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江湖-第3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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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瑶琴刚用了晚饭,便有一名护卫她的河洛女拳师前来禀告。
“故人?”
瑶琴放下账本,披着毡毯,她对那女拳师说:
“问清楚是谁了吗?”
“是车华少侠。”
女拳师回答说:
“长老还记得吗?就是在英雄会上,被雷爷介绍给江湖人的那位华山派遗孤。”
“哦,我记得。”
瑶琴点了点头,又问到:
“那位少侠,不是被林菀冬掌门,带回潇湘剑门去了吗?怎么会突然来到洛阳?”
“他不肯说。”
女拳师说:
“他只是让我转告长老,说是有关于沈秋大侠的消息,要告知长老。”
“让他进来吧。”
瑶琴皱起了眉头,吩咐了一句。
这车华的事情,整个洛阳成的江湖人都知道,华山派被圣火教灭门,只剩下车华一人独活,在洛阳大战时,他也是出过力的。
后来被林菀冬带回潇湘剑门,传授剑术。
任豪盟主和雷爷,也许诺过,会帮助他重建华山派。
但真要说起来,这车华少侠这事,在这几年风起云涌的正邪之争中,连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尤其是现在,魔教已散,正派也受重创的时刻。
一个已经灭门的宗门,实在是无人关注了。
雷爷战死,盟主也死了,车华想要重建华山派,更是千难万难。
不多时,车华被几名拳师护送着,来到雷府正厅。
车华穿着一件单衣,手里握着把剑。
这会气温骤降,似是让他冻得哆哆嗦嗦,虽然身形匀称,是个练武的好料子,但走进门来,他身上那股萧索的气质,还是瞒不住人的。
这少侠心中似乎已经是绝望了。
自宗门破灭到现在,苟延馋喘也快一年的时间,哪怕有江湖同道护持,他也是真看不到任何希望。
一个人绝望的时候,那种无助凄惨,是瞒不过他人的。
“少侠,你说你有我夫君的消息?”
瑶琴没有寒暄,她坐在椅子上,披着毯子,问到:
“你是见过我夫君吗?”
车华没有回答。
他抬起头,看着瑶琴,嘴唇微动,似是在颤抖,想说些什么,又像是难以决断,眼中尽是一抹纠结。
下一瞬,在瑶琴惊愕的注视中,这少侠手中长剑抽出,朝着她迎面刺来。
这个举动太过突然,几名拳师来不及阻止。
瑶琴看着眼前这起身刺杀的少侠,他出剑的时候,甚至是闭着眼睛的,但五官扭曲,咬着牙,脸上尽是一抹绝望。
闭着眼睛出剑,怎么可能刺的到人?
更何况,瑶琴这体弱的外表下,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铛”
长剑刺在椅子上,剑刃刺入木头,飞出几缕木屑来。
但被刺杀的对象,那婉约的江南女子,却已在身形飘摇间,掠出丈远,停在房中。
“贼子!”
一声怒吼,自院外传来。
长刀出鞘,裹着寒风的杨复怒发冲冠,冲破门扇,杀入房中。
手中长刀舞起,朝着车华当头砍下。
但那刺杀的年轻人,一剑刺空,却也不追击,就那么闭着眼睛,仰着头,任由刀锋坠下,寒光迎面而来,肃杀气势吹散了他披散的长发。
“慢!”
瑶琴那边出声喊了句。
杨复砍下的刀,在这一瞬自刚猛化为阴柔,杀势化作守势,转换间,不带一丝生涩,俨然已有刀术大师的风范。
宽大刀背扫在车华脖颈,将这闭目等死的年轻人打飞出去,口喷鲜血,又被几名拳师上前擒住,动弹不得。
刚才那一剑,让瑶琴也有些惊魂未定。
但她颇有大将之风,并未恼怒喊杀,而是在杨复的护卫下,上前几步,看着口吐鲜血,却也不挣扎的车华,她冷声问道:
“为何?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
车华咬着牙,不回答。
杨复迟疑了一下,对瑶琴低声说:
“这贼子与你有仇的,瑶琴姑娘,你想想,他的宗门,是毁在谁手里?”
瑶琴愣了一下。
她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她对车华说:
“我与圣火教之间,确实有些联系。
但这位少侠,你总不会因那点联系,就要舍身刺杀于我吧?还是说,你是要以我性命,再挑起我夫君与你们正道人的厮杀?”
“你根本就不是来刺杀的。”
车华死硬着不出声,杨复也叹了口气,收起刀,对车华说:
“哪有人闭着眼睛出剑?你是来赴死的。胆气尚可,但这份阴沉心思着实可恨,枉为正道中人!
真是给你华山派先贤,丢尽了脸面!”
杨复的话,如鞭子一样抽打在车华心头,他扣紧了十指,似是想要反驳,却最终哀叹一声,再不说话。
下一瞬,一声惊呼自门外响起。
瑶琴回头看去,也是瞪大了眼睛。
夜色中,寒风阵阵,却有一两片雪花飘落。
这是,十月飞雪?
第378章 风雪夜归人
不是冬日,却降大雪,这是天生异象。
往往在这种时候,民间就会有各种迷信之说纷至沓来,待到第二日清晨,整个洛阳城已是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城中便传出流言,说这是天大的冤屈,让老天爷睁眼。
还有人指名道姓的说,就是河洛大侠沈秋蒙受了奇冤,这才有了灵感动天,使中原之地,在这十月深秋,普降大雪。
流言传的有声有色。
这时代,人们没什么太多的娱乐,传些八卦消息,变成了仅有的消遣,
再加上沈秋在这座城中声望实在高绝,不到半日,这流言就传的满城都是,隐楼贴在全城的告示,也被丐帮人全部撕了下来。
外界传得风起云涌的邪道妖人之说,在这城里,就好似石子落水,就溅起个涟漪,再无动静了。
百姓可不管你隐楼在江湖有什么地位,谁护着他们,他们就偏向谁。
那北寇攻入城中的时候,也没见你隐楼出人去救这一城百姓啊?
至于这所谓的“奇冤动天”的说法,是谁传出去的,稍有些心眼的人,都猜得出来。
嘿,沈秋大侠,果然是娶了个好老婆。
既漂亮,又有雄厚财力,难得心思灵动,真有大将之风,嗯,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年纪大了些。
在这个时代看来,瑶琴二十才嫁人,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
“玄鱼用了蛊,才撬开那车华贼子的嘴。”
雷府中,青青坐在瑶琴身边,抓着瑶琴的手,一脸后怕。
瑶琴倒是无所谓了,昨夜那一剑连她分毫都未伤到,又有杨复这样一个地榜高手在府中保护,没什么好怕的。
她拍了拍青青的手,问到:
“问出来了吗?他到底想做什么?”
“姐姐你高看那个夯货了。”
青青撇了撇嘴,不屑的说:
“没什么阴谋,那货甚至根本就没想到,以他的命来给师兄泼脏水。
他是在潇湘剑门听闻了诗音的事,知道圣火教有了圣女,千年圣火不会熄灭,原本心中希望便破灭掉了。
他自知武艺不行,潇湘剑门那边,林菀冬带着林慧音回去之后,又结庐闭关,他想学高深武艺都不行,自己报仇,更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心生绝望下,便走了极端。”
小师妹看着瑶琴,她说:
“他的想法简单的很,圣火教既得了圣女,便是有了传承,但诗音身为圣女,需得纯洁之身,不得嫁娶。
那圣火教下一任圣女人选,定然就只能是姐姐和师兄的孩儿。
他想刺杀姐姐,以此来断掉圣火教的传承。”
“嗯。”
瑶琴点了点头。
车华的想法极端,但对于他那样身负血海深仇,却又无力向阳桃报复的人而言,确实是目前他能走的唯一一条路。
但瑶琴闭着眼睛思索片刻,又说:
“圣女传承之事,你等虽都知道,但在外界也是隐秘,以这车华的层次,很难知晓的如此清楚,想来是有人告诉他这些的。
是那个四处煽风点火的张楚吗?他与你师兄却有深仇大恨,做出这等事,也不奇怪。”
“不是张楚。”
青青摇了摇头,她恨恨的说:
“是隐楼告知车华的,师兄数日前,毁了襄阳隐楼分舵,但有人外出,逃得一命,便将这事告知给了车华。
那愣头青想都不想,便跑来孤身刺杀。
玄鱼用蛊逼问他,他抵挡不住,便全都说了,他那人,软弱的很!”
青青说:
“本是打定主意,要舍身刺杀姐姐,但却又过不了心中那一关,觉得自己无能废物,报仇之事,竟要牺牲姐姐这等无辜才能做到。
所以昨夜刺杀,心中纠结不堪,干脆就刺出那一剑,然后闭目等死了。
真是个废物!”
小师妹撇了撇嘴,说:
“就像师兄之前说的。
这等人,解决不了问题,便解决自己,把烂摊子留给别人。
他都不想想,他若是真的刺杀成功了,以师兄现在的的性子,怕潇湘剑门那边,又要重演当年张莫邪屠尽满门的惨祸。
林菀冬念他身世坎坷,给他条路走。他不但不感激,还要做出这等无脑的事,自己死了就死了,还要牵连恩人。
这种无智之人,就是扫把星!
到走哪,乱到哪,干脆一刀杀了,也免得祸端。”
瑶琴没有回答。
几息之后,她才开口说:
“等夫君回来吧,车华虽然是个卒子。
但也是正道少侠,英雄会上,人人知道他的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洛阳,你师兄身上的污名,可就再洗不干净了。”
“说起师兄哦。”
青青点了点头,她吹了个悠长口哨,自己的两只凤头鹰中的疾风便拍打着翅膀,落在窗户上。
小师妹低声对瑶琴说:
“师兄可能今晚就回来了,一路走得隐秘,他来信说,是来接我们的,说是要去绍兴那边,也不知道要找什么。”
“绍兴?”
瑶琴目光一凝,看向什么都不知道的青青。
她握紧了青青的手。
绍兴那边,不就是陶朱山吗?
夫君这是要,告诉青青身世了?
看来金陵之事,果然和青青有关。
……………………………
沈秋说是今晚回洛阳,但下午之时,李义坚和河洛帮人,却先一步回了洛阳城。
码头那边,有很多人都去迎接了。
洛阳一战后,这洛阳城中百姓,和北朝人已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如今河洛帮英雄自金陵大胜而归,杀得北寇丢盔弃甲,实乃洛阳城的大英雄。
李义坚也未曾想到,在回来时,竟有这么多百姓前来迎接,还有失去亲人的老人们,满脸热泪,颤颤巍巍的送上接风酒。
一众河洛帮人,也是心下感慨。
这一战,果然如雷诗音大龙头所说。
只要胜了,便能收尽洛阳人心,这河洛帮在其他地方也许名声远播还需要时日,但最少在中原区域,经此两战之后,已是一等一的江湖豪门。
可惜,李义坚喝着醇厚的接风酒,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这一趟,正道确实是赢了。
但大哥,还有诗音,却。。。
唉。
一行人在人群簇拥中入了城,帮众回家,李义坚则带着兄弟们,去了雷府,雷诗音之事,雷府中人都已知晓,也不必他解释太多。
而赵管事那边,更是打点起行装,将雷府地契交由李义坚保管,又将帮中事务交接一番,便带着十几名雷府亲信,出了洛阳,往西域圣火山去了。
“雷爷,浪僧大师。”
在雷府前院,正厅之中,河洛帮高层尽在此地,包括郎木头,瑶琴,李老爷在内的七名长老,也齐齐到场。
众目睽睽之下,李义坚束着香烛,一脸愧疚。
他对两个牌位说:
“我等让两位失望了,没能护住诗音大小姐,也没能护住沈秋大哥,让他被奸人污蔑,不得不叛出正道,是我等无能。”
李义坚将手中香烛,插入香炉中。
他转过身来,从袖中取出河洛帮大龙头的印信,放在桌上,又对七名长老做了个揖。
他说:
“沈秋大哥许我做河洛帮大龙头,但李某深知,李某不论是武艺,还是名声,都难以服众,也不敢占这大龙头之位。
今日便将印信放在此处!”
李义坚大声说:
“这河洛帮大龙头,只能是雷诗音大小姐!
我等谁也不能夺权篡位,今日,李某把话撂在这!
在诗音大小姐回返之前,若帮中有人胆敢图谋不轨,李某手中刀必不饶他!”
房中一众人,都是河洛帮高层亲信,听闻李义坚这斩钉截铁的话,也无人反驳。
就算李老爷心里有点小九九,这会看到自家傻儿子一脸肃穆,也只能心中暗叹一口气,这傻子,沈秋贤侄都把他扶上位了,他自己还要再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