯噔一声,凭自己的神力修为,竟没发现他悄悄跟了来,此时见他盯着自己,想也不想便解释道:“我不是。。。”
尾生忽然伸出一只手抚了扶她发顶,将她的话堵了回去,他道,“我知道。”
风里希还纠结于他脸上落寞的表情,却听尾生继续说:“我虽不算机灵,却也不愚笨。你来之后,我娘。。。我想也瞒不过你,我娘她怕你嫌弃我有个生癞病的母亲,才与你说她只是远亲,我每夜查看,我娘竟都能安稳入睡。反而是你昏迷这几天,她又像以往一样到了夜里发病。我夜里站在窗外,却毫无办法。”
风里希道:“我的办法也不比你多,我可以缓解你娘的疼痛,却不能改她的阳寿。”其实这话也是半真半假,若是她真想帮人续命,也不是真的做不到,但改凡人阳寿这事,却是必然要惊动阎王。如今三界怕是都在找她,她实在不想去阎王那里喝个茶聊聊家长里短。
尾生被夜风吹得有点冷,原本就无人色的脸更加惨白,却继续道:“我知。有一件事你却是说对了,杀了你,我的确做不到。”说到这里,他有些挫败地扶了扶额,“开始我只是对自己说,你不过是只入药的妖兽,我应该把你看做一只鹌鹑。。。”
风里希听到这不禁敬佩起眼前的男人来,这几万年来,敢把她当做只鸟儿—还是鸟族里最不济的鹌鹑看的,天上地下,唯此一人。
“你倒下,我本应庆幸,若你就那么死了,我可以顺势将你入药,不用受良心的责问。可是。。。当你倒在那里,生死不明时,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心中充满了惧怕。你睡了三日,我查遍了古书,却找不到救你的法子。只好用自己的血喂你,我当时心中只一个念头,若你能醒来,便是要将我的血吸干,也没什么。”
风里希认真道:“真到了要吸干你的血的一天,你可不要忘了今日说的话。”
尾生笑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又过了三日,见尾生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精神却一日比一日好,到了第三日晚上,尾生一回来就招呼她出去。
风里希那日听得他答应带她出去,却也只当他迷糊中随意应了自己一句。没想到今日他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套女子的衣裙来,让她先在房中换了,好似真的要带她出去逛逛。
风里希换好衣裙,见长长的裙摆勉强遮住蛇尾,实在有点欲盖弥彰。本欲变作人身出去,却看见尾生推了一张轮椅来。轮椅做得很简单,一看就是赶制出来的,但难得将边角都打磨了,上面又铺了软垫。
尾生做了个请的手势,待她在上面坐稳了,又在她腿上加了一条毯子,才道:“书上说妖怪变作人形时也是颇耗精气的。反正现在街坊邻里都知道我尾生娶的娘子身子弱,生一场病以后连头发都白了,更别说下地行走。”
风里希笑道:“你读的书听着都像神棍写的。我看你做木匠倒是比读书更有前途。”
尾生避过她的调侃,只回答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则其善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便真是神棍写的,读读也没什么不好。”
今日正是乞巧节,又称女儿节,由于女子的命运只能嫁作人妇、相夫教子,因此不少女子都相信牛郎织女的传说,并希望以织女为榜样。所以每逢七姐诞,她们都会向七姐献祭,祈求自己能够心灵手巧、获得美满姻缘。
风里希对拜织女没有兴趣,若按辈分来,织女差了她不知多少辈;若按刺绣手艺来,她差了织女不知道多少辈。她懒洋洋地坐在轮椅上,由尾生推着她,穿过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一边路过每一个小摊,就好奇地向尾生问这问那,一边悄悄刺破指尖,将自己的血滴在地上。
街上许多人都认得尾生,大家没见过风里希,对尾生娶了媳妇这个事很有兴趣,见了风里希以后就对尾生娶了漂亮媳妇这个事更有兴趣。有几个妇人邀她一起去结彩楼,尾生推着她,任她和妇人们用黄铜制的七孔针和五色细线迎风穿了一会儿针,直到风里希第十五次错过针眼才憋笑着推她离开。路上又在街边小摊吃了两碗馄饨,怕风里希没吃饱,又买了几个糖人给她做零嘴,才推着她慢慢往回走。
两人远离了人群,尾生推着风里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镇上的蓝桥下。蓝镇之所以叫蓝镇,正是因为蓝桥而得名。今年大旱,河道中并没有水,风里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叫尾生莫再向前。
她看着远处树影重重,“若是今夜我不能与你一同回去,你莫要来寻我。”
她又道:“我们妖怪确实都是不识好歹的,你并未将我入药,我却差点将你入了药。”
尾生想张口,却觉得眼皮沉重,身子不听使唤地软下来。他心知今日一别,按她的脾气怕就是永别,忙一口将舌尖咬破,勉强撑住一丝精神。
风里希本只准备了两句台词,见他竟以己身之力与自己的神力抗争,不得已又加了一句道:“你若不忘了我,十年后,我在这蓝桥下等你。”
尾生听了这句,终于敌不过神力驱使,双眼一闭就昏睡过去,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听到她有些惋惜地叹道:“上次见你画的几个小人颇好看,一直想着若有机会也向你要一幅来着。。。”
她将他扶到轮椅上,用毯子盖好。见他眉头紧皱着,似乎睡得很不情愿,伸手帮他抚了抚。一抚间已在他周身设下了结界。
风里希安置好尾生,再转身时,面上已恢复了在上位者的漠然。
她冷冷道:“都滚出来。”
☆、第十四章 前世缘 来生劫 (六)
她话音刚落,从层层树影后腾起一团团黑雾,黑雾后杀气腾腾,显然是藏了不少的妖兵妖将。早先隐了气息混在人群和树林中,实在是委屈了他们。此时撤了禁制,一时间蓝县被腾腾妖气掩盖在下,就连远处阑珊灯火都被黑暗吞噬了。
风里希一手扶着桥墩,手指轻轻敲着,似乎在等人。
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过了一会,果然见黑雾中徐徐走出一人来,身量不高,梢显臃肿,可怖的脸上长满了肉瘤,正是尾生那生了癞症的母亲。
风里希见了来人,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只目光在她身上过了一遭。
只听尾生娘道:“娘娘早知是我?”
风里希抬头看看天,漫不经心地说:“你把尾生一家的情况调查得不错,扮起他母亲来也确实让人难辨真假。只是你终只看到这一世,却不知尾生祖上曾因私藏皇室玉器获罪,险些灭族,因此尾氏祖先有明训,后代不得收藏或佩带玉器。”
尾生娘听了,脸上露出点了然的表情,“在下本想赠对镯子示好,不想却被抓住了把柄。”而后又道:“确实是在下疏忽了,只知三生石上可望见前世今生祖先过往,却忘了这三生石本就是娘娘炼出来的。原来娘娘一早就知道,看来这几日的汤算是白炖了。”
风里希摇摇头:“美味当前,如何能拒绝,九穗禾、车马芝、五芝、不死草、反魂树,本宫若是凡人,这几日早被你补得飞升成仙了。”
尾生娘听她如此说,脸上的褶皱不禁堆作一堆,“都说女娲娘娘是继盘古大帝仙逝后资历最高的天神,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娘娘。只那几样东西对凡人是大补,对神仙却是毒药,娘娘竟也喝得下。”
风里希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桥墩:“你若是来找本宫叙话的,便按女娲宫的规矩来,先去宫门口领了拜帖。”
尾生娘听了这话,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她盘腿在地上坐下,一副“我就在这不走了”的架势,随着她坐下,周围黑压压的妖气便向他二人聚来,一时间风里希四周都是盘旋的黑影,连十几步外的尾生娘的身影都看不清楚。
风里希开了天目,听到尾生娘在妖雾中“咔咔”笑个不停,身上的肉瘤慢慢干瘪,露出光滑的皮肤;身量也拔高了,变得挺拔修长;随着身体的变化,面容变得尖削,尤其一双耳朵,昭示着他妖族的血统。
不一会,从妖雾中慢慢走出一个男子,一袭黑衣,眉目似剑,身如寻木1挺拔,虽是个美男子,却给人一种过于凌厉的感觉。他边在众妖的嘶吼中向风里希行来,边嘲讽道:“娘娘的宫门在下可不敢去,听闻三界众神都在三十二重天上跪请娘娘,在下心里怕得很,可不想给自己寻晦气。”
风里希抬头看看他,不在意道:“饕餮(tao tie),本宫上一次见你,你还只有一只头,没想到不过万来年不见,都让你修炼出身子来了。”
饕餮听了并不生气,又“咔咔”笑了几声道:“看来娘娘对在下的身子颇感兴趣,不若在下行个方便,让娘娘仔细看个清楚?”说罢伸手就向自己衣襟探去。
风里希一挥手,一道天雷劈在饕餮脚边,饕餮才讪讪收了手,风里希道:“你怀里藏着什么,藏在你怀里就好,不必急着掏出来。”说罢又一挥手,顿时又是几道天雷落下,一时间妖怪哀号声大盛,从黑雾中掉出好些人头兽身或兽头兽身的妖魔来。
饕餮见了也不着急,只掸了掸衣襟上的灰,“这些小妖自然入不得娘娘的眼,但让他们吃些蓝县的生魂却还绰绰有余。娘娘日理万机,怕是顾不得小小一个蓝县了。”说罢一只手举过肩头,微微摇了摇食指,登时几团烟雾就好像得了命令一般兴奋地朝着灯火繁盛处飞去。
风里希一弹指,一道红光追了过去,追到半截却停了下来,转头飞向饕餮。
却见饕餮手里托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壶,壶身非石非玉,只一团青紫色的光晕,在夜里显得格外诡异。饕餮轻轻将壶盖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