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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春花与玉-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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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不会死!”
  “可他死了!”
  又是陈隽,真是一生一世绕不过去了。霍钰无能为力地闭了很久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是放不下,那便将我的命拿去。”他没有震怒,雨丝中的他是平静的,每个字都咬得清楚。
  他竟护她至此!
  闻人椿松了松眼皮,低头间全是嘲笑:“是谁要杀我,又是谁真正害死陈隽。你当真什么都没查到、什么都不知道?”
  “此事牵连太多。”
  “你尽管说你知不知道!”
  她的眼神教人心冷,好似他们不曾患难与共过、不曾抵死缠绵过,只剩替陈隽伤心不甘的怒火。
  霍钰气上心头,直接将伞抛了去。
  筋骨不牢的油纸伞,飘摇着,飘摇着,坠在了花坛正中。跟块墓碑似的。
  “我不是不会报仇!街上三岁小儿都晓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她原本就英气的眉毛翘得很高,只听她寒声道,“怕是百年都报不了。”她漫不经心的讥诮刺痛了他,他看得懂,她不信他。
  她怎能不信!
  “闻、人、椿!”咬牙切齿地喊完姓名,霍钰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相信她的爱是世上最真最盛,可眼下关键时分,她为何变成寻常妇孺演出此番把戏,为何不能学还琼一样坚定不移。
  争吵无果,霍钰索性将人一把卷到背上扛回了屋子。
  两人湿得厉害,身下的影子都被水渍填满。霍钰看得心烦,吼了好几声叫来小厮,又是打水、又是更衣,屋子霎时热闹起来。
  闻人椿在此时还是识大体的,拿了条帕子抹脸,没在旁人面前做泼妇。
  待屋子重又安静下来,霍钰才开口:“今日去过父亲院子了?”
  “嗯。”
  “见到霍钟了?”
  “嗯。”
  “他说了些什么?”
  “忘了。”
  闻人椿嘴上嫌麻烦,手上动作却多得很,才擦完脸,又去擦头发,就是不愿同他好好说话。于是霍钰一个箭步上前,又将她手上的帕子抽出,扔到了一边。
  她瞪着眼睛看他,那双眼睛就跟赭色宝石一样,能发赤红的光。
  “难道我不能忘吗?”她反问,“反正霍钟说什么我都不该相信的。”
  “可你信了。”
  她是信了,因她从巴爷和霍老爷那儿得到的往事都与霍钟所说相差不远。霍钰的亲娘,并不值得光明正大的复仇。
  她甚至想要霍钰也停下这一切,但她不知道霍钰还值不值得她为他犯蠢。
  “小椿,大哥他已经畸形了。他不想要过正常人的日子,也不希望旁人好好过,所以会用一切办法使我们分离。你要信我,不要去听他捏造出来的话。很快的,很快我就会把许诺你的东西都给你。”霍钰的声音绕着她,能听出扎扎实实的慌张。
  害怕失去闻人椿,大概是他在与许还琼成婚之前落下的阴影。可是他没有选择,要想长相厮守,他就不得不将闻人椿带入局中,闻人椿必须学会站稳、心狠、为自己考量,才能与他走下去。却不想如今有些弄巧成拙。
  他只剩怀柔一条路可走,只能将那些真心话反反复复不断地说。
  吻落下来的时候,偏有一道雷不识相地劈下。闻人椿借机躲了过去。
  他大失所望,苦苦发问:“小椿,你不爱我了吗?”
  闻人椿不想撒谎,努着嘴不说话。
  霍钰便耗在原地,与她冷冷对峙。直到他打了个寒颤,闻人椿才说:“快去热水里洗个澡吧。”
  “你先答我!”
  “我……自然还是爱着你的。只是再这样下去,在我不爱你之前,你便会不爱我的。”
  “我不会!”
  闻人椿不愿同他争,便点了点头,直言:“那我会。我不喜欢和别的女人分享你,不想闻见你的身上有别的女人的气息。若要一生待在这里,与人斗争计较,我只能慢慢习惯不爱你,才能好好活下去。”
  “你怎么能说得这么严重!明州城那么多人家,哪一户不是这样过的?”
  “是小椿狭隘。”
  “我答应你,决不会再娶。”
  可她在意的何止是后来的人。
  霍钰见她脸上并无动容,又说:“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很难熬。等我娶你过门,我再想法子让你去药材铺里管事好不好。到时候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会很忙,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缠着你,就不会再整日揪着一件事不放了。”她心中所想,他竟然都是知道的,他甚至还知她对苏稚的无穷羡慕。
  “可明州不是系岛,我已经做了所有我可以为你做的了。”
  今晚的他足够有诚意,说了太多真心话。
  随着水汽氤氲,闻人椿不再挣扎,霍钰放开了手脚。他在啮咬之中偶尔出声。
  “记不记得你我在一起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
  “那夜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一直陪着我。”
  “小椿,不要走。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大抵是这些话给了闻人椿信心,她扭过身,攀着他的脖子哀求道:“霍钰,到此为止好不好,不要再为了报仇算计那么多了,我不想看见再有人、甚至你自己都……”
  他的柔情须臾间消散,闻人椿不敢说下去。
  有许多痴心妄想,原来真的只能来世再求。
  她在心上人的怀中,在那些柔弱亲昵的吻里,在切肤的痛与爱中绝望地闭上了眼。


第79章 杨柳
  院里的古树抽出了第一支新芽; 小梨欢喜地将它剪下养在屋中。
  她的性子比进府之前活泼许多,不管外头的风起云涌,总是时常弯起嘴角说着讨巧的好话。闻人椿猜她有了意中人; 便假装随口问起。
  “没有的事。”她红着脸否认,却慌得差点把花盆碎了。
  闻人椿心中便有数了; 凑近之后,故意打趣她:“是哪一位?你是喜欢他模样俊还是喜欢他心地好?”
  “就……待我挺好的。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待我这样好的人。”她眼中冒着情窦初开的亮光; 像极了曾经那个闻人椿。
  她们都把自己想得太卑微; 以为世上只会有一个会对她们好的人; 于是沉沦得又快又深; 奋不顾身。
  她不想小梨步她后尘:“你还年轻,慢慢来; 再多看看。”
  小梨点了头,却显然听不进去,仍顾着说自己的意中人有多好:“来年回乡省亲; 他说要带我一起呢; 还要让他爹娘杀一头猪给我做好吃的!”
  她劝不动; 只好笑着安静聆听。
  小梨越说越激动; 什么心窝子里的话都被勾了出来; 讲到情郎的好; 她兴奋地扬手,才插好的枝芽都被扫落了。
  “对不起; 椿姑娘,对不起。”她赶紧去捡。
  外头也传来声音,叠在了小梨的话语之上,一时间嘈杂无章。
  霍老爷今日为何急着找自己。
  自从他无法下床后,闻人椿每日午后都会去他屋中看望; 难道今日连这一两个时辰都等不及吗。
  她忽地想起家乡老人们说的,人在油尽灯枯前都是有预兆的。
  于是心中一空,立马提着裙摆跑了起来。
  躺在软榻上的霍晖实在精神不济,骨头就像软掉了,让婆子帮忙撑着都坐不起来。他只好放任自己散架。
  闻人椿来得很慢。他等着等着,恍惚中发现苍白房梁上正映出他潦草的一生。一房房娘子,一个又一个儿子,朱红金漆的院子有鸿儒阔商往来不绝。他看见那一年大寿,一家人围坐,梓君请来的临安戏班子正在台上耍花枪。后来台上那位弄舞的姑娘成了他的小娘子,日日情意款款,却在他危难之际毫不犹豫地选择背弃,连腹中孩子都不要。
  哀哉。
  世人都道世家贵子出身好,巴不得早去下一世投胎。可瞧瞧他,大儿子失心疯魔,小儿子早夭,剩下一个收留他的,早就被他的娘亲教成了外人。
  “老太爷急着找我,可是不舒服了?”闻人椿跑得急,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
  霍晖“呵”地一声笑出来,终其一生,最关心他的、他最信任的倒是这个非亲非故的小女使。“你还真的来了,不怕钰儿生气吗?”
  她怕他生气,但也不怕。自从上回雨夜之后,她因坚定了决心,愈发珍惜这最后一些陪伴的时光。不曾想倒是被她另辟蹊径。原来只消她多哄哄,多编些信任体贴的话,霍钰就会给她更多自由。
  只是这些,闻人椿不会同霍老爷说。她重复一声道:“老太爷,今日是有何事这么急?”
  “你要找幕后真凶,我尽力了。如今我也有一桩事情要拜托你。”大抵是怕闻人椿糊弄,他又加了一句,“是最后一桩了。”
  “您讲。”
  “那你先告诉我,关于我屋中的惊松木你查得如何了?”
  闻人椿心下一惊,她总以为那几日他都阖着眼皮在休憩。
  “其实查不查,你我都知道是谁在捣鬼。可你不想冤枉人,非得找到铁证才肯下定论,偏偏你脑子生得一般,斗不过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说得一点儿都没错,闻人椿无力还击。而且何止是她啊,还有要替陈隽讨回公道的桑武士、苏稚,都因老实善良被人困得团团转。
  “非得要等到铁证如山吗!”说完,霍晖拿出了枕下的一封遗书,他心情沉重,喘了好几口气才能说话,“我命不久矣,钟儿心结太深,霍府未来只能倚靠钰儿。可他受梓君教导太多,对许家人信任太深,我只能以死警醒。可惜……”他遗憾地垂下了头,“我也未必撼得动。只能请你替我一道力争。”
  霍晖要闻人椿做证人,将他的死因顺利归结到许还琼、乃至许府的头上。
  活着的最后一分力气全被他用去与二娘作对。
  不知要说爱得深还是恨之重。
  见她皱着眉头思索,霍晖的气都要顺不下去了,咒她“活该被许家生吞活剥了去”。他颤抖得厉害,薄被都滑落不少。
  闻人椿替他盖上薄被,在霍晖的骂骂咧咧中终于松口:“我知道了,老太爷。”
  得此一句话,霍晖脸色大为触动,他一改老爷的架子,要不是身体有碍,怕是要就地跪下。
  “小椿姑娘。”他拽着闻人椿的手腕,苦苦乞求,“你定要将许家人连根赶出!万万不能让我霍府百年基业都被许家吞了去啊。”
  那一日,闻人椿终于知道霍晖口中的秘密。
  原来许梓君对许卫城有着一世痴心,当年竟借寺庙清修为其生下许还琼这个孽障,还步步为营算计霍晖、霍钰父子,表面细心周到,却是将他们统统当作了铺路石。霍晖此时是恨极了许家人,更恨自己,竟是走到最后才想到怀疑许梓君——他最爱的女人,这一世竟都在利用他。
  “大抵旁人看来,我比你更傻吧。”
  他抱着吊命的人参汤,对闻人椿说了最后一句话。
  太阳将将要落山的时候,霍府炸开了锅。
  且不说老太爷最后一口气还在不在,那些裁白布、做丧宴、烧纸钱的人都陆陆续续涌了进来。好似老太爷撒了手,下一刻便能锣鼓震天哭起丧。
  闻人椿一直守在外头,连午膳都是在院子里用的。期间许还琼来了一趟,捧着个肚子,吃力得很,教人忍不住在她的肚子上多逗留一会儿。
  “将许家人连根赶出!”闻人椿想起霍老爷气势汹汹的托付,可许还琼肚子里的这个,要如何处置呢。
  遣人通报大约有了一炷香的时刻,却迟迟没人来请她。许还琼的神情有了丝尴尬。身边的婆子很快给了个台阶,说老太爷与主君父子情深,定有许多话要说,又讲她如今身子重,不宜在此逗留太久。
  许还琼又候了一会儿,怎么抱着肚子来的,就怎么走的。
  听声音浅了,闻人椿才撑着头凝向她背影。
  明明就与当年那个抱着小白狗的清贵姑娘一模一样啊。
  霍老爷走了。没人知道他与霍钰说了些什么,闻人椿只能看到霍钰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他青着一张脸从屋中走出,在交代完管家和小厮之后,便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去了书屋,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他大抵是知道了许还琼的事,难以化解那封遗书吧。
  直到办丧事的人来请霍钰去守夜,他才换上孝服出了门。门前守着踌躇的闻人椿,经过她的时候,他轻轻抱了她一下,怀抱松松垮垮的,却持续了很久。
  抱够了,他拍拍闻人椿的后背,留下一句“别担心,去睡吧”。
  可那并非闻人椿想听的。
  她想要拿霍老爷的托付敲打他,然而他的手已经松开,她只能看见远去的红血丝和白色绸带。她不愿逼得太紧。
  再怎么说,许还琼都是与他一同长大的人,二娘又是远近闻名的宝贝儿子,这血淋淋的一切定然让他很难接受。
  春风在夜里吹得肆无忌惮,闻人椿躲在被子里都觉得骨头正在被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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