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被误认是神明以后 完结+番外-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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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伽美什从伤员那里走出来; 找到正在最后一段城墙那里监工的伊南,将战士们的话转述了; 最后微微叹息一声; 说:“阿卡德人——先王卢伽班达,果然没有错看他们。”
闪族人的这一支确实能征善战。
伊南闻言只说:“王不需要特别担心; 我们已经将战事的准备工作做到最好了。”
吉尔伽美什望着伊南面前还缺了一段的城墙挠头——这城墙还没合龙呢; 战备根本还没有备完; 哪里就能说是做到“最好”?
却听伊南有把握地说:“阿卡德人没有后勤的物资补充,肯定是打到哪里就抢到哪里。乌鲁克附近的村庄大多已经迁入城中,田地也已经腾空,真正做到‘坚壁清野’了。阿卡德人先头的这一支一定会在那两个村庄尽可能地劫掠,搜寻粮食和贵重物品。他们不会来得这么快。”
伊南说这话的时候,两人面前的城墙依旧紧锣密鼓地在修。
地基已经全部完成,两段城墙之间,大约只有五十来步的缺口。工匠们在墙边站成一排砌砖,他们只要一伸手,身后就有连方向都已经摆正了的陶砖递了上来。砌墙如同行云流水,敦厚的城墙,竟肉眼可见的,在慢慢长高。
另外,城墙这段缺口之外,还另有一班民夫正在挖掘壕沟,作为最后一段城墙跟前的安全措施。
就和在阿摩利一样,他们挖壕沟也极具观赏性,铲子此起彼伏,被装进麻袋的土方像是列成一条队伍,一袋一袋地依次送出来。麻袋送到城里,立即被送入工匠们的脚下,成为他们用来垫脚的土方,这样工匠们就能随着城墙的“长高”而“站得更高”。
吉尔伽美什点点头,称赞一句:“你安排的,我从来都最放心。”
——刚刚他还在心底偷偷疑惑呢,这时表面上却一定要做出一副很有“先见之明”的模样。
谁知就在这时,远处地平线上,三三两两地出现了阿卡德人的身影——正是从那两个村庄的方向来的。
他们有些人骑在牛背上,也有不少人牵着牛步行向前。这些阿卡德人一点点地靠近,脸上用油彩绘制的可怖纹样也渐渐能叫人看清楚。
正面面对敌人,工匠们手上的砖砌得就慢了。从壕沟处运出来的土方也渐渐断开,原本是一条线,现在看起来成了一个一个的点。
伊南放粗了嗓音,沉声斥道:“不要理会,将精力都集中在你们手里的活计上。”
工匠们都是一凛。
伊南却放缓了语气,温和地安慰:“放心吧,他们只是打头阵的,不敢就这么上前。”
吉尔伽美什也马上接话:“是的,有王在,他们不敢的。”
伊南扬起脸,瞅瞅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我说错话了么我?
伊南果断地说:“王陪我出城去看看吧。”
她没容吉尔伽美什拒绝,直接拉了拉吉尔伽美什的胳膊,就把人拉出了城。
远远地向乌鲁克城靠近的,确实是阿卡德人。他们确实如伊南所预计的那样,劫掠了两个村庄,因此大队人马还无暇靠近,现在过来的,只是先头小队。他们没有马上进攻乌鲁克的打算,只是想来探探情况。
初看到乌鲁克城规制宏大、表面光滑的城墙,阿卡德人都吃了一惊。
但是他们马上看见了那城墙还没修完,竟然还有一小段没有合龙,工匠们正赶着在修,而民夫们似乎是为了保护这段缺口,正在挖掘壕沟。
这一段很可能是这座完整的城池唯一的缺口了。
赶到这里的阿卡德人多少有些心动,纷纷转头看向他们的头领。
如果现在趁乌鲁克人的城墙还未修完,从这段缺口直接冲进城,岂不就是拔得头筹、大功一件?
这一小队阿卡德人的头领远远地望着这一大片正在施工的“工地”,一挥手,阿卡德的战士们纷纷“上牛”,慢慢向乌鲁克城的这一段“缺口”靠近。
他们盘算着能见到人们惊慌失措,民夫们丢下工具,从壕沟的挖掘地点逃开。城墙内外一片哭喊,人们纷纷找寻藏身之所躲避。
然而眼前的情形恰恰相反。工匠们一刻不停,那城墙稳稳地在长高。
壕沟越挖越深,麻袋装着土方连绵不绝地从壕沟里运送出来。民夫们都只顾着忙碌,甚至没人有工夫转过头看阿卡德人一眼。
“头儿,要不要冲过去?”一个阿卡德战士问。
领头的阿卡德人迟疑了一下,挥手让他麾下的战士们做好冲击的准备。
唯有壕沟跟前,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高大矫健,另一个看起来瘦小些,但都是英气逼人的俊秀青年。
这两人看装束穿着气质,都绝不可能是工匠或民夫之流。但是看他们两人站在无人守护的最前沿,却气定神闲,一丝惊慌的神色都没有。两个人甚至还朝着他们阿卡德人指指点点,似乎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
只有做好了一切防御的准备,才能这样笃定地等待他们发起进攻吧?
阿卡德头领已经抬起来的手,终于又放了下去。
他决定求稳。
*
伊南将对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见到阿卡德人放弃攻击,而是就地“下牛”,开始准备安营扎寨,她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一出“空城计”,好像唱得还挺成功。
当然了,这些阿卡德人其实上当上得透透的。这片工地上的人们没有任何应付来犯之敌的准备,他们只是被告知尽快将城墙修好而已。
至于他们为什么能“临危不惧”,自然是因为伊南和吉尔伽美什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在壕沟之外——他们都以为王和王的友人无所不能,一定有办法抵挡这一小股阿卡德人。
其实伊南真的没有办法。她只是大着胆子试了试来自东方的古老战术,虚虚实实,虚而实之。
但这战术奏效了,而且为乌鲁克人赢得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当晚,乌鲁克城墙内外到处都是火把,将工地照得亮如白昼,大伙儿连夜筑城。所有人都知道,成败在此一举。等到阿卡德人的大队到来,这段城墙如果还是残缺的,那么乌鲁克城就危在旦夕。
连夜赶工,乌鲁克人竟然没有人想到要休息。
妇人们带着刚刚烤出的面包和新酿的啤酒,等在城墙内的休息区,一旦有人轮换下来,立即把食水送给他们以补充体力。男人们三口两口解决了晚饭,顾不上擦嘴,将陶杯一放就直接回归岗位。
墙砖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上递;将墙周围的填土夯实的号子始终在响着……眼前的这一段城墙,似乎拥有自然赋予的能量,像是一道健壮的树篱,正在稳稳地,密密实实地长高,长到和周围的树篱比肩的高度。
第二天早上,当东升的朝阳在幼发拉底河上照耀出无数道雀跃着的金光,沐浴在晨曦中的乌鲁克城,已经完整无缺。
骑在牛背上,接二连三抵达的阿卡德人,见到眼前的景象,也忍不住肃然起敬。
这是一座被朝阳染成金色的城池,被高大雄厚的城墙所围绕。城门虽然洞开,但是城门前都修筑了壕沟。壕沟上搭着用连排的木料搭成的吊桥,随时可以用绞盘绞上去。
城墙包容着城市,一直延伸至幼发拉底河边,并且在那里终结于两座高塔。高塔之间,是幼发拉底河在乌鲁克城内的码头。
这座城墙,令整个城市看起来完美无缺。
阿卡德人甚至需要鼓起勇气,才敢于验证,它是否真的像看上去那样坚不可摧。
*
伊南与吉尔伽美什站在乌鲁克新建起的城墙上,望着在城外平原上铺开的阿卡德人营帐,心头都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营帐连绵不绝,不知延伸到了何处。
伊南大致算了算,觉得阿卡德驻扎在城下的成年战士,至少有八千人——这个数字比乌鲁克城中受过训练的战士人数要多上不少。毕竟乌鲁克城力量最为强大的,是以修筑工程而著称的民夫。
乍一看阿卡德人的营帐没有什么规则,甚至营帐之中能看见老人和小孩的身影,仿佛这真的只是一群牧人,驱赶着牛羊牲畜,逐水草而居,随遇而安——
但很快,城上的人看见了城下的人练兵时候的样子。
伊南便明白了:此前她的估计还嫌太保守了,阿卡德人的战力远不止八千人。他们的老人和少年,都是令人生畏的战士——全民皆兵,正是形容阿卡德人最准确的词语。
阿卡德的每个人,既是掠夺者也是生产者。他们一边在洗劫掠夺所经过的村庄和城邦,但他们同时也能照料自己的牲畜,挤牛奶羊奶做成奶酪,随时能宰杀牲畜充饥。“坚壁清野”对他们的作用并不大。
伊南站在城墙上的时候,正遇上一名看上去像是首领的人物,带着两三名随从,骑着牛,到乌鲁克城下巡视。
他旁若无人地来到了城门下方的壕沟跟前,俯视壕沟,然后扬起脸,正视伊南的双眼。
伊南瞬间被震了震:那是一双写满了渴望与贪欲的眼睛。
不用说,伊南也能明白。乌鲁克城里积聚了多年的财富,城里的人口,女人,孩童……都是阿卡德人最为渴望的战利品。
他们生来好战,一向以掠夺为途径扩大实力。无关道德,一切只关乎实力。
这一刻伊南只觉得庆幸:庆幸有人有先见之明,让乌鲁克人不惜血本修建了城墙。否则——否则可能现在这座城市,也已经像附近那两座村庄一样,陷入血与火之中,支离破碎,不复完整。
大约是伊南震惊的神情被吉尔伽美什看在眼里。这个男人伸出手,在伊南肩上轻轻地按了按,柔声说:“别怕,有王在。”
“王会保护这座城市,会保护你。”
伊南点点头。
按说对于她而言,乌鲁克人和阿卡德人,都是她的观察对象,不应该有偏颇。但是此时此刻,她确认过阿卡德人首领的眼神之后,她的心已经更加坚定地站在了乌鲁克人这边。
文明是脆弱的,是需要保护的。
历史上有太多站在辉煌巅峰的文明,一朝被无情的铁蹄踏破,留给给后人的,就只有斑斑血泪。
伊南不想让眼前的乌鲁克也沦为历史书页里遗憾的泪珠,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也豪气满满地转头对吉尔伽美什说:“我也会保护这座城市,会保护你!”
这要是在以前,吉尔伽美什听了这种大话估计会一笑置之。
可是经过了过去种种之后,吉尔伽美什却深知眼前这个小姑娘对他有多重要。
“求之不得!”
吉尔伽美什向伊南行了个礼,将右手放在自己心口。
生性高傲的王第一次向一个女人俯首,同时第一次在心里承认他的确没她不成。
但是在外人看来,只是王与一个瘦小的密友或者幕僚之间的寻常交流。城墙下的阿卡德首领远远看着冷笑了一声,转身去查看乌鲁克城城防的情况去了。
乌鲁克,因为拥有一座完整的城墙而显得固若金汤——但它也并不是无懈可击。它的弱点,在于乌鲁克人还来不及挖一道环绕整座城池的壕沟,或者说,护城河。
只有七座城门和刚刚筑起的最后一段城墙之外挖了深深的壕沟,但是壕沟在城门两侧会渐渐变浅,直到与地面平齐。
在这些地段,阿卡德人是很容易靠近城墙的。于是阿卡德人的一个头领来到城墙下,伸手叩了叩城墙表面。
只听墙面作响,发出“铿铿”之声,几乎像是叩在了金属上。
这名首领刚刚叩过,只听身后的部下连声惊呼,他知道是城墙上的人发动了袭击,飞快地向一旁移动,想要躲开上面掷下来的石块重物——谁晓得那上面浇下来的,竟然是滚开的热水。
阿卡德人首领被烫得哇哇乱叫,一拳狠狠地砸在墙面上。他的拳面顿时一片血色,非但没能把城墙砸出个坑,反而伤到了自己的手。
更多阿卡德人冲上来想要援救他们的头领,只听上方轰然一声巨响,一枚巨大的原木从天而降,在阿卡德人的惨叫声中,将下面的人砸了个头破血流。
阿卡德前来试探的小队,连同那位几乎被烫熟了的头领立即被其他人营救回去。来犯之敌与守城民众的第一次交锋,以乌鲁克人略占上风告终。
站在乌鲁克城头的人们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此之前,乌鲁克人修城墙,是因为王要他们修城墙。城墙宏伟、美观,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可是到了今天,他们才终于知道这安全感从何而来。
有城墙做倚仗,居高临下防守,实在是占太多的便宜了。
城头上的乌鲁克人立刻兴高采烈地回头,将这最直观的感受告诉城里的同胞。
“我们赢定啦!”
乌鲁克城里顿时也是一片欢欣鼓舞——虽然这只是极小的,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胜利。但是他们从此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