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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大唐平阳传-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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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锦的事交给我,我这就让人去元家,请元家人手下留情,回头我会亲自去接她回家。但眼下我必须先带你去公主府,阿尼,你赶紧回来,我不会害你的!”
  阿尼?凌云心头不由剧震,这是她的小名,是母亲多少年来再没有叫过的,她的小名……她怔怔地看着母亲,母亲的脸上是真真切切的焦虑和关怀,而母亲的身后,公主府的那位嬷嬷也已经走出了马车,看向了这边。
  她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那个小丫头,她也在抬头看着凌云,脏污一片的小脸上,唯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无比。
  从那双眼睛里,凌云看见了她自己的小小的影子。很久以前,有个叫阿锦的姊姊,曾对这个小小的自己说,阿尼别伤心了,阿锦虽没见识,却也知道,我们阿尼啊,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小娘子了……那时她会想到,等这个阿尼长大后,会自己骗自己说,她得听母亲的话,先去办更要紧的事,反正母亲会派人过去求情的,阿锦一定不会有事的,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听任阿锦被人活活折磨致死么?
  抬头看着窦氏,凌云心里满满的都是歉意:“母亲恕罪。”
  是的,她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她知道自己怎么做才对,才会让母亲满意,才会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事,甚至是自己的前程性命……
  可是,她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因为想一口气写完了都发上来。回头再捉虫吧。


第17章 插翅难逃(上)
  二娘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她被人牢牢地按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而在她的面前,在离她不到一步远的地方,就是阿锦那张已变得紫黑肿胀的脸。
  就算她已经用力闭上了眼睛,不会再看到阿锦可怕的面孔,看到她那只求速死的绝望眼眸,但阿锦的呼吸声,那竭力发出的长长的吸气、吐气、吸气、吐气的刺耳声响,却还是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钻进了她的脑子里……让她几乎崩溃。
  怎么能不崩溃呢?就在她的身后,那些被勒令围观的婢女们早已哭泣着软成了一团,还昏过去了好几个。二娘一度也希望自己能够昏过去,可她还不能昏倒,不能哭泣,因为元家父子让她写的那封告发信就在她的面前,字迹是那么熟悉,跟她自己写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元弘嗣身边的管事刚刚拿到她面前的。一个多时辰前,当元仁观离开时,曾说过,会由元弘嗣的人来接手这件事。
  二娘本来还暗暗松了口气,然而当这位平日沉默得近乎木讷的管事慢慢走了进来,当他看着受刑的阿锦露出了兴致盎然的神色,当他慢条斯理地开始调整着木架上的捆绳、增减着重枷下的瓦片,直到阿锦痛苦得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叫……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管事却显然还是不大满意,摇头叹道:“大郎还是太仁善了,少夫人不会觉得,这个婢子可以在少夫人面前痛痛快快地死掉吧?老奴帮着阿郎办差多年,多硬的骨头都修理过,没有一个最后能扛下来的。少夫人要是这就不忍看了,那可如何是好呢?”
  看见二娘依然不肯睁眼,他蹲下来慢慢叹了口气:“少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呢?阿郎也不过是替圣人办事。如今是圣人要办李家,您告不告发,李家都完了,您再这么倔下去,只会让这个婢子更加受罪,也会害了您自己。现在阿郎都替你把信写好了,您只要在上面按个手印就行,难道少夫人还要不识时务吗?”
  “您看,只要您按一个手印,这个婢子就能不受罪了,不然的话……”
  二娘纵然闭着眼睛,也能听出阿锦的呼吸声突然间变了,她忍不住睁开了眼,这才发现,管事踢开了一片石瓦,阿锦的脖子蓦地往下又沉了沉,大约是呼吸更加艰难,血沫不断地从她的鼻孔、嘴角喷溅出来,很快就在地上积成了一滩。
  二娘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正想捂住自己的嘴,管事却牢牢地扣住了她没受伤的那只手,将大拇指按到血水里浸了一下,嘴里还轻声道:“少夫人,您看,您什么都不用做,老奴连印泥都替您准备好了,您只要往这里按下去,按一下就好,我马上就取下枷板,让这婢子再也不用受罪了!您就让老奴帮您按这这一下,就当对这婢子发个善心吧!”
  二娘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不用她写信,不用她告发,她只要按一下,阿锦就不用再受这种罪了,她就不用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这种罪了,就算她们都死定了,至少不用这么痛苦……
  管事的嘴角慢慢扬了起来,他抓着二娘的手,伸向了那封写好的信笺,看着这只细弱无力的手在信尾留下了一个血红的指印……
  然而他的微笑还没展开,下一刻,这只细弱的手突然一收,整张信纸被她紧紧地攥在了手里,随即便低头咬住了那团纸,刺啦一声,竟是用牙齿生生把这信撕成了两半。
  管事“腾”地松手站了起来,狠狠地看着二娘。
  二娘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是啊,她的手已经被打断了一只,但她还有牙齿,就算她咬不到元家父子,至少也能咬烂他们伪造的告发信——只有这样,阿锦和她的这些罪,才没有白受!
  她听见阿锦咳了起来,抬头一看,阿锦看着她,嘴角居然翘了翘——在这可怕的重枷里,在这濒死的痛苦挣扎里,她和二娘居然脸对脸地,笑了出来。
  管事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知道,事情办砸了:这样的信,他们自然还能做出来,但如果没有李二娘的配合,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而他之所以要这么做,并不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个手印,更是为了一步步地摧毁这位少夫人的意志——她现在能按手印,下一步就能自己写,再下一步就能点头承认:他们李家意图不轨!
  所有的崩溃,都是从这一点点的退让开始的,只要给人足够的理由……他们的这个办法已在无数硬汉子们身上奏效过,却没想到,这位平日软弱之极的少夫人,居然不但没有退让,反而狠狠反击了回来。
  既然是这样,他们也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了站在二娘身后,按着她的那两位健仆:“那就按阿郎最后那条吩咐办吧,要少夫人的手印,原本也不止这一种办法!”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模一样的另一封信,两名健仆则拿出早就备好的白绫,不由分说地套上了二娘的脖子。
  木架上的阿锦再一次剧烈地挣扎了起来,然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白绫在二娘瘦弱的脖子上蓦然收紧,看着二娘脸上蓦然紫胀起来,管事则抓起二娘血迹未干的手,往信纸上用力地按了下去。
  白纸黑字的信纸上,终于落下了一个血红的指印。
  官家没再管这垂死挣扎的主仆俩,而是站起身子,对着天光看着这信纸,再一次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他看见这封信突然裂成了两半,一点银光从信纸中直穿过来,直直地扎进了他的胸口。
  看到管事仰面倒下,胸前还插着一把飞镖,两名健仆都吓得脸色大变,一个哆嗦着松手抱住了头,另一个更是退后两步,坐在了地上。二娘也“扑”地倒在了地上,剧烈地咳了起来。
  墙头上,传来了一个带着喘息的清脆声音:“谢天谢地,幸亏我们跑得快!就差一点了,哎呀不好……”
  一个瘦小的身影就如狸猫般从墙头轻巧地跳了下来,直扑木架,银光一闪,重枷上的铁锁应声而开,两片铁枷随即轰然倒下。
  手脚上的绳索很快都断开了,阿锦用最后一点力气撑着木架,想自己站起身来,然而刚刚撑到一半,却手上还是脱力地一滑,眼见就要直接摔到地上,眼前不知为何红光一闪,她的最后的一个感觉是:自己似乎是躺进了一片云彩里,全身上下竟是从未感觉过的轻暖……
  二娘却看得很清楚,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就在阿锦瘫倒在地的瞬间,来人突然解下身上的白狐披风,一下子接住了她。
  她看见来人转过头来,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二姊恕罪,凌云来迟,让两位姊姊受苦了。”


第18章 插翅难飞(中)
  凌云?
  二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三娘?”
  可是,怎么会是三娘呢?她跟这个妹妹统共也没见过几面,而且她印象中的三娘明明是个极为沉静的小娘子,绝不是眼前这副英气勃勃的模样;然而再仔细看看,这眉眼到底是熟悉的,不但跟记忆里的三娘相似,跟二郎其实也很像……
  想到二郎,二娘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问道:“那二郎来了吗?还有父亲,他们如今在哪里?我有事禀告,我有性命攸关的大事要告诉他们!”
  她期盼地向凌云身后看去,却只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溜着边地进了院门,还没等她看出是谁,那孩子便一面喊着“阿锦姊姊”,一面深一脚浅一脚冲了过来。婢女里有人“咦”了一声,“这跑腿的痴儿怎么来了?”
  二娘却没空关心这个了,她焦虑地抓住了凌云的袖子:“怎么就你们两个过来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凌云只得安抚地拍了拍她:“二姊姊放心,我能进来,就能把你们都带出去!”
  这么说,真的只有她们两人来了?二娘心头更紧,一把攥住了凌云的手:“不,你们赶紧走,赶紧回家报信去,元家要害我们家,让父亲赶紧想办法……”
  凌云原本只是为了救阿锦而来,待看到院子里这千钧一发的情形,震惊之余心里便已觉得情况不对,听到二娘的话,她的一颗心更是彻底沉了下去——元家居然要害李家,那么三郎……元仁观从见面时起就在跟三郎套近乎,刚才还特意让人带他去打马球,这又意味着什么?
  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三郎纵马扬鞭而去的背影,那么意气风发,那么轻快洒脱……凌云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一股腥甜从心口直冲喉头。她几乎下意识地把裹着白狐披风的阿锦轻轻放在了地上,然后腾地站了起来。
  那小丫头进来后看到阿锦满脸是血、昏迷不醒的样子,原本就已吓得够呛,待瞧见凌云木着脸把阿锦放在了地上,更是忍不住“啊”地一声哭了起来:“阿锦姊姊是不是死了?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尖锐的哭声让凌云蓦然回过神来,她茫然低头环顾,看到的是阿锦重伤濒死的面孔,二娘青肿变形的面孔,还有满院子婢女那惊恐不安的一张张面孔,这些面孔宛如一盆冰水浇在她的心口——是的,她必须尽快找到三郎,可她也必须把这些人都安全地带出元府,带回家去!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分成了两半,一半炙热,一半冰冷……然后,她听见她自己轻松地笑了起来:“怎么会只有我们两个?二姊姊放心吧,你说的这些事,家里都已知晓了。如今父亲和弟弟们就在外头跟元家人交涉,因担心你们,才让我先进来看看,不然我如何会过来,又如何进得来?只是没想到,元家人竟如此丧心病狂。走,我这就带你们出去,去找他们好好算账!”
  院子一声“哗”的轻响,那是十几个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的声音,那一张张惶恐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惊喜释然的笑容。有人低声道:“对,有国公在呢,咱们都没事了!”有人下手掐起了昏过去的同伴:“快醒来快醒来,国公和郎君们都来了,咱们这就回家去!”有人则开始大骂元家:“真真都是些畜生!亏得国公英明……”
  原本死气沉沉的院子顿时轻松活跃了起来,二娘倒是隐隐觉得凌云适才的神色变幻有些奇怪,只是凌云的态度实在太过轻松镇定,说的话又是如此顺理成章,她也忍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觉得浑身上下都疼痛难忍。
  院里的婢女们这时都有了气力,也有了眼力,有人便上来扶起了二娘,急忙忙地就准备往外走,凌云却扬声道:“且慢!”
  大家此时都是惊弓之鸟,听到这声,顿时又变了脸色。
  凌云打量了她们几眼,摇头道:“咱们这么出去可不像是去算账的,倒像是逃难的。眼下虽不好让国公久等,大家至少也得再披上件像样的大衣裳,咱们要出去,就得体体面面的出去,方才不坠我李家的气派!快去吧!”
  听到这话,大家互相打量了几眼,都笑了起来:眼下人人都穿着家常衣裳,各个都面如土色,头发蓬乱,可不像是逃难的?不用凌云再说,她们纷纷转身进门,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头面,又把手边最好的外衣套在了身上,二娘也被人伺候着披上了一件波斯锦的豹皮大氅。
  小鱼早已轻车熟路地把那两个健仆都堵上嘴绑了起来,此时便一面安慰着小丫头:“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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