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北春天树-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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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频频回首。
“姐姐,你在看什么?”
她恍然瞥见人群里有一双熟悉的、温柔的眼,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她提裙追上去,面色焦急在人群中寻他。
世上有那么多人,熙熙攘攘,却只有一个他走进来,为什么呢?为什么最后他又要走开?
她一直想再问问他,他们曾经那样亲密,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要么再去一趟甘州吧,走的时候不明不白,这回再回去问问他,为什么改了主意,为什么又不要她。
春天站在街口,茫然的望着眼前陌生的人群。
这日过后,她生了一场病,不大不小,伤寒,卧床一月。
原来寒秋已经来到,天愈发的冷了。
西北的战情时好时坏,战事已经拖的够久,不能再拖下去了。
河西十几万军队枕戈待旦,太子点了名将,镇守伊吾道一线,要保住星星峡一线。
偶有闲暇,他也去看看春天,听说她刚病愈,找了不少补药给她。
两人之间那些风言风语渐渐熄灭下去,但太子见她的次数反倒多了起来,不知是巧合或是有意,每隔几日总能见面。
她脸颊苍白,圆圆的眼却很清澈,黑白分明,带着一丝水汽。
他敲了她一扇子,逼她眨眼,别用那双眼望着他:“你这双眼,生的跟太后娘娘养的玳瑁猫一般。”
她低头,从身边摸出个小匣子,是两颗硕大的夜明珠,很是贵重,还给他:“太子殿下为何要给我这个?”
男子送女子明珠,意味总有些特别。
太子见她坦诚问,倒也开门见山,沉吟片刻:“我府中人少,太后要替我纳几个良娣,你愿不愿。。。入我太子府。“
她摇头,回答的干脆利落:“不愿意。”
太子听她拒绝,不由得笑了:“多少人赶着上门的好事,倒被你推了。”
春天低头,“我尊敬太子殿下,但心里没有太子殿下。”
太子觉得分外好笑,又觉得有些心酸:“太子娶亲,要贤良、门第、品貌,又没有要女子的心。”
他道:“一世荣华富贵,不想要么?”
春天不说话。
“你心里没有我,是有了别人了?”太子问。
春天默然点点头。
太子心头酸溜溜的,隔了半晌:”他不过一介白衣,还是个鳏夫,有什么好的。。。两年过去了,怎么样也该忘了吧。。。”
春天瞪着他,怔然道:“殿下。。。您如何知道。。。”
太子暗自咬牙,冷哼一声:“你惦记着他,可知他是不是也在惦记你?巷口搬进一户人家,是个卖油的小娘子,那小娘子是个寡妇,生的又俏,如今两人走的近,那小娘子日日来替他洗衣做饭,同进同出。”
春天呆呆的看着他。
太子又道:“听说媒人都上门了,怕是好事要成了吧,鳏寡相配,正是一对佳话。”
她站起来,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咬着唇,一声不吭往外走去。
太子抱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提一口气。
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太子也常来,她避而不见,薛夫人见如此,叹了口气。
如果被太子看上,躲的过去吗?
靖王和太子在一处,看着太子的神色,颇觉得有些难堪。
“女人嘛,愿意有愿意的法子,不愿意有不愿意的法子。”靖王献策。
”再等等吧。”太子皱眉。
再一年的年节,这年的上元节,太子把婆娑赏给了段瑾珂,和春天走到了一起。
他略喝了一点酒,灯散时送她回去,马车上两人相对而坐,她微微有些局促不安。
马车颠簸,两人晃了晃,太子身体前顷,借着酒意,瞬时将她按在壁上,手探入她衣袖,就要向上蔓延。
“殿下。”她急了,用力将他推开。
“你要孤等到何时?”他慢慢坐起来,盯着她。
“殿下,恕我不能伺候您。”
她跪下,身体觳觫,裙裾散落一地。
“我没有办法伺候殿下。”她说,“我身心都托付给了他。”
“你好大的胆子。” 太子轻声道,“身心。。。都给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改了李渭的结局。。。所以换了男二~太子有用的~
第77章 是重逢
太子收敛酒意; 也收敛自己的情绪,沉默的看着她。
起初太子气春天说出的这句话,无论事情真假; 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掩盖过去,她偏要说出来。
而后气她说出这句话背后的心思; 用自己的一世清誉做伐; 来拒绝他的心意。
但他若执意要; 她又岂能逃脱。
她最后说:
殿下,我很爱自己的母亲,但我不想成为她。
彼时的靖王府; 岁官已经长大; 淘气聪颖,成了众人的心头肉,薛夫人得了靖王的独宠; 地位逐渐在府中稳固,王妃季氏缠绵病榻许久; 薛夫人终日衣不解带伺候在王妃床前; 耐心等着季氏咽下最后一口气。
太子颇有些心灰意冷。
上元节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不夜天; 不远处的皇城巍峨,街巷游人嬉闹; 她卑微求他成全。
这夜之后,太子很久没有登靖王府; 春天也几乎闭门不出。
繁春时分; 她过了十八岁的生辰,依旧去青龙寺为父亲请佛,没料想在乐游原遇上了故人。
“姐姐。”那声音陌生又有些熟稔; 是少年换嗓时的音调。
春天愣了许久,最后激动的伸出手:“长留。”
十四岁的长留身量已经拔的很高,比肩而站,她竟然只能仰视他,脸庞轮廓更深了些,带了几分青涩,穿着一身月白小袍子,斯文又秀气。
他生的像李娘子,但此时的面容又有些像他的父亲,那一双眼黑漆漆亮晶晶,尽显蓬勃朝气。
“你怎么在这儿?”她欣喜问,“什么时候来的。”
“我在甘州跟着复山先生念书。去年岁末,复山先生受邀从甘州至长安石鼓书院授课,我也跟着先生一道来了。”
石鼓书院离乐游原不远,常有学子们聚在乐游原上游玩赏吟。
“太好了。”春天亦为长留高兴,“石鼓书院很好啊,每年都择优入国子监读书,以后你可以入国子监,科举做官了。”
她欣慰不已,满是笑意的仰视着他:“长留,你长大了好多。”
长留腼腆一笑:“姐姐这几年过的好么?”
春□□着长留眨眨眼,挥挥衣袖:“你看我有不好的样子么?”
她眉眼舒展许多,身量也高了些,容貌明耀,肌肤盈目,彩衣锦绣,璎珞辉煌,在满城贵门仕女中丝毫不逊色。
春天带着长留在乐游原上漫步游玩,说了长安许多有趣的景和物,离别前相约下次相聚。
告别之际,长留看着春天的笑靥,忍不住道:“姐姐。。。和爹爹见过了吗?”
春天不甚在意的扶着头上的一枚花钿,摇摇头,语气随意:“你爹爹这几年还好吧,忙么?”
长留注视着她漫不经心的神色:“这几年里爹爹和广叔叔一直在甘州城,鹰窝沟的马场已经养了很多匹马,每隔一阵,爹爹会在青海和祁连山一带挑选良驹。去年河西点兵,官中马匹数额不够,官府给了一笔银子,把鹰窝沟的马场收走了,后来广叔一家去了姑苏探亲,爹爹也闲下来了。。。”
“甚好。”春天敷衍点点头,被鄯鄯扶着上马车,语气惬意,“长留,下次再聚吧。”
长留追着春天:“姐姐,今年开春,爹爹也来了长安,他在龙王桥边的柳桩巷里租了间宅子。。。和姐姐离的近。。。爹爹。。。没找过姐姐吗?”
“找我做什么?”春天微微一笑:“慢行。”
长留急急追着马车迈步,鼓起勇气:“这几年爹爹。。。他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念着姐姐。”
“爹爹多半只有在开心和忧伤的时候才会饮酒,但姐姐走后,爹爹便戒了酒,也戒了自己的喜忧。”
“姐姐走后,西厢便锁起来了,里头还是姐姐住过的模样,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纤尘不染。”
“去年夏天,爹爹曾来过一趟长安,说是有急事,但我知道爹爹来找姐姐,可是爹爹很快回来,消沉了好几日,一个字也不提。”
“姐姐从甘州走的时候,我跟爹爹说,我说,我不想要后娘,我不想姐姐当我的后娘。。。”
“和姐姐走在一起的爹爹的神色,在姐姐来之前,姐姐走之后,我再也没有在爹爹脸色见到过。。。”
“姐姐,你若是有空,去看看爹爹。”长留道,“他现在还是一个人。”
马蹄硿硿,车轮嶙嶙,车上的人儿面容柔软又坚定,神情纹丝不动。
良久,她垂眼,轻声对自己道:“凭什么我要去看他。。。”
春天在青龙寺住了大半个月,被靖王府的消息召了回去,王妃病逝,靖王府里挂起了白幡,起了哀乐。
丧事期间,靖王府的各些库房钥匙、田产账目、名册都送到了薛夫人手里。
薛夫人满意的望着满府缟素,极温柔的摸了摸岁官的脑袋,又看看自己的女儿,微微叹了叹气。
春末微雨,屋檐下乳燕呢喃,花枝坠地,绿叶葳蕤,日子终是过的百无聊赖,春天捻着一朵半凋的海棠花,一瓣一瓣扯下,抛进了水里。
身后婢女们都静悄悄的候着,水中红鲤簇拥在一堆,争先恐后的唼喋着娇嫩的花瓣,她垂着眼,心不在焉的喂鱼,抬头见日头绵软,花叶气息馥郁,倚着朱栏,靠在自己手臂上打了个盹。
睡醒之后,带着鄯鄯,出府随处走走。
红尘紫陌,世人往来,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她轻轻推开一扇门。
屋里极净,一个逼仄的小院子,庭中有棵杏花树,树下卧着一只垂老的黄狗。
她忽然就有了泪意。
“阿黄。”
柔风飘拂,粉白杏花纷纷扬扬,似白蝶翩跹,她一身水绿罗裙,坐下树下,慢慢抚摸着毛色暗淡的阿黄。
暮色四合,遥遥鸱吻之中她望见一角琉璃碧瓦,那是她住的靖王府。
原来他们之间不过隔着几重墙,听着同样的家长里短,闻过同一棵树的芬芳,踩过同一块青砖,却一直没有再见面。
不知何处传来阵笙箫曲调,凝神听去,是一曲蝶恋花。
枝上柳绵吹又少,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门吱呀一声推开,青翠的草绳上栓一尾跳脱的银鱼,鱼嘴里插着一棵小葱,鱼尾溅了几滴水珠在葛衣上。
她站起来,杏花从她膝头拂过,绵绵飞落在地。
那人瞥见树下的人,乍然停住脚步。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昨天和今天,都在酿一坛子酒,她吸一口气,都是他的味道,风沙、冰雪、沙枣花、遥遥大漠里干燥的、冷清的味道。
她那时候年纪还小,懵懵懂懂,所有的意象都变成了他。想到心田干涸,想到眼里睡了沙,一根无根野草钻进心岩里,扎了根,长大了,始终不明白,他究竟是有什么好呀。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
那么广袤、荒凉的大漠,正是日落时分,这世间只剩他们两人,他在前打马走着,马蹄叮当,她在后头跟着,他的身形轮廓被晚霞罩住了,模模糊糊的镀上一层金色的、温柔的光辉,照亮她的心田。
两人站的很远,隔着山长水阔,再见面时,她风华夺目,娇贵荣华,他粗衣短褐,风尘仆仆,愈发显得差异来。
“长留告诉我的。”她懒散拂去衣上落花。
李渭嗯了一声,神色平静的将鱼送去厨房,洗净手,擦干手上水珠,推门进屋,提出个瓦壶,寻出个陶杯,就着茶水洗了几道,给她沏了杯茶放在石案上:“喝杯茶吧。”
她慢腾腾走过去,在石案旁捡了张小杌子坐下,握起杯子,微微抿了一口苦涩茶水。
近来的养尊处优,她的口味挑剔了很多。
春天将茶杯搁下,怏怏垂下眼,语气颇有些厌烦:“没有好一点的茶么?这茶水太苦。”
他走过来,将残茶泼去,洗了茶盏,给她倒了杯凉水,淡声道:“那喝杯水吧,水没有苦味。”
她摇头不肯,看着自己纤纤十指,是鄯鄯昨日才染的凤仙花汁:“我要喝茶。”
他站在她面前:“你想喝什么茶?我去买回来。”
她慢条斯理回他:“要上佳的神泉薄香片,茶盏也不能用陶杯,要龙泉窑的白瓷,透亮一些。”
他点点头:“我去去就回。”
“好,我等你。”她抬头望着他,目光澄澈。
等他将茶片和茶盏带回家,推门而入,院内空无一人,唯留阿黄看家。
隔几日她又来,又是春日黄昏,晚风温柔,落霞绚烂。
他这日在家,正在收拾晾在屋檐下的干净衣裳,见她来,将衣裳送到屋里,出来给她倒茶。
她低头,慢慢啜吸着香馥的茶水,问他:“怎么事事都自己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