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江湖-第6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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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不好,有倾盆大雨,洋洋洒洒的落在山间,这天气没有山民会外出的,就连山中学堂的课业,今日也停了一日。
但在山道上,豪雨之中,却有个人,正撑着伞,慢悠悠的往山上行走。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拍打在油纸伞上,溅起若雨打芭蕉一般的声音,还有水流顺着伞边,滴滴答答的落下。
按道理说,这样的雨,就算撑着伞也没用,依然会被淋的全身湿透,但此时这伞中人却不一样。
那白衣黑衫,没有一丝湿润,就连脚下的布靴,都没有一丝水渍。
他是踩在难行的山路上,但每一步走的很稳,地面烂泥飞溅,却总是沾不到他身上,奇特的很,可惜此时山中无人,自然也无能看到这一幕的旁观者。
沈秋左手撑着伞,右手背在身后,就如踏青一样,行走在这山路上。
他对这里可太熟悉了。
当年那一夜里,自己就是在这里苏醒的。
那一夜里,青青骑着马,带着昏迷的自己,被黑衣卫组团追杀,那一夜也有暴雨倾盆,也是如今日一样。
狼狈,而又苦楚。
若是他没记错,转过眼前那个弯,就能看到那一夜对峙的山涧平台,下方应有条河,距离山鬼留下藏身的洞穴并不远。
果然,走过眼前山涧,便看到了那处平台。
平平凡凡,没有一丝奇特,雨水汇聚在那里,从边缘流下,远处河水滔滔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
沈秋撑着伞,上前去,他低着头,看着这平台边缘,试图从被雨水冲刷的地方,寻到一丝当年那场追逐留下的痕迹。
但没有。
这石头,到底不如人这么坚定。
它没有能留下那些痕迹,就好似早已忘却。
这让雨中的沈秋,有些怅然若失。
“一个人待在这干什么?”
十几息后,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沈秋回过头,便见公孙愚穿着长衫,不带面具,梳着文士发髻,手中也不见从不离手的承影剑,左手撑着伞,如沈秋一样。
他胳膊下,夹着几册书,对沈秋说:
“来了为何不提前说一句?还和我玩捉迷藏吗?”
“哪有。”
雨声中,沈秋轻笑了一声,说:
“只是兄长如今为孩童开蒙,乃是一地夫子,整日之乎者也,便怕打扰了兄长工作罢了。”
“少说这话。”
公孙愚瞪了一眼沈秋,说:
“随我来,去庄中歇息,顺便招待你吃顿饭。
来了自家,还不入家门,真是该打。”
第669章 夫子
沈秋说自己在此界磨砺武道已到终点,就如行路到南墙之前,除非撞破南墙,否则前方已无路可走。
他便要用剩下三个月的时间,再走红尘一遭,倒不是说重走人生路,这个过程早在于红尘君对搏时,就被红尘引引动。
他已回望过人生无数次。
之所以归红尘的第一站在太行山,其实是一种感怀。
身而为人,最重要的是知道往哪去,但若还能知道从哪来,这就是一种极大的幸福,前后两端的确定,便能画出一条笔直的人生路。
这样就不会迷路了。
当然,走人身走到沈秋这一步,就算想要迷路也难。
太行山,云海崖,青鸾山庄。
此地是公孙愚和耶律婉的家,也是忘川宗名义上的一个据点,沈秋常打趣说,这里应该改名叫“公孙宅”才对。
但山鬼却不愿意改。
在他心中,这地方不仅仅是给自己住的,也是兄弟们的家。
一如当年,他收留无处可去的沈秋和青青时,那时游离在太行山中,支离破碎的灵魂,就有了个新家。
它一直很温暖,山鬼一直很喜欢。
便固执的不愿改变。
亦不想做什么天下高手,太行剑圣之类的,他只想在历经世间诸事后,给自家兄弟,守好这最后的归处。
豪雨之中,沈秋和山鬼并肩而行,一边说着话,一边步入青鸾山庄中,这处地势高些,那些雨点打落青瓦飞檐,气温挺低,便搅动太行云雾。
让这处面积大,装点的也精致一些的庄子,被笼罩在这太行云雨里,倒是颇有一番风味。
确实是变了。
眼见刘婉正在门堂处迎接夫君归来,那已有些显怀的肚子,让这长公主殿下行走稍显不便,便被几个穿着儒衫的山民丫头搀扶着。
山鬼将手中书,交给几个孩子,将伞放到一边,又扶起刘婉的手臂,带着自家兄弟往内厅去,身旁几个孩子并未见过沈秋。
但也是很有礼貌的帮沈秋拿过满是雨水的伞,还送上净手的手帕,又对沈秋行礼告别,带著书卷离开此处,一路上也未有叽叽喳喳的喧闹。
“挺有礼貌的。”
沈秋目送着几名孩子离开,他说:
“这些都是兄长的弟子吗?”
“嗯,都已是在学堂中开蒙数月的。”
公孙愚和爱妻在前行,又对身后沈秋说:
“她们都是太行村落中的孤儿,无处可去,便被婉儿收到庄中,既做学堂弟子,也做庄中服侍。
待以后长大了,便是庄中门人。”
说到这里,山鬼又有些抱怨,他说:
“这青鸾庄修的如此大,你们却又不时常往来,整个庄子里,就只有我夫妻两人,冷清,是冷清了些,就连打理好都难。”
“大家都忙嘛。”
沈秋有些尴尬的说:
“并非是不想来看兄长,也不是心中不挂念。
你看,青青如今坐拥天下,每日繁忙不必多说,小铁与诗音远在东瀛镇压,一时半会回不来中土。
张岚还要在昆仑和苗疆两地跑,我都替他累,其他几个,也是各有事做,等闲抽不出空来。
不过兄长也不必介怀,墨家那边已有传送墨阵参研,约莫几个月后,天下各处便能以灵阵贯穿,到时,让他们往庄子里架设一个私用的。
那往来就便捷很多了。”
山鬼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他似是有些生气,便说道:
“这是灵阵的事吗?这是距离的事吗?莫说有灵阵,就算现在没有,我等兄弟手里也有穿行天下的手段。
凤头鹰已可载人,张岚的猫也能日行千里,若真想来,什么时候不能来?”
这话就有些如夯直之人去抱怨的意思了。
惹得刘婉捂嘴轻笑,又伸手拉了拉夫君袖子。
她是知道的,自家夫君虽然有一身绝世武艺,性子也淡薄些,对诸事不甚在意,惟独对这兄弟亲人之谊,看得极重。
自蓬莱战后,兄弟姐妹们远去天下四方,这大半年里,太行山都没有访客,让夫君心中生出不满,但更多的也是牵挂。
他是嘴上说的不好听,但身体却很老实。
前些时日静极思动,便坐青鸾鹰,在三四日里,往各处都去了一趟,甚至去了趟东瀛,去看看自己兄弟。
自家这夫君啊,其实是个温柔且敏感,心里又有些怕孤独的人,也不知,他人生前二十多年,是怎么孤身在太行山中活下来的。
“罢了,不说了。”
山鬼被夫人提醒,知道自己话说的有点重,便摆了摆手,不再说这个。
两兄弟走入内堂,刘婉便退了出去,带着几个山民丫头,去厨房,要置办场家宴,留下两兄弟说话。
“兄长这是多久没握剑了?”
眼见公孙愚坐在椅子上,顺手拿起一册书来,沈秋左右看了看,问到:
“承影剑和面具,都收起来了?以后也不用剑了?”
“非也。”
山鬼摇了摇头,将眼前书翻过一页,轻声说:
“只是藏剑于鞘,温养心性,手中虽无剑,但心中却有。吾弟见我不持剑在手,然心中演练剑术,却无有一丝疲怠。”
“嗯,确实该如此。”
忘川宗主端着茶杯,看着门外豪雨淋漓,他说:
“兄长剑术,已是世间快之极,以如此境界,想要突破,绝非易事,与其日日苦练,不如先放下来。
以我所想,不如兄长学一学那慢剑之法,或许有所悟得。”
“不学。”
公孙愚想也不想的拒绝,他说:
“我之剑术,精髓就在快,若是慢下来,不但失了精髓,且我用的也难受。如今试藏剑之法,虽是初试,但已有几丝心得。
这些时日,不用剑,每日都在学堂中与孩童开蒙,教他们学识,塑立身根基,养浩然之气,书中诸般道理,与他们反复去说。
不但教的孩童知晓道理,也让自己对这世间之事,体悟更深。”
说到这里,山鬼将目光从书册上移开,看了一眼沈秋,他说:
“所谓一法知,百窍通,以前总是寄情于剑,忽略太多,把自己也困在那把剑里,寻不得超脱之法,亦领悟不得剑中真意。
如今将将跳了出来,再去看剑之一道,居高临下,便看的更远些,更透彻些。
我知,我之剑术所缺一味,不得圆满。
但如今,也以从这书中寻得一丝体悟,或许突破之机,就在这读书习字里。”
“哦?”
沈秋来了兴趣。
他前倾身体,看着山鬼手中的书册,问到:
“兄长所说,是剑意?”
“嗯。”
山鬼点了点头。
他这样的剑客,一直没领悟剑意,本就是一件怪事,剑术已达至臻,本该从武艺层面向上生出意境。
但山鬼却一直卡在这一步。
想来也是。
以山鬼出剑之快,甚至能在他人武意展开之前,就将意境破去,这样的杀人剑术,对敌只需一招,根本不需要剑意加持,也足以让他成为世间第一流的剑客。
但少了剑意,剑术总归不完整。
以山鬼传承的太行仙剑,不习得月缺剑典精要,想要再往上溯源仙家妙法,几乎不可能。
山鬼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
他的剑术,用以对敌武林江湖客,已是绰绰有余,但如今天下大变,以后要面对的敌人,也绝对不是江湖客。
剑术若不能再行突破,以后遇到事情,自己保全自身都难,更别提再去护住兄弟家人。
他也在尝试。
以他这会所说,似乎是找到了破局之法。
眼见沈秋眼中跃跃欲试,山鬼也笑了一声,他左手拿著书,随著书卷翻动一页,一股似有似无的气机,便往周遭散去。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公孙愚轻声说了句。
“嗖、嗖”
两声轻响,沈秋眼前,便落下几缕碎发。
快!
这一剑,快到极致。
甚至有种超脱时间的味道,以他武君宝体的感知,都有些反应仓促,提手指挡住第一剑,但第二剑却划过额头。
待剑气消散,他看着脚下散落的几缕头发,便朝着山鬼竖了竖大拇指。
“厉害!”
宗主发自心底的赞叹到:
“兄长这一缕剑意,似感知时光?”
“非也,非也。”
公孙愚轻笑一声,又翻过一页书,念到: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话音将落,两人所在,方寸之间,阴冷之气乍现,像极了沈秋的苦寒刀意散发之时,方寸天地,竟有大雪茫茫之感。
寒气入体,冻神伤魄。
这一缕剑气所化,好似要封冻周遭世界。
这一剑,是群攻剑意。
“兄长这剑意,有意思。”
沈秋处于那寒气森森之中,左手并为指剑,向上轻轻一划,苦寒刀意压缩在方寸之间,朝着山鬼漫卷而去。
这是宗主见猎心喜,想要和兄长切磋一番。
“其身正,不令而行!”
山鬼面色肃然,又念一句。
周遭森冷剑意骤然一变,似化作城墙厚重,聚拢于身,将那一缕苦寒刀意镇压在三寸之外,犹如泰山压顶,不得再进。
他看了一眼沈秋,将手中书合起,说:
“下一剑,小心了。”
说罢,山鬼霍然起身,周身气质从那读书习字的温润夫子,似又回到了那个手持承影,横战天下的绝世剑客。
其势之锐,搅动一方天地,让庄中豪雨在这一瞬都停歇片刻,被剑意所冲,入眼之处,豆大雨帘,竟反向卷着往天际而去。
“朝闻道,夕死可矣。”
一句念出,沈秋眼前山鬼似化作一把擎天之剑,舍身斩来,又快又狠,若世间出剑之极,光晕流散,一息便退。
两人还是维持着原来的样子,都坐在椅子上。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下一瞬,整个内堂中,所有的木质器物,悄无声息的散落开来,不是重压之下,被碾为齑粉,而是如绞入刀剑之阵,被切得支离破碎。
沈秋看了一眼左手手指。
以武君宝体之坚韧,在手指上亦留下了道道划痕。
但这是山鬼手中无剑的情况,若刚才那一剑,他手里有承影,怕是武君宝体,都要被切开伤痕。
“还不完美。”
沈秋看着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