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与玉-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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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椿,你!”他又要冲她发火,又不敢冲她发火,一只手最后还是拍在了桌上,“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消停下来!”
“只要主君将籍契相还。”
“绝无可能!”
话落,他已经弯身将闻人椿抱起,几步绕过屏风,直接摔在床上。
“我不要!”闻人椿顾不上疼,撑起身子就要逃。可男女力气是天生注定,她根本没本事沾地,身上的大半衣裳已经被霍钰剥去。
“霍钰,不要这样。”
“不叫主君了?”他反问,而后一口含住了她的肩头,方才她就咬在这个位置,那么用力,那么舍得下心。
闻人椿倒吸凉气,忙着拿脚去踢他的。霍钰却只当闺房游戏,想压时压,不想压时便由着她踢。
“你混蛋!”
“你放开我!”
“陈……”
随她怎么喊,只是绝不准她在他身下再叫别的男人!霍钰因此放过了她的肩,转而攻向她的嘴,趁她不备,直接来了一场相濡以沫。闻人椿没有多少防备,恨得眼泪都流下来。
可他不过是一滴滴吮走,毫无放过的意思。
他是那么深情,说:“小椿,留在我身边。”
又是那么可怜,说:“不要让我一个人。”
明明可怜的是她,被违背意愿,任凭怎么摇头求饶,还是只能由着他一次次往深处抵。
闻人椿从未觉得床帏之事如此煎熬,一边极乐一边绝望。她想放肆,却被现实的枷锁牵扯。霍钰倒是兴致大好,吻她的眼泪吻得乐此不疲,在她身上足足驰骋了小半个时辰。
便是餍足之后还要纠缠。
闻人椿伸手去拨霍钰的手臂,拨不动,便用指甲在他的皮肤上刻了一道又一道的印子,刻得她都不忍心了,霍钰依旧不躲闪。
“你是不是疯了!新娶的大娘子不去疼,来这里讨没趣!”
“原是吃醋了!”
“我没有!”她讨厌他偷换概念。
“我会娶你的!小椿,你要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还要再信吗?
还要如何相信。
闻人椿没看他,她还是想走。哪怕方才情动过后的余颤还在。
那晚,闻人椿做了场噩梦,梦里她还在逃难,梦里见到了陈隽,她知道陈隽因此送命,求着他非要他一个人走。可他还是不听,又一次死在她怀里。
醒来,正对上霍钰铁青的脸。
他一句话没说,瞪了她一会儿便捞上衣裳快步走了。
闻人椿觉得他就像是恩客。
自己是没有银子拿的廉价娼妓。
她甚至比娼妓还惨,每一次侍奉都会噩梦缠身。而更离奇的是,有时她睡不着,竟发现他也在做噩梦。
第69章 遗物
两个人; 在一起入眠只能做噩梦,多可悲。
然而时间长了,闻人椿偶尔跳出儿女之情的条条框框; 又觉得蹊跷。还有霍钰大变的性情,他原是一介书生; 倜傥自在,虽在系岛收起了玩心; 但也不至于如眼下; 渐渐有了暴戾、精侩的影子。
霍钰、二娘、霍钟、大娘; 还有许还琼、许大人; 甚至还有隐得更深的人。他们之间究竟谁对谁错、谁在说谎、谁更棋高一着。
闻人椿如今被困在这间屋子里,不必做活; 只要霍钰不来,她便有大把的时间去想这些错综复杂。
若是离不开霍府,她想; 至少要替自己、替陈隽报一回仇。只是这样; 她不得不辜负陈隽对她的无邪祝愿了。
见闻人椿渐渐收了刺; 霍钰的态度也越发柔软了。他常常抱着她; 轻抚她额边的绒毛; 不再逼着她亲吻; 更不会在她的眼泪里一次次侵入,只是安安静静地在那张四方床上相拥着。
他说:“我知道小椿对我最好了。”那么笃定; 还带了一点点无人问津的可怜。
闻人椿差点就要再次张开翅膀往火炉里飞。
但那枚金戒指、那串檀木手串、那些许还琼留下的印记,她无法熟视无睹。
她算什么呢,小娘、外室还是通房。明明她也曾想过退到这一步,但真的发生了,自己并不如想象中豁达。
这明州城有这么多的高宅大院; 只娶一房娘子的少之又少,那些个女子聚在一块宅子上,当真都是心甘情愿吗。再想下去,什么府宅斗争都能想得通了。
闻人椿拍了拍霍钰的手背,小心翼翼地询问一句:“我什么时候能到屋子外面走一走啊?”她可能只有五分楚楚可怜,但为了不再被困,要演到七分。
霍钰紧了紧怀抱,没有说话,呼吸间的停顿比方才要长。
“你放心,我就在院子里,不会出去的。”闻人椿大抵猜出来了,他不喜欢她得寸进尺,所以她得画地为牢。
呵,他们之间居然会这样相处,真是离谱。
“我不是不让你出去。”霍钰对上她的眼睛,“我只是怕有人要伤你。”
“究竟是谁呢?”
霍钰只是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
“可我习惯了忙东忙西地做活,整日待在这里,只会胡思乱想。”
“好好养身子,不好吗?”这算是他最近欣慰的事情之一,闻人椿的身形补回了不少,“我不是还让小梨给你拿了字帖、药书、话本吗?”
闻人椿抿抿嘴,小声回道:“看完了也不能学以致用。”
其实——也许可以的!
闻人椿于是不着痕迹地点了点霍钰的手串,试着问起:“这是哪儿来的?闻起来好像书中写的惊松木啊。”
“檀木罢了。”霍钰挑开她的手,躲闪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闻人椿垂下了眼皮,不再看:“也是,惊松木不利气、不利心,人一旦闻多了,易怒、易生心头噩梦,谁会拿此赠予他人呢。我该是待在屋中待久了,总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好了,不就是要去院子里走动吗?明日天亮了你便去吧。”他口气无奈,就像闻人椿在故意给他下绊子,可眼神却是锐利的。
院子里才晃了两日,麻烦便缠了上来。
她始终是个不得体的存在,这连闻人椿自己都是心如明镜。因而许还琼的造访没让她惊讶到把心绪写到脸上。
“大娘子好。”闻人椿施礼,以女使的身份。
许还琼冲她笑笑。纵有一个霍钰横亘在中间,闻人椿依旧觉得她笑得很好看,在临安城里屈指可数。
她没有进屋,只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大娘子,石凳太凉了。”菊儿连忙道。
“不必小题大做。”她主意已定。
待菊儿张罗好茶水点心,她便屏退了一干人等,只留下闻人椿一个。闻人椿做女使做惯了,瞧那茶壶盖子砰砰跳,便给许还琼倒了一盏刚刚煮开的菊花茶。
她接过,抿了一小口,向闻人椿道:“你也吃。”
此情此景,云淡风轻,实在与多年之前像了个七八分。
只是当初吃下的是惺惺相惜,如今——算不算针锋相对。
“我听钰哥哥讲了你的事情。”许还琼搁下了茶杯,拣了只酸梅子。青黄青黄的,汁水都有股子酸气,闻人椿光是看看都口中难受,她却一连剥了两只,才说:“你确实很不容易。”
“小椿不敢当。”
“你不必拘谨,从前许多事情我都记起来了。”
“哦,那是件好事。”
“好吗?”许还琼勾着笑反问一声,并不深讲。她又抿了口茶,随即提到少年时分,讲她与霍钰的两小无猜,以及他们对闻人椿的青眼相看。
“我所认识的人中,小椿,你是最善良的一个。”
闻人椿听着赞扬,瞧着笑容,心中却是战鼓雷雷。她不知自己为何对许还琼的戒心这般重,也许是情敌天性吧。
而许还琼也不负她期望,下一句便是:“可你再善良,也不能不顾钰哥哥的面子啊。你明知他与霍钟大哥水火不容,又怎么能替霍钟大哥治愈腿疾呢?”
闻人椿被堵得措手不及,只好由她说:“如今整个临安城的人都晓得了,我们府上出了个妙手回春的女神医,但凡腿上有点毛病的都想见见你。不说钰哥哥,便是我,也被人问了好几回。你可知更有甚者,还问霍府两兄弟是否已经握手言和,这让钰哥哥如何作答!”
“如实作答便可。小椿甘愿承担一切后果。”
闻人椿的直率让许还琼的脸色略微有了破绽,后者叹了口气,一双眼睛落在园中未拔尽的椿花上。
她说:“恃宠而骄,自古以来就没有好下场。”
“无妨。”闻人椿应得爽快,“小椿从来没有得宠的福分。”
“钰哥哥已经很难了,你还想他如何待你!”许还琼终于绷不住了,她与想象中的闻人椿并不相同。那个菊儿口中受尽情伤、食不下咽、对钰哥哥不理不睬的人是假的,而姑姑说的却是真的,出身卑贱的女人会像杂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们会缠人至死。
许还琼的笑意不见了,可闻人椿并不关心,她只是捏着茶盏最细的腰处,毫不掩饰地说:“我什么都不求,只是想拿回籍契。”
“闻人椿!”霍钰不知何时来的,他从灌木丛后忽地现出身来,带着从头到脚的戾气。若怒火有形,恐怕整个院子的灌木都要被他烧尽。
“钰哥哥。”许还琼忙起身,惊慌得正正好好,“我……不想你一个人背负这么多,才擅作主张来找小椿的。”
“不必同她说这么多!”霍钰扶着她的腰,瞪的却是闻人椿。起初闻人椿惊愕,还与他撞上过几眼,后来她便低下了头,默不作声,不知道一个人又在想些什么。
实则,她是不敢看。
霍钰同许还琼站在一道是那么般配,浑然天成,而且——许还琼的口味、菊儿的叮嘱、霍钰自然而然的呵护,该是有了吧。
哪怕不曾为人母,闻人椿也是能看懂的。
她甚至在想,许还琼辛辛苦苦走这一遭,是不是就是料定了她闻人椿心细敏感。不用多费一个字,就能在她心上随便砍两刀。
她想走,真真切切地想走,她要抱着苏稚好好哭一场、要和陈大娘一道痛骂明州三天三夜。
不,不行的。她怎么有脸去见陈大娘,怎么敢回系岛。
闻人椿辗转了一整夜,满头乌发都缭乱,她发现自己活着活着,又只剩下一个人了。
来处不可归,去处不可知。
她正要起床等天明,房门却吱呀响了。
光是闻着味道,闻人椿便认出这是霍钰。她拗脾气上来,不愿见他,冷冰冰地唤了声“主君”。可霍钰却不像平时那般发脾气,不过是继续往前走,直到摸上床。
事情诡谲起来,她情急之下只好叫起了“霍钰”。然,无论是“主君”还是“霍钰”,都不曾理会她,他甚至盖上了被子,很快便起了均匀的呼吸之声。
惊松石可引起梦游之症。
闻人椿的脑海中闪过一段药典上的黑字,难不成那手串真的有问题,难道霍钰之后还有黄雀?
她心中更是凌乱了。
霍钰醒来的时候,天已冒出鱼肚白,他看见该在床上的闻人椿趴在了床沿上,而不该出现在此的自己却霸占了整张床。
“小椿?”他满脸犹疑。
“你可记得昨夜是怎么过来的吗?”
霍钰果然是不晓得的。
“这手串可能当真是惊松木所作,到底是谁给你的?”闻人椿心急,偏偏他又一次避开了目光。
几不可闻的,闻人椿叹了口气。她渐渐看清,所谓坦诚相见不过是在床帐之中。下了床,其实根本还有许许多多不知道的,也有许许多多霍钰不愿说的。
大抵他会说给许还琼听吧。
闻人椿心中酸涩,她为自己一整夜的操心感到悲哀,于是渐渐放开了紧张的手,而两朵好不容易覆在一起的椿花又隐到了各自袖口之中。
“是娘留给我的遗物。”
听他出声,闻人椿不禁仰头,而那一刹那,霍钰已经将她的手重新捉到了掌心。
第70章 落空
既然是二娘的遗物; 又怎会出现惊松木。当年,二娘心疼霍钰这个亲生子可是府上出了名的,而且她在外浸淫生意场多年; 不该不识好木头与坏木头。
唯一的可能,是中间人做了手脚。
只是听霍钰讲; 这位中间人就是许还琼——他的大娘子。哪怕全天下负了他,也会与他站在一道携手克敌的大娘子。
霍钰虽然并未这样坦白; 闻人椿自己却是认得清的。
故而她适时地停住; 只说:“有空还是寻个老道的大夫瞧一瞧吧。惊松木虽不害命; 然长此以往; 急躁、心悸、发噩梦,对身子还是有诸多不好。”
“这些都是惊松木所为?”霍钰又道; “那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可背后指使的人会是谁,许还琼、许大人还是霍钟?霍钰步步为营走至今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谁的局中; 所谓釜底抽薪、背水一战、自断手脚又真的值得吗?
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