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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童养媳木晓白的江湖-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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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还是在这里。
  
  缩瑟在柴堆之后的那个身影,是他寻了一路的那个人。
  
  这是他们初遇的地方,她在凌空把玩着柴枝茅草,他偶然插入,出手削断了她面前的草结,她为他满头的青丝惊扰,他亲手将她推给了方白衣。
  
  这是回忆起始的地方,两个人,由陌路,变成了……
  
  朋友。
  
  木晓白背对着他,笼罩在柴房的阴影之中,消瘦的身子微微地佝偻着,似乎是在看着土地发呆。
  
  他走过去,脚步仍是轻的。
  
  不留神,踩上了枯柴枝上落下的树叶,清脆的咔嚓声响起,木晓白转头过来,看着他。
  
  方浩的眉头稍稍皱起。
  
  她今日仍然是一身灰溜溜的衣裳,站在影子里淡薄地娟秀,浑身上下,唯一的一点亮色,便是脚下的那一双鞋。
  
  鲜亮的橘黄色,衬上上面青灰的衣裙,实在是——不伦不类。
  
  木晓白看见方浩的这般眼神,似乎有些局促,不安地用脚蹭着地,似乎,是要将脚下的那双鞋给藏起来般。
  
  “怎么了?”方浩发问。
  
  “我……”木晓白欲言又止,不复往日的那般爽朗大气,那一双圆圆的杏眼里好像荡漾着波澜,让人看着有七八分揪心。
  
  方浩心底一顿,声音也软了下来:“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
  
  木晓白只将身子侧了过去,不敢看着方浩,踟蹰了好久,才轻轻一笑,道:“前几天,听说别人说我‘破鞋’,我便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特地出门去买了一双颜色最艳的鞋来穿……原以为,这样便不会有人再说我,可是……”
  
  她顿了顿,声音又低了几分,却依然是笑的:“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并不是笑我的鞋破,而是……”
  
  这哪里是笑,分明,就是在哽咽着哭,稚嫩的嗓音从喉咙尖儿里低低地荡出来,便化作尖锐的利器,狠狠扎上方浩的身上。
  
  他的指尖颤抖,凉意沿着背脊一路向上,步子却好像被钉在了原地一般,无法再向前移动分毫,只能这样看着木晓白,小小的身子一点点蜷缩起来,毛茸茸的脑袋深深埋进双膝之间,听不见哭声,只有那比谁都挺得直的背脊,在风里一点点地颤动着。
  
  她不会那样的撕心裂肺,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伤心,只是,觉得自己真傻,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便一股脑儿地拼命。
  
  被方白衣看不起又怎样,她又不奢望他的宠爱。
  
  被从游家赶出来又如何,她早就知道,太幸福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是她的。
  
  轻柔的手掌轻轻抚摸上她的脑袋,温暖而干燥的掌心刚好可以将她的小半个脑袋都包住——这双手,曾经扣着她的手,教她第一次拉满了那一把“湛天”。
  
  这一双手,也曾经笨笨地掐掉了晴雨草的草籽,同着她一起,撕着清凉的草梗预测明日的天气。
  
  它还曾携下开在枝端的盛放白梅,拢起她的头发,细心地为她绾好了精细的发。
  
  此时,它的主人,终于将手臂展开,绕过她的身子,拍打着她的背,哄小孩一般,悠悠安慰。
  
  “不哭。”
  
  他说,木晓白不哭,你是一个好丫头。
  
  *——*
  
  婚期定在下月十八,从今日算起,还余下莫约九日。
  
  成亲的用具已经尽数准备好,除去新房暂不需要,其余所有的一切都依着方夫人的意思,按照方家小姐出嫁的规格给办的。
  
  花轿,对烛,莲子,五谷,铜钱……大红的灯笼高高悬起,明黄的穗子在风里快乐地飘摇。
  
  大红的喜帖雪片似地朝外散着,大家忙忙碌碌,虽不是欢天喜地,气氛倒也是不算寒碜。
  
  所有人都知道,木晓白将要出嫁,嫁给碧游堡,单单除了——她本人。
  
  她只知道几日前有个她不认识的大叔抬了满满一大院子的彩礼过来,说是要娶她进门,却不知道,这来讨她的,究竟是哪家的公子。
  
  听别人说,那日来的男子是夏家当家,好歹也算是江南的大户,可惜,木晓白所知道的夏家的人,除去在少年英雄大会上第一场方白衣的对手——夏崖之外,其余的,一概没有印象,这样不明不白的,竟然,就要嫁?
  
  她问方浩,却只见他含含糊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让她安心等着,眼睛纠缠挣扎。
  
  日子一点点临近,她的心里,便愈发地焦虑难安,好在宅子里的岳大小姐,因为木晓白的亲事,不得不又将自己的婚事退后而气得七窍生烟,多少也让她在这个方府的气场里,不止于显得格格不入。
  
  只是,这样无望的等待只会让时光胶着,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木晓白小小的心里,住进了一个小妖怪,夜夜耳语蛊惑。
作者有话要说:咱是亲妈(信誓旦旦)。
伤感只是暂时,谁的成长,是无痛无伤的呢?
哭过之后,记得微笑,就好了。 
                  第二十八章
  三月十八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凡城最大的酒楼——得月楼大厅内此时正围坐着一大群人,竖直了耳朵瞪圆了眼睛,等待着人群最终的一位儒士打扮的男子开腔。
  
  那男人生得儒雅大气,伸指一捻长须,朗朗道出开场白:
  
  “你们可知,这凡城近来闹得最沸沸扬扬的事情是谓何事?”
  
  底下的人被他装模作样的架势逗得一笑,伸手推搡他道:“甭被咱们打官腔,说正事,快说正事。”
  
  这一推,恰好将那儒士的长须勾住,给生生拽了下来,又是惹得一阵哄笑,那假扮江湖百晓生模样的少年红着脸,讪讪一笑,终于是决定不再同众人嬉闹,讲起故事来。
  
  他言谈之间吐纳江湖之气,说得十分慷慨激昂,众人也皆是听得津津有味,如果不细细上前侧耳,怕是也要让他们的这般模样给骗了去。
  
  原来这少年所说,并非是什么江湖恩怨,更别提什么国家纷战,而是近日发生在凡城之内的那一桩让啼笑皆非姻缘戏本。
  
  这戏本的主人,不出意料,便是木晓白。 
  
  “那一日,凡城可谓是举城欢庆,迎亲的队伍排了大半条主街,招招摇摇的,漫天遍地都是明亮的大红色,可谓是喜庆至极。”
  
  只是,主角游翎然并不在场,而是由夏家代替里,将木晓白应出凡城之外,再由碧游堡的车队将她辗转到碧游堡,在碧游堡内拜堂。
  
  也不知碧游堡究竟是从哪里寻来了这样奢侈的家底来撑起这个排场,总是,那日凡城的鼓乐不休,自清晨起便在老百姓的耳边缭绕不绝,还有大红的鞭炮,噼哩啪啦,将整个气氛都衬得闹腾腾。
  
  新娘的花轿是上等的九曲玄木,武林中这等秒木从来都是专门用来打造射雕神弓弓身之用,这碧游堡和方家竟然舍得将这样多的九曲玄木都拿出来,只为了一顶花轿,实在是让人乍舌。
  
  随行的仪仗队,不但有凡城最最有名的媒婆把阵,还有百来人花童,人手捧着一竹编扎花小篮,向沿途凑热闹的百姓们撒下瓜子、糖果和铜板,惹得众人纷纷哄抢,闹作一团。
  
  而那大红的绸缎,也是大有来头,做工精致无双,皆是由方家的锦绣装独家赶制,整个天下怕是也难见其二。
  
  众人都在纷纷猜测,究竟是谁家的女子,竟然能够享受如此奢华的出嫁。
  
  “那新娘子必定是生得绝世无双,容貌秀丽,又通晓地理天文,五行八卦。性子是温和婉雅,不但知书达理还懂得如何相夫教子,武功怕也是不弱,实在是武林中人所共同憧憬的对象。”
  
  那小伙费尽言辞将那婚礼现场形容了个透彻,忍不住带着几分羡慕的语调总结描摹那轿中的新娘模样,听得众人纷纷露出艳羡表情,吞一把口水,又赶忙催促道:“快讲快讲!”
  
  而那故事的女主角,此时却刚好打那酒楼门外经过,一身深色衣裳,不辩男女。巴掌大的脸上还抹了几把灰尘,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地朝里边一望,继而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转身,施施然而去。
  
  说书的小伙依然讲得唾沫横飞:“这排场大到这等境界也不是没有,只是,这紧接而来的事情,才是最吸引人注意的——”
  
  出嫁的仪仗队大约走了大半个凡城,忽然听闻身后传来惊天的喧闹,原本尾随其后的人群忽然自发尖叫着分作两边散开,中间那夹道之中飞驰而来一道身影,宛若踏风。
  
  “你们没看见那青衣男子,一骑倾尘,从后面快马而来,疾风烈烈,英姿飒爽——不是方家的二少爷方浩又是谁?”
  
  方浩的良驹——四蹄踏雪跑得快了,竟然就像飞起来一般,眼看着就要撞上仪仗队,却不料方浩忽然凌空勒马,轻而易举便将那马儿横空插在队伍的缝隙之中,阻隔了队伍的前行。
  
  “他嗓音雄浑,哪里是一个小伙儿该有的气势,只开了嗓子就让四周看戏的好些姑娘都红了脸,羞答答地说,非君不嫁。”
  
  媒婆见队伍骤停,赶忙出来查看情况,却听见方浩坐在那千里之骥上对她急切道:“打道回府,改日再嫁!”
  
  “这怎么成!”媒婆几乎急得跳脚,“我的好哥哥喂,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有半路这回,改日再嫁的道理?”
  
  方浩闻言,脸上一黑,冷笑道:“我说不许嫁便不许嫁,莫非你是嫌媒人红包太沉,不想拿回家?”
  
  “这……”媒婆见风驶舵,赶紧让队伍停下,方浩将那马儿引着走到新娘的花轿之前,对着那轿子里的人道:“你若是不喜欢,咱便不嫁。”
  
  “这方浩,莫非是横刀夺爱?”有人忽然插嘴,将整个故事的叙说打断,惹得说书的狠狠瞪他一眼,讪讪退到一边,继续听起故事来。
  
  “他朝那花轿里的新娘子道:‘你若是不喜欢,咱便不嫁。’实在是勇气可嘉,可惜,那花轿中人却没有任何反应,让四周看戏的百姓都好一阵唏嘘。那媒婆见了,又上前规劝:‘公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新娘子的夫家既然有这样的排场来娶她,必然是废了不少心思,新娘子又怎么肯随你离开呢?’”
  
  方浩却不认这个理,依然不屈不挠道:“我已经同父亲和兄长表明,若是他们执意让你出嫁,我便从此于他们决裂,可惜他们还是冥顽不灵,现在我已经是自由之身,晓白你若是信我,便随我走罢!”
  
  这般感人肺腑的表白,就连路边看戏的人群都开始为他拭泪,然,轿子里的女子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就好似沉入大海的石子一般,连一个涟漪都没有浮现。
  
  “正在大家猜测这新娘心思的时刻,事情急转直下,远方传来一声中年男子的叱喝,道:‘好你个逆子,同你好言相劝你却不听,竟然为了一个如此女人就抛弃祖宗家位,实在是家门不幸!!’”
  
  方老爷和方白衣也骑着骏马而来,不消多时便来到方浩面前,对着他就是一掌劈下,方浩身形灵巧,在人群之上都能轻易躲开,他闪避到轿子一侧,对着方老爷恭声道:“破水虽是绝世宝刀,可是,究竟是死物,拿那样一个没血没肉的废铁来换木晓白,就是死,我也决不同意!”
  
  “木晓白常有,而宝刀不常有,你又何必这么执着!世间女子那样多,你若是动心,爹爹便让你放手去挑,绝不干涉。”
  
  “这句话我要原原本本还给你。”方浩笑得凄凉,“也许世间有太多女子叫晓白,可是,木晓白终究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人,能够让他无须练习,便能为她绾出最好看的发髻,也只有一个人,会让他牵肠挂肚,时时刻刻担忧着她的一切,会因为她的调戏而脸红到耳根子。
  
  “孽障!”方老爷气得不轻,看无法出手伤到方浩,竟然转而去攻击花轿。
  
  他背这那把宝刀“破水”,从身侧抽出,刀锋寒冷凛冽,锐不可当,一抹厉色沿着光滑的刀脊滑到刀锋,风都被从中间劈开,那刀刃方到花轿的顶端,方浩的脸便已经变得煞白。
  
  喀啦一声巨响,花轿被斩坐两半,宛若花儿绽放一般带着那些碎裂的红绸飞溅开来,轿里的人儿终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只见方浩身形一闪,竟然不顾自身性命,赶在那刀横在新娘身上之前,将她抱在怀里。
  
  “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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