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女帝 [金推]-第1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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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已经查清楚了,都是那叫曹林夺了未婚妻子的郎君,齐供所为。齐供被臣所捉,供认不讳,连如何杀的曹林都写得一清二楚。”
胡本立刻走下来将供词给曹恒送了上去,曹恒拿过看了看,果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不过……
“这个所谓的路人,郎君,有没有派人去查过?”曹恒指着供词中的内容询问。
贺挚道:“因此人一句话,齐供才会动了杀人之心,臣特意派人去查了,查无此人。”
没有齐供所描述的这样的一个人,曹恒半眯起眼睛,崔申道:“案子从一开始就不简单,连同曹林之死。”
曹林已经被贬为庶民了,崔申也好,贺挚也罢,都是朝廷命官,直呼一介庶民的名讳,并不出格。
“此人从细微出入手,了不得。”曹恒这样地说,崔申作一揖道:“然也。”
认同了曹恒的说法,崔申再次开口道:“陛下,此人善隐,这件案子最后能定下罪的只能是齐供。”
曹恒又何尝不知道,知道啊,这心里也免不得感慨,一步错,步步皆错,所言不虚。
“此人如何?”曹恒询问了贺挚一句,贺挚道:“齐供自被拿下之后,一直都十分配合,眼下只等判刑。”
“不好!”崔申突然惊唤了一声,贺挚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向崔申,“右仆射,怎么了?”
“快,快去救人,别让齐供死了。”崔申赶紧的将自己的担心吐露出来。贺挚道:“人关在大牢里,怎么会死?”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赶紧,立刻的去救人。晚了就来不及了。”崔申要怎么跟贺挚解释呢,杀人偿命,谁都知道的道理,齐供配合至此,那是存了死意,而且就算他不死,有人也会让他死的。
燕舞道:“陛下,我去。”
“好!”比速度,自然还是燕舞更快,贺挚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是算了,不折腾他了。
燕舞得了令,立刻大步流星地往外去,速度极快,崔申补唤一句,“人要是没事就把人提回来,暂时别放在京光府,我有用。”
人,早没影了,崔申轻轻一叹,“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
柏虹看了崔申一眼,崔申低头很是低落的样子,柏虹……
听说当年燕舞会嫁给崔申,都是因为崔申死缠烂打了好些年,这才让燕舞点的头,多年过去了,崔申倒是一点都没变,燕舞好福气。
想到这里,柏虹免不得有些羡慕,但又想到似乎曹盼身边的女郎,少有过得不好的,而她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前半生轮为他人棋子,一片痴心错付,清醒了,只为自己而活,她活得并不比任何人差。想到这里,柏虹露出了一抹笑容。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燕舞回来了,拎着两个人,一个衣着华贵,一个身着囚服,曹恒瞧了一眼,崔申高兴地道:“不仅救了人,还把杀人的人给捉住了,夫人了不得,夫人了不得。”
“闭嘴!”燕舞冷冷地吐了一句,崔申乖乖听话地捂了嘴,再也不敢吭声。
曹恒不管这对夫妻的官司,只走了过去,燕舞道:“臣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此人欲杀他。”
“右仆射,交给你了。”审人问案,交给崔申准备是没错,曹恒丢开得理所当然。
崔申作一揖应下,走到那身着囚服的人面前,好声好气地问道:“阁下如何?”
“没事。”嘶哑的声音回答,崔申道:“能救回一条命已是大幸。”
“多谢右仆射。”那位犯人与崔申作一揖,崔申有些诧异了,“你为何谢我?”
犯人道:“听闻右仆射擅长审人问案,京兆府尹刚从在下口中得到了案子的始末,并未吩咐人对在下有所照看,这位夫能及时赶来救在下性命,如今又见到右仆射,想必有人要杀在下,定然是右仆射从在下的供词中察觉有异,因而才会让人去救的在下,在下,自该谢右仆射。”
听着犯人将事情的经过猜得八九不离十,所有人都显得有些诧异,曹恒道:“那你知道此人为何要杀你?”
“杀人时不知,但曹林一死,对陛下不利的话太多,在下便明白,一切由始至终,都是一个局。”犯人继续地说。曹恒道:“所以,你被捉后对一切供认不讳?”
“陛下,杀死曹林在下心中无悔。”犯人算是回答了曹恒的问题,“在下只是没想到,杀一人竟然会给陛下带来那么多的麻烦。”
崔申摇了摇头,“不,你这般聪慧是知道的。曹林不管怎么说都是陛下的伯父,而且在先前陛下更是险些亲手杀了他,你知道,但你信不过陛下,也是因为那是陛下的伯父!”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就是这么直接的,崔申如果说在见到此人之前觉得此人只是无知无觉,成了旁人的棋子。一见面犯人却猜到了自己之所以能够得救都是因为崔申,崔申便不会再觉得,这人是无知成为旁人棋子的。
犯人抬头看了崔申,“右仆射果然是查案高手。”
这般奉承的话,崔申不以为然。“既是信不过陛下,你又为何供认不讳,你知道,就算判了你罪,于陛下,于大魏皆无益处。”
“在下虽然信不过陛下,也是个敢做敢当的。能查到是在下杀的曹林,拿了在下,在下自然会说,而且在下也想看看,自己是怎么有幸成了一颗棋子。”犯人看向一旁的华服郎君。
第098章
华服郎君明显叫燕舞虐得不轻; 嘴角尽是血丝; 听着犯人的话; “你是想诱我出来不成?”
犯人道:“算不得诱,只是觉得布下那么大的局; 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收网,我要是死了,你能做的文章更多。”
“哼。”华服郎君这样轻哼一声; 不想再回答犯人,不过在看到柏虹时; 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若隐若现……
柏虹何许人也,就算这样的目光只是一闪而过而已,她也察觉到了。
“司马家的人?”柏虹插话问了一句; 华服郎君盯着柏虹道:“背叛司马家的人; 你怎么还敢活着?”
柏虹露出一抹笑容,“背叛司马家?我倒是不知道; 我竟然成了背叛司马家的人了,这句许话是谁跟你说的?”
华服郎君没有再作声; 柏虹走了过去,“难不成; 你还想代司马家的谁; 判决我?”
似是不轻意地问了一句; 华服郎君气极地道:“你以为我们不想杀你; 若不是曹盼安排了不少暗卫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比起杀你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遍了。”
果真是想杀柏虹的人啊,而且绝对不止这一个。
“所图不小,有意思,有意思。”柏虹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轻声地吐字。
“这个人,有点分量。”燕舞这个时候提醒了曹恒一句,先前捉到的都是小鱼小虾,拿得曹盼都不想再拿,而且还把人给放了,这一次这一个,是有点分量了。
“那就看你们,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点有用的东西来,比如他们传得沸沸扬扬的话,是要乱朕的名声,还是想让曹家的人反目成仇?”曹恒看着华服郎君,眼中尽是打量,崔申道:“臣来审。夫人搭把手?”
赶紧把事给揽了,当然不忘让燕舞一块帮忙。
别管先前燕舞生的什么气,这会儿国事为重,燕舞没二话的同意配合崔申。提着华服郎君,两人一道离开了。
这就剩下犯人了,犯人坐着,一脸淡然,曹恒打量的目光扫来,他还朝着曹恒一笑。
曹恒一眼扫了柏虹,柏虹往前站了几步,轻声地道:“听说,你是为了给你的未婚妻子一报仇才会杀了曹林的?”
犯人一顿,看向柏虹,柏虹再次启唇道:“你的未婚妻真幸运,有人愿意为了帮她报仇连性命都不要,真是让人羡慕。”
犯人侧过了头,“司马家的人。想来应该是多年前联蜀汉覆灭大魏的那个司马家。”
点了点头,柏虹道:“正是。彼时策划了一切的人,正是我的夫郎司马懿。”
没想到柏虹毫不避讳在一个初初安见面,而且是一个杀人犯面前提起这段往事。
“如果你与你心爱的人一起落狱,有人告诉你说,你死了,他就放过你的心上人,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柏虹的声音轻轻地问起。
“自然是我死,让她活下去。”犯人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表露了他的心思,他是那么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能够活着,好好地活着。
柏虹道:“那位女郎虽然死了,却是个很有福气的人。”
犯人似是一下子意味到了什么,满目震惊地看向柏虹,“你当年,是被他舍弃的人?”
“对。没错,我就是他要舍弃的人。当年,我跟了司马懿,一心一意待他,不顾生死,我以为,他也会像我待他一般,能为了我连性命都不要的。可是啊,先帝许我一条生路,他明知道就算我活着,我也会为他报仇的,但他却拒绝了先帝,他想让我跟着他一块死,一块死。”
提起这段往事,柏虹十分的平静,似乎这一切都是发生在旁人的身上,她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
犯人像是一下子明白了柏虹,“你想将司马家的人一网打尽?”
柏虹露出一抹笑容,“不,司马家的人,从司马懿死去的那一刻开始,再与我没有半点干系。陛下当年夷司马氏三族,司马氏自己犯的罪,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也用不着跟他们纠缠不清,徒让自己变成一个不堪而且只能活在过去的人。”
“可是,你看,连你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都被他们毫不犹豫利用,只为了乱大魏,让陛下声誉受损,尽失民心。”
柏虹说到这里,脸上的惋惜表露无疑,贺挚一声不吭地听着,好像一切都与他没什么干系。
“不说先帝平定了乱世,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你也是大魏的百姓,大魏如今比起多年前战乱时来,是好是坏,你心里有数。”柏虹幽幽地看着犯人,一副十分相信犯人的样子。
犯人整个人一颤,轻声地道:“大魏的百姓,过得自然是比从前好多了。可是,总有做得不够的地方,如曹林强抢民女。”
“一年前,先帝新丧,举国皆哀。曹林做出这样的事,谁都想不到。”柏虹眼中流露出了恨意,“若是叫我们知道他竟然在国丧期间做出这样的事来,必将他千刀万剐。”
“咳咳!”贺挚对此不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赶紧的咳了几声,让柏虹注意着点。
“贺府尹用不着提醒我,若不是曹林已经死了,我杀了曹林之后偿命也愿意。”柏虹听着贺挚的咳嗽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说得更直白了。
“如此对先帝不恭不敬之人,死了活该。”柏虹眼中的恨意那叫一个浓烈,叫人瞧得不得不相信,得亏了曹林死了,曹林要是没死,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定会把人弄死。
贺挚看了曹恒一眼,曹恒微眯了眼睛,想到一开始曹林跑到曹恒的面前,就是因为说了曹盼的几句不是,曹恒就要拔剑杀人,曹林在曹盼新丧之际,竟然生了那样的心思,做了那样的事,曹恒还不得想怎么让曹林死呢。
算了,这个话题越过,越过。
“你不是第一个心系先帝的人。”犯人平静地陈述了这个事实。
柏虹道:“你不明白,当你溺水的时候,有一个人愿意伸手拉你一把是有多可贵。先帝,就是那一个拉了我的人。”
“乾清女帝,开女帝之先例,也是由她而始,有了科举,女科,还有,女相。”犯人轻声地说着,曹恒一眼看了过去,柏虹道:“对,给了天下人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难得吗?”
说到这里,柏虹脸上的笑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犯人看得一顿,“我觉得如今的天下很好,好得只想让这个天下继续好下去,不让任何人,毁了这一太平安宁。”
“岁月静好,人们都只是想要一个安居乐业,偏偏有人,为了一己之私,想要世族再次掌控这个世道,让少数的人高高在上,倚立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踏得无数人的尸骨,享受荣华富贵。司马家与陛下之间的争斗,其实算得上是世族与寒门之间的争斗。陛下心中,无士族与寒门的区别,只区别于人于国于民有用或是无用。他们却不死心,想要自己再复从前的繁华,凭一个姓氏就想永远都高高在上,世禄世卿,永远享有荣华富贵。可是,连朝廷都能更替,他们凭什么有这样的贪念?”
柏虹越说越是激动,贺挚在一旁缩着脖子,天可怜见,这世道啊,女人比男人凶残。
犯人亦不知是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还是想到了,但从来没有真正是深思,听着柏虹一句一句地问来,他都呆住了。
柏虹道:“我想,你能为心爱的人愿意帮她报仇而以一命抵一命,一定也会愿意为了这天下无数的无辜百姓,尽一份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