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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9节

策行三国-第6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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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绍瞪了他一眼。“你在忙什么,这几步路,半天也不到,是不是离得太近了?”
  郭图不紧不慢。“在找一份文书,费了些功夫。”
  袁绍冷笑道:“什么文书这么重要?”
  郭图也不说话,从袖子里取出那份文书,递了过去。袁绍接在手中,瞥了郭图一眼,将文书打开,目光闪了闪,眼中的怒意淡了很多。他将文书收了起来,示意郭图入座,又看了一眼田丰,从案后绕出,挤出一丝笑容。
  “元皓,一时情急,污了你的衣服,还请元丰莫怪。待会儿让人送两件新衣去,算是陪罪。”
  田丰沉声道:“主公,衣服污了不可怕,心志乱了才是真正的麻烦。君子制怒,不可怒而兴师。大战在即,主公宜澄心静志,随机应变,方可百战百胜。若是未战先自乱阵脚,可不是什么祥兆。”
  袁绍很尴尬,喏喏的应了两声,感谢田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转身从案上拿起已经撕成两半的文书,想递给田丰,又觉得不妥,进退两难。郭图见状,咳嗽了一声。
  “元皓兄,刚刚收到曹昂的回复,他推说兖州大疫还没结束,人口流失,钱粮空虚,不肯出兵助阵。你为主公拟定的出兵青徐方略可能会有麻烦。不知道元皓兄可备用之策?”
  田丰听了,连忙将袁绍手中的文书取了过来,铺在案上,拼在一起。沮授知道他目力不佳,连忙赶了过去,一边看一边读给田丰听。田丰眯着眼睛,仔细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郭图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目光闪了闪,若有所思。
  沮授刚刚读完,田丰就说道:“主公,曹昂这是有不臣之心,此风不可长,宜急击之。若兖州自立,主公将被拒于河北,明年大河水生,青徐将不复为主公所有。”
  袁绍眉头紧蹙。“元皓所言甚是,兖州不可失。可是一来兵马未集,仓促难以用兵,二来兖州疫情未退,此时出兵,岂不是自陷死地?”
  田丰愣了一下,又道:“兖州从五月起便有疫情,至今已有半年,如何还能如此严重?这必是曹昂夸大其辞,以为借口,主公不可轻信。兖州若有失,则青州难以自全。青州失守,则琅琊、东海又成飞地,必然落入孙策之手,夹击豫州之计不可复行。主公,疫由琅琊起,蔓延至兖州、豫州,如果琅琊疫情已经接近尾声,豫州也有好转之势,为何兖州不见缓解,反而更重了?这必是一计,千万不可上当,延误战机。”
  郭图慢吞吞地说道:“元皓兄所言极是,兖州疫情拖延至今,的确不合常理。不过元皓兄忘了一件事,兖州不比豫州,从中平元年闹黄巾起,兖州无年不战,户口十存二三,普通百姓更是家无半月之积,饥寒交迫,再遇到大疫,自然毫无抵抗之力,只能转辗沟壑。如果当初能接济一些粮食和药物,兖州何至于此?”
  田丰怒视郭图,正准备喝斥,袁绍抬起手。“元皓,制怒。”
  田丰被袁绍噎了一句,非常难堪,却无法反驳,只好抚着胡子生闷气。袁绍看在眼中,心中暗爽,这么快就能投桃报李,真是难得。
  他最近有点烦田丰。与张则讲和之后,决定南下攻击孙策,这个大方向没什么分歧,但具体战术却发生了严重的分歧。郭图建议从西路进兵,与黄琬联兵攻浚仪,占据陈留,然后向南攻取颍川、陈国,直取汝南。田丰则希望沿用之前的战术,从东路进兵,先协助袁熙取青州,再取徐州,迂回攻击豫州。
  两个建议都有优点,也都有缺点,袁绍一时无法决断。后来许攸派人送信来,说陶谦死了,将徐州一分为二,东海、琅琊留给了长子陶商,陶商有意依附袁绍。这是一个好消息,如果能将琅琊、东海收入囊中,则北海、东莱难以自存,青州唾手可得,可以轻松的将战线推到东海以南,形势比刘和占据下邳、广陵还要好。有刘和留下的基础,拿下下邳、广陵一点也不难。就算不顺利,也能牵制孙策的兵力,让他无法北顾。
  田丰的方案有了明显优势,他的嗓门也跟着高了起来,不仅动辄对郭图厉声喝斥,对他袁绍也有些不逊,多次当着他的面与人争辩。现在兖州出了变故,他的方案受到影响,他又按捺不住了。早知如何,何必当初,曹昂求援的时候冀州世家一毛不拔,现在着急,晚了。
  “公与,你的意见呢?”


第1261章 沮授献策
  沮授抚着颌下短须,眉心轻锁。
  他看得出袁绍眼中的不满,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田丰性情刚直,的确有失臣体。但他是一心为袁绍谋划,忠心耿耿,这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冀州世家不愿意出钱救济兖州,田丰也没办法。现在曹昂拒绝袁绍的命令,不肯助战,有离心之兆。如果不迅速解决,任由兖州自立,对袁绍来说不是什么好兆头。
  田丰的方案没问题,问题是怎么才能说服袁绍。郭图是个麻烦。身为汝颍系的代表,郭图肯定希望早点攻取颍川。一旦袁绍攻取颍川,颍川人就会再次大量进入袁绍幕府,再次压倒冀州人。田丰坚持要走东路,未尝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就算田丰没有这个意思,袁绍也会这么想。他也是冀州人,支持田丰的建议很容易让袁绍留下结党的印象。
  汝颍系与冀州系的意气之争已经影响到战略决策,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他要在不让袁绍有疑心的情况下坚持自己的观点,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沮授沉吟了很久,袁绍按捺不住,又追问了一句,神情已经有些不快。他连忙拱手致歉。“主公,我刚才在想一个问题,一时出神,死罪,死罪。”
  袁绍挥挥手,故作大度。“无妨,你要想什么,说来听听。”
  “兵者,上争势,中趋利,下避害。我在想,如果我是孙策,我会希望主公从哪一路进兵,又如何排兵布阵才能争势,才能趋利避害。只有想明白了他想要什么,害怕什么,我们才能对症下药,因病施治。”
  袁绍若有所思,连连点头,觉得沮授这句话说得有道理。孙策两次在兖州用兵,第一次在浚仪,第二次便选在了任城。看起来并无区别,但仔细分析,轻重还是很明显的。在浚仪时,他满足于击溃了袁谭,在没有大损失的情况下也没有趁胜追。在任城却是全力以赴,父子并力,又调集在青州作战的太史慈助阵,如果不是袁谭有明显的兵力优势,孙策虽胜,却也付出了重大伤亡,他肯定会继续前进。
  由此可见,他的重心更偏向于东。
  这也可以理解。东部有泰山,一旦控制了这片区域,就等于在冀州的左侧建立起一座堡垒。现在他和公孙瓒连合,又有了新的理由:占据青州,他才能保证与公孙瓒的联络,如果失去青徐,他纵有水师优势,也不得不绕过东莱,路途遥远不说,海上风浪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危险,远远不如取道青州方便。
  现在孙策与幽州的联络就是通过一条途径东莱、北海、琅琊、东海的驿道。如果青州落入孙策手中,这条驿道就控制在他手里了,会更加方便。如果青州落入自己手中,将战线推到东海一带,这条驿道就废了,耗费的时间至少要增加一倍。
  如果在拿下青州之后,战线顺势前推,全取徐州,那孙策不仅右翼受到威胁,出海也会受阻,只能取道长江了。比起从青州出海,路程至少要增加两倍以上,形同断绝。
  袁绍取来地图,铺在案上,反复权衡,越想越觉得东线比较合适。
  “公与,兖州怎么办?”
  沮授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主公,曹操、曹昂都是主公旧臣,他们不会轻易生背叛之心,否则必为天下笑,兖州士林也不会答应。依臣之见,这可能只是一时义愤之辞。他们不知道主公的难处,只当是主公见死不救,坐视兖州疫情蔓延,以致兖州损失惨重。这并不难,只要主公说明原委,他们自然就明白了。”
  “这……能说清楚?”
  “主公,兖州户口最多时,大概有八十万户,四百余万口,这些年接连大战,户口损失的确很严重,但损失最多的还是普通百姓,世家影响并不大。他们据堡而居,兵精粮足,普通流寇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年初大战,他们响应显思号召,发兵助阵,受了一些损失,却也不至于伤筋动骨。以臣估计,除去陈留和泰山,以及任城等被孙策战据的县国,兖州至少还有二十万户,一百余户口,集合诸家部曲,三到五万兵应该不成问题。若是强攻,恐怕难以速胜,不如怀柔。冀兖交兵,只会便宜了孙策。”
  袁绍连连点头。郭图看在眼里,冷笑不语。
  沮授接着说道:“就算是要取浚仪,也不能置兖州于不顾。孟卓滞留平舆不归,若强取陈留,张超必以兄弟之情不可舍,忠孝难以两全为由,与曹昂共进退。主公本意是与孙策交手,现在却要先与张超、曹昂对阵,孙策当求之不得。”
  袁绍哼了一声,用力一捶案几,也觉得有点头疼。张邈在平舆,曹昂的养母丁夫人也在平舆,如果强攻兖州,与曹昂、张超交战,等于陷人于不义,曹昂、张超有足够的理由与他交手。算来算去,还是按照沮授的建议,派人和曹昂讲和为好。得到曹昂的支持,从东线进军,抢占青徐,无疑更有利。
  袁绍转头看看郭图。“公则,你的意见呢?”
  郭图悄悄摸着怀里的文稿,平静地笑了笑。“如果曹昂能迷途知返,自然是再好不过。曹操在益州学孙策搞新政,据说效果不错,这时候逼曹昂离心离德不妥。只不过之前因为钱粮药物积了怨,现在想要化干戈为玉帛,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通的。”他笑着向田丰、沮授躬身致意。“元皓兄,公与,你们可要花些心思,让正南明白主公的一片苦心,不要再吝啬了。这些钱粮药物,拿下豫州后多的是。孙策在豫州屯田无数,仅在许县就有数千倾。”
  袁绍心中一动,看了郭图一眼。
  田丰不屑一顾,连看都不看郭图。沮授暗自叹了一口气。郭图以退为进,还是不死心。这事要抓紧办,要不然袁绍心思又变了。不过郭图说得对,想说服曹昂,仅有口才是不行的,要拿出实实在在的钱粮和药物来。可是说服审配等人出钱出粮,谈何容易。如果由冀州豪强出力,这对冀南的世家也非常不利。
  议事完毕,田丰、沮授匆匆离去,赶回去商量怎么说服审配。
  郭图也回到大帐,掩上帐门,冷笑一声。
  这时,帐门外一声轻咳。郭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转身掀开帐门。帐门掀开的那一瞬间,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主公,你怎么来了?”
  袁绍背着手,静静地站在帐外。“听说你得了一些南方好果,我来尝个鲜。”


第1262章 略胜一筹
  郭图将袁绍让进帐中,随即命人取来酒浆和一些干果摆在案上。数量不多,也就是几枚柑橘、十几枚大枣,还有一盘龙眼干果,但是用具很精致,摆设也很讲究。酒是宜城醪,浆是桃滥水(桃汁),各用一只陶壶盛着。壶不大,黑底上描着暗红色的云纹,大气而内敛。
  袁绍在主席上坐下,拿起一枚龙眼。“这是交州来的?”
  “是啊,主公尝尝,很甜的。”
  “现在市场上什么价?”
  “不太清楚,我从不去市场上买。”郭图轻声笑道:“都是我那不成器的从子孝敬的。主公如果喜欢,我回头送一些过去。晚上看文书累了,嚼两颗,能抗饥解乏。”
  袁绍捏开果壳,将紫红色的果肉放在嘴里,又将果核吐在手心,放在空盒里。郭图递过湿巾,袁绍接过来擦了擦手。“的确很甜。看来奉孝名副实际,对你这个从父还是很孝顺的。”
  “我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郭图也搓了搓手,转身拿来一部书,放在袁绍面前。袁绍瞟了一眼,很是惊讶。书的内容且不说,形式就很新颖,不像以前的书卷起一卷,而是折成一尺宽,再用线在一侧缝起来。外面有黑色的封皮,上面有一张红色的长方形纸片,里面用白色写着书名:盐铁论考释。
  “这是谁的大作?”
  “颍川太守庞山民、郡丞枣祗的合著。”
  “枣祗做郡丞了?”
  “这两年出任官职的渐渐多了。”郭图低下头。“孙策手段高明,初看不甚紧,但就像蘸了水的牛皮绳,越来越紧。如果主公还不能打回去,只怕还记得主公的人就不多了。”他抬起头,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几次,最后还是一丝苦笑。
  “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担心我。”袁绍漫不经心地翻了翻。《盐铁论》不是经书,他没读过,但大致内容还是知道的。庞山民是襄阳名士庞德公的儿子,枣祗是颍川名士,他们合作考证《盐铁论》,是纯学问,还是与他们在颍川屯田有关?
  郭图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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