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女帝 [金推]-第1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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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曹恒没什么怕认的,承认得十分爽快,郭夫人见曹恒应得利落,点点头,“陛下觉得,需要两位殿下做到什么地步,陛下才会让他们回来?”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曹恒只要求这一点。生为她的儿子,无论是什么身份,都该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此而已。
郭夫人表示明白,“陛下能狠下心肠让旁人来教两位皇子,确实比陛下和两位皇子说的好,若是两位皇子能听得进陛下的话,也不至于到今日。”
第111章
曹恒点点头,郭夫人道:“只是妾想问陛下一句; 当年陛下为何能听先帝的教导; 对先帝说的话,言听计从?而不听旁人所言; 一心成为大魏的继任之君; 担起天下重任?”
提到曹盼,曹恒顿了半响; “那是朕所欲,也是朕所畏。”
微颔首; 郭夫人凝望着曹恒; “是欲令陛下所动,还是畏令陛下前行?”
“朕之所欲; 让朕心之向往; 朕之所畏,让朕明白后无退路,只能继续向前。”曹恒吐露自己的心声,郭夫人接道:“如此; 陛下还不明白究竟该如何教导两位皇子?”
换而言之; 郭夫人进宫来是已经看出了曹恒为难不知该如何教两个儿子的好,既然为难; 捉住中心便是。
“欲; 令人心之向往; 畏; 后退无路; 唯有向前。”重复曹恒说话,郭夫人目光坚定地凝望着曹恒。
“陛下这些年护得两皇子太好,虽说如今天下太平,大魏朝廷却不是太太平平的,这点道理陛下心里知道,也该让两位皇子知道。无论将来两位皇子是什么地位,他们其实都有共同的敌人,而稍有不慎,也会兵刃相见,究竟是敌是友,是最狠的敌人,还是最信任的兄弟,只在于陛下怎么教。”
曹恒深吸一口气,半天没有说话,郭夫人道:“两位皇子无论长成什么样子,皆为陛下教导所成,陛下一直放任,虽有教导并不明言,纵陛下的性情如此不假,然陛下希望将来骨肉相残,剑指陛下?”
问到这里,一旁听着的人都打从心里害怕,只想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自己就是个聋子。
半闭双目许久,曹恒才张口,“人之性,生而定。”
“陛下此言妾不敢苟同。如陛下一般,陛下原是什么样的人,陛下知道?陛下今日这般模样,陛下能说不是先帝之功?养不教父之过。陛下既代父职,陛下教导两位皇子之事,既不许外人插手,皇后也同样插不上手。而且,陛下敢说自己对刚出生的公主殿下没有特别的期待,大皇子道陛下更喜于公主,说错了?”敢这样直指曹恒过错的,只有郭夫人一人而已。
但是,曹恒被这般直言问谏,将她那一丝的偏心道破,曹恒反驳道:“朕是有,但朕对承儿,从来没有失过公允。”
“公允。心都偏了,还有什么公允。大皇子善妒是因为对陛下的孺慕,陛下不知?陛下不妒,大皇子妒之,陛下无过?敢问陛下曾经如对公主那样对待大皇子?”曹恒的辩解,郭夫人闻之犀利地指出,一点都不许曹恒含糊。
动了动唇,曹恒想要再辩解,郭夫人已经继续开口,“陛下是个冷清的人,只怕对大皇子与二皇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们两个,究竟谁更合适!”
合适什么,点到即止,曹恒只要能明白郭夫人的意思就够了,旁的人明不明白,郭夫人也不在意。
“所以,夫人的意思,朕的过错最大?”曹恒听到这里,总结郭夫人话中之意。
“难道不是?妾只问陛下,从前陛下有错,先帝是如何教导陛下的?陛下自问同为母皇,陛下做得比得上先帝?既然比不上,既失母职,又失为帝之职,非陛下之过,孰之过?”
郭夫人冷洌地直指曹恒的过错,曹承与曹衍的今日,都是曹恒没有教好,既然没有教好,闹到今天,曹恒要负最大的责任。
“承儿也罢,衍儿也罢,该说的朕的都说。”曹恒是不肯承认自己不像一个母亲。
“哦?”轻挑眉眼,郭夫人拉长了声音地问了一句,曹恒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气弱。
郭夫人道:“陛下想清楚了,先帝不喜欢骨肉相残,甚至不喜欢杀人!陛下若是教不好皇子与公主,将来有一日,兄妹相残,最终得利的是谁,损失的又是谁?”
根本不管曹恒认不认这件事,郭夫人提醒曹恒教不好孩子的下场,曹恒揉了揉头。
“欲而动之,畏而强之。陛下还不知道怎么教两位皇子?”提出问题让曹恒头痛,见到曹恒头痛了,郭夫人算是出曹恒出个主意。
“早些年大皇子本就该选伴读了,陛下为何一直没选?”郭夫人没有继续逼问曹恒,反倒是问起别一件事。
曹恒道:“朕,不想给他们选伴读。”
郭夫人听到这话并不奇怪,只耐心地听着,等着曹恒解释。
“朕想让他们入武校。”曹恒没有让郭夫人等得太久,把自己的打算说破。
“大魏的皇子,不可不知武事,继任之君更是。”立国之根本在于武事,武事,不单指行军打仗,还有兵马,兵马在手,天下即有,曹盼能当上女帝如此,曹恒能有今日也是如此。
“陛下迟迟没通过政事堂商议是为何?”郭夫人也不是轻易让人绕过去的主儿,曹承选伴读的事都不知道议过多少回了,曹恒一直压住不决,不决也就罢了,连打这样的主意也从来没有透过口风,今天说破了,郭夫人想弄清楚她究竟主意是刚起的,还是早就有的?
曹恒道:“文人自来不喜武将。朕若说让他们进太学阻力还没那么大,武校,朕需找个机会。”
事实确实如此,就算曹盼一朝从不重文轻武,甚至由曹盼定下规矩,政事堂诸公,必须要有两位知武事。从而生生从文人手里分了两个宰相的名额,文人们那叫一个暗狠,又莫可奈何。
郭夫人看出曹恒思虑得甚是长久,道:“这就是一个机会。”
曹恒一下子看向郭夫人,“眼下洛阳为官者都知道陛下将两位皇子赶出宫了,什么时候把人弄回来得要另说,何不就此事,让他们求着陛下把人放回来,陛下再提条件。”
眼睛一亮,曹恒明白郭夫人所指之意,郭夫人再问道:“敢问陛下,两位皇子刚刚都经历了什么?”
一个眼神往后看去,胡本立刻走出一步,与郭夫人作一揖,将刚刚亲眼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郭夫人,郭夫人道:“恭喜陛下。”
一句道喜,胡本嘴角抽抽,很是想问一问郭夫人是不是说错了,这还恭喜曹恒的?
“欲之心动,畏而自强,有人代陛下告诉两位皇子这个道理。陛下还不把人带回来,等待何时?”郭夫人朝曹恒作一揖,直问曹恒接下来是还想做什么。
曹恒刚回来,确实是一点要带两个儿子回来的意思都没有,郭夫人却觉得足够?
“陛下选的两个人,既然能明白陛下的意思,敢如此对待两位皇子,后续也一定会点破,让两位皇子明白,究竟为什么陛下会震怒,将他们赶出洛阳宫。”郭夫人识人断性实为一流,听听她分析来,曹恒朝后看了一眼,郭夫人不再说话,已经知道曹恒是让人去看。
郭夫人且耐心地等着,半刻钟左右,一人出现,与曹恒耳语一番,曹恒眼睛更亮,“让燕舞带他们回来,那两个人也一道带回来。”
那人立刻应声退去,郭夫人道:“妾这就去将另一件事办好。两位皇子回宫之事,陛下先保密。”
曹恒懂,点了点头,“夫人所言甚是,不过,朕不打算保密。”
不打算保密,又没有阻止郭夫人做事,郭夫人只顿半响,作一揖,退了出去。没问曹恒有什么的打算,只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曹恒明白自也不会拦着,更觉得一切豁然开朗。
曹承和曹衍确实是让她发愁,再愁也得做。现在好,终于是有人帮她把想做没能做好的事给做好,曹恒同样在思索郭夫人提到小时候曹盼是怎么教她的事,似乎,比起曹盼对她来,她对曹承和曹衍果真是严厉有余,放养更多。
放养!只要看他们的本性,尤其对曹承,因为打小曹承显露出的妒忌,不能容人,曹恒心下是不喜的,既是不喜,纵然和曹承说过他这一份妒忌不可取,但并没有说得真正明白。这么多年,她这个当母亲的都以旁观之势看着曹承如何欺负曹衍,如何霸道行事,就连他只听信于人而养得骄傲自大,目空一切,她也从未与曹承直指他的不是,再到了今日。
偏心!郭夫人这一句道破,曹恒吐了一口气,最终是不得不承认。她还确实是有点偏心,可能,不仅仅是一点点!
曹承和曹恒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带回来,连带着一块回来的还有阿狐以及庄娘子。
刚刚已经见过面,再见也没什么惊奇。不过,初进洛阳宫的人,看到四处并不奢华,但却处处透着大气威严的洛阳宫,其实不太敢抬头看上一眼。
能回家,曹承和曹衍都是极高兴的,但是一路走来,往日都会与他们见礼的人,这一次都低着头从他们身侧走过,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一般。
曹承再一次感受到前所有未有的冷落,原来,他并不是人人都必须喜欢的。
“陛下。”燕舞一人拎了一个人回宫,站在殿前,与曹恒作一揖,曹承和曹衍也连忙作一揖,“母皇。”
倒是阿狐和庄娘子并没有学过规矩,学着他们见礼未免慢了一步,曹恒抬眼看了他们,然后慢慢地走了下来,走到曹承的面前,“出去外面读一遍论语。”
先时要罚曹承的内容曹恒并没有忘,这一次,曹承连多一句都不说,应声道:“是!”
曹衍想说什么,曹恒已经再次吩咐,“你也一道去。”
好吧,这下曹衍再没有别的话了,乖乖地作一揖,跟着亲哥一道走出去,兄弟俩被人一手给了一本论语,读吧!
读,曹承是学过论语的,识的字不少,读自是能读,曹恒虽然识的字少,那不是有曹承教着,曹承念一句,他跟着念一句。
要是换平时,曹承一准是要曹衍,让他一边呆着去,不许跟他一起读,这一次,曹承却没有。
外面传来曹承和曹衍的读书声,屋内的人听着,心里是百味交杂,曹恒走到庄娘子与阿狐的面前,“你们的胆子很大。”
阿狐想到自己接二连三抽的曹承,庄娘子虽说没有打过曹承,吓人更算可恶!
那么一想,阿狐拿眼看向庄娘子,庄娘子很是淡定地道:“陛下既然觉得旁人教两位皇子更好,妾不过如陛下之愿罢了。”
“而且,妾若是胆子不够大,也活不到今日。”后补的这一句,多少辛酸不易都在其中。低头垂目的人,并不等于柔弱,围着庄娘子走着,阿狐在一旁看得屏住呼吸了,生怕曹恒突然发火要跟要他们算账,那就真是……
这么直言不讳,正应了曹恒说的庄娘子胆子大。
其实曹恒手里早有庄娘子这一生经历的事的,不得不说确实如此,若不是庄娘子胆子够大,早就已经死了。
“你们帮朕办好了事,想让朕怎么赏你们?”吓唬人可以,吓吓来玩,添点乐趣而已。
曹恒既然把人交给了阿狐,阿狐觉得用什么办法能达到曹恒的要求就用了什么样的办法,从而间接扯出了庄娘子,曹恒不在意。目的达到,帮她达成这个目的的人,曹恒自是要赏。
阿狐一扫刚刚的畏惧,抬头挺胸地道:“陛下,小的,小的想要一个出仕的机会。”
聪明人没有不想做官的,只在于能不能做,阿狐不识字,参加不了科考,他又是个孤儿,从小在市井混大,无人为他举荐,所以……
“陛下,小的虽然不识字,小的什么都能学,也都会学好,请陛下给小的一个机会。”毫不犹豫地跪下,真心实意地跟曹恒恳求,这是他的机会,唯一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不能。
曹恒道:“承儿先陷害你,叫你被人误会,你却还回头去找他们,生怕他们被拐子拐了,一颗仁厚善心,实是难得。”
夸赞肯定他的话,阿狐喜上眉梢,很是想回头冲着庄娘子说上一句,还是记得曹恒是皇帝,他就是再高兴也该忍着,忍着。
“这样,你以后就留在承儿的身边吧。”曹恒将阿狐的位置定下,阿狐嘴角抽抽,“陛下,小的揍过大皇子,你让小的留在大皇子的身边伺候他……”
“就算是朕也没有无辜罚人的道理,更何况是他。”阿狐担心什么曹恒一点就透。
但是,将阿狐放到曹承的身边,曹恒也是另有深意,这件事容不得阿狐说一个不字。
……阿狐没能忍住地抬头,瞄到曹恒那张冷峻的脸,想了想打曹承那会儿,曹承是怎么撂的话。真是不好选!
“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