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枯骨·连城-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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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清词战战兢兢地收了折子,抬头看向猊貘,他眼中似乎燃起了灼灼的火焰,透着隐隐的疯狂……
“绣的什么?”阿红将头凑到连城耳边,仔细盯着她手中翻飞的针线,玄色丝缎的面料上用金丝线绣着各种字体书写的“平安”。阿红发出一声赞叹,不悦地咕哝着:“这么好的绣工!你打算给谁?肯定不是给我!”
连城莞尔,听出她话中浓浓的醋味:“他过两天就走了,一上战场,男人要的是功勋,女人只求 ‘平安’,阿红你要是喜欢,回头我也绣个腰带给你,只是你想要什么?‘发财’还是‘美貌’?”
“去你的!”阿红笑着敲了敲连城的头,“你要我整天带着美貌腰带到处晃?那我不成了花痴了?”
连城被她逗的笑了起来,手指未停,用思念为爱人绣成的平安腰带,那每一针中都浸透了浓浓的深情。
“阿红,你说我送给他时,他会说什么?”
“嗯,小心肝,等着我回来,哦不,是跟我一起走!也不对?”
连城笑着看她一个人坐在那儿烦恼,很努力地幻想那幅场景。
“也许……他什么都不会说,也许……他不会如我们所想的那样轻易原谅我……”连城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显得有些落寞。阿红轻轻握住她的手,似在安慰。
“我总是把目光投向远处,忽略了身边红硕的花朵。其实当我刚刚开始发芽的时候,他就为我痴痴的守候,而我却从未给他灿烂的回眸……”
相逢不言 尘缘湮灭
半尺宽的玄色丝带,金丝作绣,配以各色“平安”,再镶上八颗极品天竺坤珠,蓝光璀璨。腰带尾端系一块圆润腻白的羊脂玉,下坠璎络流苏,一切搭配地相得益彰,凸显华贵。
连城捧着腰带惴惴地站在月尘宫外的台阶上,里面偶尔传出的低沉嗓音让她越发地不安起来。
月尘宫内
“你怎么来了?”风佑显得有些焦虑但也难掩心中的喜悦,看着一身尘土的叶姜,风佑的胸口渐渐暖了起来。
“你都要死了我还不来?”叶姜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递了药碗过去看着风佑喝下。
风佑皱眉将药喝了下去,忍不住咳嗽,震得伤口刺刺地疼。
“西泽怎么样?”
“不许问,你好好给我养着!”
叶姜叉腰做悍妇状,引得风佑闷笑。清晨的风还带着泥土的香气,叶姜与风佑挨的很近,风佑看着她头顶的残雪,轻轻帮他扫开。
“一夜没睡?”
“没睡!”
叶姜将他的身子又压了下去,不让他管自己的闲事,推搡之间无意碰到风佑的两腿之间,风佑一窘,老实地躺了回去,留下叶姜揶揄地看他。
“我看是好了,精神了嘛!”
风佑的脸微微有些红,咕哝着:“大早上,都这样!”
叶姜脱了外袍起身去倒茶水,问道:“我先去的太医院,那边说可以开始补身子了,想要吃些什么?”
风佑将两手枕在脑后开始不正经起来:“没胃口,除了女人,没什么其他想要的!”
叶姜被他气得苦笑不得,走来推着他的脑袋道:“好好好,回去给你找女人,要不这儿的宫女也行,你要哪个?”
风佑当真地歪头想了想:“那你把倚澜殿的阿红找来,抱着她能做好梦呢!”
“好的,我现在就去!”
叶姜作势回身,一转头见风佑笑着看她,两人就一齐笑了起来,虽是明摆的玩笑,叶姜也看出风佑的强颜欢笑,怎么他笑闹中也想着倚澜殿?那个女人伤他还不够深吗?
“你们男人也真好,谁都可以……”叶姜话里有话,风佑明白她的意思,成亲以来,两人做了长久的名誉夫妻,即是风佑不想,也是叶姜不要,风佑明白叶姜忘不了连惑,那个女人都做不到的事,叶姜又怎么能做到呢?
“其实女人也可以……”风佑笑得辛酸,叶姜怕看见他的那副样子,将头转了开来。
“女人一旦爱上了,就不可以!”
“哦?原来她是真的不爱我!”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连城低头走了进来,抬头时屋里的三个人都愣了,叶姜坐在风佑的床头,两人正亲昵的依偎,风佑的脸色变的有些青白,一瞬不瞬地盯着连城同样青白的脸。
连城站在门口迟疑着,有那么一会,才勉强堆起笑开口道:“门外没有侍卫,所以……我就进来了……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屋内的两人不由得微微心酸,此时此刻,曾经那样高傲的一个女人,现在却在他俩面前忐忑着,问可以吗,只是这样一句不经意的话,连城已经完全丢下自己骄傲,透出难掩的祈求与讨好。
叶姜轻轻点下头,站了起来,风佑还是那个姿势,只是叶姜注意到他的手指不自然地蜷曲着,有些微微地抖。
“我……是来谢谢王爷的……”
连城说话时看着风佑,金色的蜜瞳看不出情绪的波澜,风佑直起身并没有下床,连城将手中用织锦覆盖的托盘递向他,然而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来,继而转向叶姜,笑着说道:
“这次承蒙王爷舍命相救,实在感激不尽,这点薄礼还请收下!”
叶姜用眼角扫了风佑一眼,见他没有起身的意思就伸手接了过来,笑道:“这不敢当,娘娘怀的是龙子,我家王爷既身为人臣,定是要尽忠的!”
说着扶着连城坐了下来,风佑顺着叶姜的话将目光落在连城微挺的小腹上,薄唇下意识抿了起来。叶姜转过身去倒茶,连城捕捉住风佑刻意躲闪的目光,金眸融融,似有千言万语,却在风佑淡然的眼神下渐渐暗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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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是一个人来的吗?”叶姜最终打破了沉默,捧着茶微微对着连城一笑。
“不,侍女还在外面!”连城坦白的回答她。眼光又不经意地看向风佑,那曾经的情人显得异常的遥远。
“哦?怎么不让她进来?外面怪冷的!”
连城给她说的微微一怔,沉默了一会,她笑道:“王爷大病初愈,怕人杂吵了他!”
风佑始终不语,从连城消磨的动作不难看出她有话要说,可是此时此刻她想对他说什么呢?与连惑的一场恶战无法避免,她来,可是要他手下留情。
叶姜从风佑的眼神里看出犹豫,她明白他的为难,如果连城开口了,让他又如何回应呢?对于连城的滞留叶姜早就看出端倪,但她不打算离开,不管连城想说的是什么,她不能给她机会开口。
“身子倒是好了点,只是一直说头痛,太医说还要静养!”叶姜将茶盏递给了连城,连城明白她的意思,接过便放了下来。
“是要好好养着,我也不便打扰了!”
说完向着风佑点了点头,唇角带笑不露声色地转身,那一瞬她再没勇气看风佑静卧的床榻,在那里自己曾努力想劝说自己会是一个终点,但也没有料到会变成悲伤的起点。眼角的余光停留在那锦帕下的平安腰带,连城将心底所有想倾诉的冲动都按耐下来了。
“告辞了!”
她抬起头,看着叶姜,脸上现出一个恍惚的笑容,这种笑容,那么迷人又迷离,但是仔细看去,背后只有空洞,无边无底……
暖阳初升;一夜冰花,在闪闪的阳光下渐渐消融。
阿红正搓着手,见连城出来,忙兴奋地凑上前问道:“他怎么说?”
连城不语,见风儿吹过,落了屋檐上的残雪,便伸出手,雪轻轻飘落,盈握、融化,潮湿了掌心……
“走吧!”
她说,努力挺直了背,捂着腹部在未融的雪地上留下浅浅的印痕,阿红呆了呆,随即明白了什么。转身狠瞪了宫门一眼,便向着连城追了过去。
月尘宫内
“她送的什么?”风佑伸长了脖子努力看着远处案几上的托盘,叶姜走过去掀了锦帕,便是一愣。
“是什么?”托盘被叶姜的身体挡住了,风佑左右摆着身子,想找个角度看看清楚,不料锦帕却又被叶姜盖上了,她转过身,笑着说:“没什么,只是块羊脂玉。”
风佑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扶着床沿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你别动啊,伤口又裂开了!”
风佑不听劝阻将她扑过来的身子一推,踉踉跄跄地走到案几前,锦帕撩起,那绣着平安的玄色腰带显露出来,震得风佑心口一颤。
“你干什么?你不能出去!”叶姜急速地跑到宫门前,张开手臂将门堵了起来,风佑只着单衣,披散着发丝,一脸苍白地站在她的面前。
“让开!”声音中有着不容质疑的威严,风佑一手拿着腰带,一手捂住向外渗血的伤口。
“不让,你疯了吗?只不过一条腰带,你要把命给她吗?别忘了她哥哥的兵就在西泽城外!”
“让开!”风佑不耐烦地大吼。叶姜咬紧了下唇,死死瞪着他盛怒的眼睛。
“要我让,从我身上踏过去!”她撂下狠话,激的风佑眼眶都红了起来。
“叶姜,我告诉你,如果她是为了给连惑求情,你也好不到那儿去!我问你,那夜我们一万精兵伏击连惑为何会失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是傻子?”
风佑说着一把揪起叶姜的衣襟,叶姜显然愣住了,不置信地看他。
“你想救他!你不要他死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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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没有!”
叶姜矢口否认,青色的眸子染上一层氤氲。
风佑冷着眼看她,重重地拨开她的身子。
“我没有!你怎么可以不信我?是的,我不要他死,可我也不会害了一万兄弟的性命!风佑,你为何要这样想我?”
叶姜说到最后哭了出来,但风佑对她倍感委屈的泪水视而不见,出门前他只冷冷说了一句:“对于女人,我谁也不信!”
连城伫立在内廷的宫门外,遥望被红砖绿瓦湮灭的月尘宫,手心轻轻拍了拍有些动静的小腹,低下头轻轻低语:“宝宝,你爹是这五陆最好的战士,如果连神也打不败他,那他就注定是这五陆的霸主,对不对?”
她说完淡淡一笑,扬起头的身姿如同冬日里向南守望的女神,那深情的眼神仿佛能将雪望成春水,将寒梅望成玫瑰,将沧海望成桑田,将浮世望成睫上尘埃,然后随着阿红的一声叹息,内廷红色的宫门缓缓合起,直到“砰”一声将一切情缘都隔在了门外……
朝华急报 倚澜新生
“王爷,没有侯爷的令牌,任何人都不能出入内庭!”
“令牌落在月尘宫,你们派个人去取来,先让我进去!”
“王爷!”内庭的守门侍卫将刀一横,将风佑硬是挡在了门外,依旧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还是请您先拿了令牌来,这规矩不能坏了,要是上面怪罪下来,小的可是要掉脑袋的。”
风佑拿着腰带一身单衣立在内庭门外,偶有女眷出入时,皆羞怯地低首,风佑见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这身装扮也却有不妥,便没有再说,转身想离开时,月尘宫方向匆匆跑来一名侍卫,见了风佑便是一跪。
“启禀王爷,前方来报,连惑率领五万精兵企图攻城!”
“你说什么?!”
……
北国凛冽的寒风呼啸着一阵阵的从耳旁掠过,风佑捋了捋额前散乱的长发,回身又望了一眼紧闭的宫门,那朱红的漆让他又想起初春时与连城相遇的时分,想起桃花坞那些落花缤纷的日子。可是她唯一的亲人却与他站在烽火狼烟两侧,这样微妙的关系和缘分衬在这条平安腰带的背后又能说明什么呢?如果说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情,那这丝丝的情分在这场战役以后,也会如现在呼啸而过的风,吹过,就过去了吧……
仁德十二年春夏,连惑领兵五万意图攻克西泽王城,但计划在鬼军的浴血奋战中彻底崩溃,至此两军皆死伤惨重,连惑乘机围堵了西泽以南以东的道路,截断了北里一切对外的物资,西泽连同北里陷入了物资缺乏的困境,对此,北里国中众说纷纭,但史官手中却留下不容质疑的一笔:鬼王迁都一举实属败笔矣。
而西泽城更是惨淡愁云,北里侯承诺的骠骑营并没有如约参战,而是守在战场的百里之外,西泽前阵的鬼军将士一个个倒下去,却不见骠骑营伸出援手,民间谣言四起,说鬼王曾因此大怒,领兵逼近北里皇城,距三百里以外驻守三日,三日后虽退兵回西泽,但鬼王争位之心已昭,乃北里之患,朝中大臣纷纷倒戈,上书要求北里侯遏制骠骑营,骠骑营成了北里防范西泽的门户,而非参战之军。
到了仁德十二年秋,战事已到荼靡之际,所有人的心弦都紧绷着,西泽仅剩三万将士,十道请兵符飞入北里皇城请求骠骑营出兵,但北里侯都置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