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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节

大唐平阳传-第1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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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求见。”
  太常寺的人?杨广怔了一下才想起,再过十日就是祭祀南郊的日子了,那些摆驾斋戒献祭的事务,还有无数环节需要确认,他自来不耐烦这些细务,太常寺的人求见了几回,他才定下今日商议此事,没想到他们竟是一大早就来了!想到那些繁文缛节,他只觉得额头愈发胀痛,却只得点了点头:“宣他们进来。”
  巢元方心头不由一紧:太常寺的人过来了,自己当然应该退下,可之前陛下说的那件事……他想了想,还是低声询问道:“陛下,微臣?”
  杨广沉吟片刻,挥手道:“你先去外头候着!”他当然知道巢元方想问什么,他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只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想要再思量思量……
  巢元方仿佛听到自己胸口咚地响了一下,此时却什么都不能再说,只得应诺起身,退出了门外。
  臣子等候接见的偏殿离这间书房并不算远,却远不及书房温暖舒适,巢元方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手脚都越坐越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冷不是从外头的风雪而来,倒更像是从他自己的心里透出来的。
  怔忪中,他没有瞧见,书房外,一位样貌温婉的中年宫人已悄然退了下去,若是内侍们也在,便会认出来,这位是在陛下入睡后随侍在侧的宫女之一,两三个时辰前,正是她告诉陛下,适才在噩梦里,他似乎叫了声“三郎”;若是资历更深的嬷嬷们在,说不定还会想起,她当年还伺候过几天乐平长公主,也就是最近没事便来求见皇后和嫔妃们的宇文娥英的母亲。
  巢元方并没有留意到这些,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抑制不住地苦笑了起来:他已经尽力了,但接下来会怎样,还要看天意,而这天意……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砰”的一声,随即便是一连串的脆响,巢元方惊得站了起来——他听得出来,声音传来的方向,赫然就是他刚刚离开的书房,听这动静,好像是陛下愤怒地将案几上的所有物件一扫而空了!
  他下意识地往书房走了两步: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随即便又忙不迭地坐了回去:这个答案,他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陛下最好彻底忘记他还等在这里,或者至少,不要那么快就想起来!他不介意在这个冰冷的偏殿里等上一日半日,他一点都不介意!
  然而他的这个愿望很快就破灭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后,他便听到了几个人狼狈离开的脚步声,随即是一声颤抖的通传:“巢太医,陛下宣你过去。”
  巢元方几乎是咬了咬牙,才露出了若无其事的恭敬之色,低头抱手地跟着传旨的内侍再次来到书房门前。
  门内传来的,是杨广冰冷愤怒的声音,每一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传令所有文武官员,明日一早去金光门,吩咐侍卫,准备好弓箭大鼎,我要将斛律政万箭穿心,大鼎烹食!胆敢缺席者,同罪!”
  烹食?巢元方好不容易端起来的平静脸色顿时裂开了,这个词他当然不会陌生,他也永远都不会忘记,一年多以前,杨玄感的兄弟杨积善就是这么被煮成了肉汤,当时在场所有的人,包括他,都必须将那肉汤喝下去……那个场面,那个滋味,如今又要再来一次了吗?
  他几乎是拿出了生平所有的定力,才脚步平稳地走进了那扇雕花木门。
  仿佛过了良久,他听到御座上传来了更加令人寒彻心肺的声音:“巢爱卿,明日处置过叛贼之后,你便即刻起身,去李家庄园,只要那位李三郎还有一口气在,你就把他给我带过来!”
  果然……如此!
  巢元方知道自己不该感到意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
  他们的陛下依旧端坐在御座之上,之前的疲惫犹疑却再也瞧不见半分了。从窗户上映照出来的冷白光泽正映在他的身上,将他映照得宛如一尊冰雪雕成的人像。此时,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身上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那无声无息的火焰,带着令人恐惧的深寒和炙热,足以将整个书房,整个宫殿,乃至整个天下,烧成一把灰烬。
  ※※※※※※※※※※※※※※※※※※※※
  猜一猜,发生什么事了?
  下一更应该是周日了。


第198章 快刀乱麻
  雪还没有化; 日头不知何时已升了起来。
  雪后初晴的天光透过明窗照进屋里; 把整间屋子都映照得分外明亮,也把窗下玄霸扬起的笑脸映照得分外温暖。几天没见; 他看上去似乎清瘦了一点,气色却比往日要好,就连双唇都红润了许多; 笑容更是久违的无忧无虑; 不带一丝阴霾。
  凌云心头一暖; 也笑了起来,上前几步正想说话; 却听耳边一声锐响,玄霸的身影忽地虚了下去; 那窗下分明只有一张空空的坐榻; 上头什么人影也没有……
  在一阵难言的惊悸之中; 凌云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翻身坐起,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柴家,而且是在新房的婚床上——之前问过秦娘之后,她便想回去看看阿哲; 周嬷嬷却死活按着她让她休息休息,她原打算和衣养神片刻; 不知怎地竟睡了过去,还做了那么古怪的一个梦!
  而此刻; 在她的眼前; 就在床榻对着的那扇窗户上; 果然已透进了一点微暖的日光;窗下果然也放着一张孤零零的坐榻,刚才瞧见的那张笑脸仿佛刚从空气中消散……凌云怔忡地看着眼前的情形,一时简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外头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质问,仿佛是梦中听到的那声锐响追了过来,凌云心头一震,定了定神才分辨出来,居然是那位莫氏的声音——
  她怎么来了?
  堂屋里,莫氏已是怒不可遏,就差从鼻孔里喷出火来了,声音自然也是愈发刺耳:“好啊!你说你家娘子是关怀阿哲,才把那边把守得那般严实的,那她人呢?大郎如今还在那边守着阿哲呢,她这做嫡母的,怎么就舒舒坦坦地回来歇着了?怎么就不去关怀阿哲了?”
  周嬷嬷依然是一脸好脾气的微笑:“这不是大郎逼着娘子回来歇息的么?娘子拗不过他,也只能先回来换身衣裳。姨娘也知道,大郎是个体贴的,听说之前也劝姨娘回去歇息来着。怎么,难不成姨娘没有回去歇息么?”说着她的目光在莫氏这身明显是新换的衣裳上转了转,脸上的微笑明显更深了些。
  莫氏不由一呆,她自然是回去歇息了的,只是起来后到阿哲的院子里一看,发现那边里里外外都已换成了李家人,而凌云却是踪影不见。她顿时再也压不住火气,转身就过来理论了,没想到还没见到凌云呢,这个嬷嬷已是软钉子一个接一个地顶了过来,简直顶得她胃疼。
  不过她自来就不是个会认输的人,当即头一昂便冷笑道:“我哪有这般好命去歇息?这府里上上下下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人去处置呢,客人帮闲该送的都要送走,礼单物件该收的要收好,何况如今这府里又多出了这么些人,添了这么多油盐酱醋的碎事,我这一天一夜,陀螺似的忙到如今,也不过只来得及回去换身衣裳而已!谁能像你家娘子一般,回来一歇便万事不管,就算长辈要见她,也有人帮她拦着堵着,她倒真是会享清福!”
  她话音刚落,却见门帘一挑,凌云已大步走了出来。她已换了一身家常的松绿色襦裙,明明是有些老气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却只觉清爽又贵气,兼之双眸明亮,神完气足,虽然身上半点金玉都无,却自有一份超然气度。看见莫氏,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神色竟也就像根本就没有听见刚才的那些话。
  莫氏原就是憋着一肚子气,见到凌云这般模样,自然更是无名火起,当即侧身避开,冷笑了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当家夫人总算肯赏脸出来了!我算什么物流,可受不起夫人您的礼!却不知夫人如今歇息够了没有,要不要治我个冲撞打扰之罪?”
  凌云并不接话,只道了声:“姨娘说笑了。”转头便问周嬷嬷:“那边如何?”
  周嬷嬷忙笑道:“一切都好,今早过来的那两位医师都说小郎君应是并无大碍了,大郎也已抽空洗漱更衣吃过朝食,只是到底还有些不放心,说是要多守一会儿。”
  凌云点了点头,伸手拿过披风便准备出门,莫氏见她如此无视自己,胸口的的那团怒火顿时彻底炸开了,忍不住厉声道:“李三娘,你是没瞧见我呢,还是没听到我说话?就算你是国公府的贵女,你也不能如此目中无人吧?难不成这就是你国公府的礼数?”
  这话直指李家门楣,着实是无礼之极,凌云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周嬷嬷心头也是大怒:她早就瞧出莫氏是来胡搅蛮缠的,想来这人是在柴府里称王称霸惯了,容不得有个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夺了她的权势钱路,因此一直在上蹿下跳、煽风点火,就想辖制住凌云,好继续作威作福。凌云不愿跟她一般计较,这莫氏倒蹬鼻子上脸了!
  她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凌云已霍然转身,看向了莫氏。她生得挺拔高挑,这转身之势更是宛如翠竹当风、利刃出鞘。莫氏不由吓得倒退了一步,周嬷嬷也是大吃一惊,忙叫了声:“娘子!”——莫氏再是可恶,到底抚养过柴绍,娘子若跟她直接对上,说不定会伤了跟柴绍的情分,也有损自己的名声。
  凌云却只是摆了摆手,莫氏的敌意她自然早有感觉,她最不爱跟这种人打交道,自来是能退则退,能躲就躲,但如果实在退不了也躲不开,那她也只能快刀斩乱麻了。
  看着莫氏,她索性笑了笑:“姨娘的话我自然都听到了,姨娘觉得我是躲懒,我这便过去替下大郎;姨娘觉得管事辛苦,”她转头看了周嬷嬷一眼,“嬷嬷,你这就带人去账房,召集府里所有下人,从今往后,一切事务都由我们这边来处置,再也不许有人拿这些事去烦扰姨娘。”
  她的神色和语气都极为平静,却愈发显出了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坚定。莫氏的脸顿时便白了,随即又腾地涨得通红:她怎么敢!她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她眉毛一立就要开口反驳,周嬷嬷却已笑了起来:“恭喜姨娘!姨娘真真好福气,大郎和三娘都这般体贴孝顺,姨娘以后再也不用忙得像陀螺一般,万事都不必管,只管歇着享清福就好。”
  这都是莫氏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如今“啪”地甩回到了她自己的脸上,她再是个混不吝的,此时也被噎得张口结舌。
  凌云看着她红红白白的脸,心里一声叹息,冲她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出了门。
  外头果然已经放晴了,阳光照着白雪,天地之间晶莹清透得简直不可思议。只是微风吹过时,带来的寒意也比下雪时更深了几分。凌云微微敞开了披风,让那点冷意直吹进来,从屋里带出来的那点闷气顿时都被吹散开去。
  她的身后,周嬷嬷有意扬声说出的话,依旧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姨娘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们娘子看您不顺眼,要夺您的权?这不是您自己刚刚说了管事辛苦,想要歇息么?多少人还跟我们说,姨娘管家多年,定然舍不得放手,会对我家娘子横竖挑剔,就想继续管家呢!我家娘子都说了,姨娘绝不是这种人。姨娘,您说对不对?”
  “姨娘要去找大郎说说这事?太好了。阿秦正好也在,你快跟姨娘一道过去,把这边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诉大郎,让大郎也高兴高兴!”
  “姨娘头晕?来人啊,快去请医师。姨娘莫怕,咱们府里眼下别的不多,名医倒是不少,让他们都来给姨娘好生瞧瞧,我看姨娘您就是太过操劳了,这才累出了一身病的,日后定要好好保养才是,万万不能再为家里的俗事操心了……”
  凌云心头原是有些莫名憋闷,听到这里,也不由哑然失笑,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周嬷嬷气起人来,小七都要甘拜下风……
  仿佛呼应着她的这个念头,前头传来了小七的清脆声音:“娘子!”
  她匆匆跑了过来,还未到凌云跟前便道:“娘子来得正好,小郎君又发作了——娘子莫急,巢太医已经到了,他说他见过小郎君这种症候!”


第199章 扑朔迷离
  刚刚走进院门; 凌云便听到了阿哲痛苦的尖叫声。
  那声音并不算高; 却格外令人心惊,就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在拼命挣扎。凌云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这孩子之前那般饱受折磨; 也不过是哽咽流泪而已,这次发作到底有多厉害?居然能让他难受到这般地步!
  她忙几步抢进房门; 一眼便瞧见了床榻上的阿哲:他身上的衣裳已被解开了大半,脸面手足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疹; 本来玉雪可爱的白嫩小脸早已挣得通红,加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疹子; 看着便是痛痒难忍,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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