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第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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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可进入伊洛,由析县北行,可入弘农,西行有武关道、丹水入关中,溯沔水而上可直入汉中。由关中入南阳至少有三条道,武关道只是最便捷的一条……”
孙策看着娄圭在地图上勾画,感慨不已。娄圭说的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明显,他对细节的把握远远不如这眼前的这些人。一来史书上不可能记得这么细,二来就算记了,他也未必留心。毕竟不是研究历史的专业学者,谁会关心一个县城的归属划分,又怎么可能留意到这背后的原因啊。
关于徐荣是怎么进入南阳的,蔡邕有过疑问,庞统觉得他可能是循均水而入,理由是段煨曾经驻扎在华阴。现在听娄圭这么一说,才知道徐荣还有可以从商南循丹水而下,一路直插丹水县。这条路不如武关道便捷通畅,但依然有机会,特别是冬天水浅的时候,有不少河岸地可以通行。比起由华阴翻越熊耳山,循均水而下,这条路更短。
总之一句话,武关道是最适合大规模行军的道路,却不是唯一的一条路。
当然,这并不能推翻徐荣现在的困境。特别是沿丹水的那条道,顺水而下还有点机会,逆水而上可就难了,绝对和武关道不能相提并论。
孙策很满意,问道:“如果你是徐荣,你现在会怎么办?”
“那还用说,当然是四处掳掠,搜集军资了。兵法云: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此疲敌强我之计也。就算徐荣从武关道而入,他也会这么做,何况是现在?从时日计,徐荣入境之时,秋收早已结束,不仅各户存一年之粮,县仓更积有大量租赋。这些租赋原本都应该解送宛城,因为战事,这些都滞留在各县。”
“一个县大概有多少粮?”
“这和各县户口、垦田数有关。如果考虑到西凉兵凶残无道,竭泽而渔,哪怕攻破一个县城,他们就能抢到足支一月之粮。”娄圭露出些许迟疑。“所以……将军如果想击败徐荣,还是尽快进兵为妙。”
“且——”秦牧冷笑一声:“你是收了谁的好处,来做说客的吧?徐荣有两万多人,又有骑兵,我们只有一万多人,骑不满千,凭什么击败徐荣?”
孙策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娄圭最后的建议意图太明显,秦牧的怀疑不无道理。就双方目前的实力来看,他根本不具备击败徐荣的条件。据城而守还有可能,主动进攻和找死没什么区别。即使不考虑对方是曾经击败曹操和老爹孙坚的名将徐荣,这种建议也不合理,说他一句居心叵测不算冤枉他。
娄圭面红耳赤,刚才的意气风发一扫而空。
文聘眉头微蹙,沉默如泥塑。黄忠一动不动,若有所思。董聿、郭暾和秦牧一样,神情不屑,眼神不善,只是没有像秦牧一样出言不逊而已。
娄圭急了,长身而起。“将军明鉴!我不是收了谁的好处,来做说客,而是为将军着想。将军,你麾下的将士有多少是南阳人?将军此刻纵敌残民,见死不救,他们会怎么想,如果徐荣东进,将军会不会抛弃他们,看着西凉兵毁弃他们的家园,杀戮他们的家人?将军就不担心他们对将军失望,离心离德吗?”
第239章 攻守之争
孙策心中一动,欲言又止。
董聿、郭暾不是本地人,他们可以只从胜负得失来评估战事,趋利避害,可是娄圭不能这么想,他是本地人,做不到完全理性。黄忠、文聘可能也是这么想,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如果不是被秦牧刺激一下,娄圭大概也会点到为止,不会说得这么直白。
“汉升,仲业,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黄文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转身向孙策拱手施礼。黄忠说道:“将军,身为武者,当除暴安民,身为将军,守土有责。我们既是武者,又是将军,守护南阳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身为将领,我们又不能擅行其事。将军若战,我与仲业愿为先锋,死不旋踵。若将军欲退,我们也能理解,唯将军之命是从。”
孙策看着文聘。“仲业?”
文聘再拜。“黄汉升所言,即是文聘心声。”
“心声?”外面传来一声冷笑,赵俨推帐而入,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他抖落肩头雪花,如刀锋一般的眼神扫过黄忠、文聘。“身为将士,闻鼓而进,闻金而退,令行禁止,这才是你们的天职。孙将军既为南阳之主,难道不知道守土之责,还要你们来提醒?战与不战,只在于利与不利。敌弱我强,战之可也。敌强我弱,知其不可而为之,岂不是自取死路?一旦战败,你们怎么守土,向徐荣投降吗?”
黄忠、文聘寒着脸,一声不吭。
赵俨背着手,缓缓走到孙策面前,沉声道:“将军,近日营中将士议论纷纷,军心浮动,屡禁不止。俨以为黄汉升、文仲业治军不严,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孙策还没说话,黄忠、文聘离席拜倒。“请将军执行军法。”
娄圭僵在那里,愣了片刻,走到文聘身边,也跪了下来,叩头道:“娄圭昧死,敢为将军进言。若将军以为可,娄圭愿身持刀戟,为将军前驱。若将军以为不可,娄圭愿一死以谢黄汉升、文仲业。”
赵俨厉声道:“你这是要威胁将军吗?”
娄圭大怒,抬起头,大声喝道:“赵伯然,你忘了徐荣是如何肆虐颍川,烹杀李旻的吗?”
赵俨眼神紧缩。他走到娄圭面前,盯着娄圭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娄圭,我从来没有忘。我之所以反对将军进兵,正是担心将军为人裹胁,轻敌冒进而致大败,届时徐荣横行无阻,不仅顺阳、析县诸县受害,整个南阳都会重蹈颍川复辙。为将者,当着眼于全局,不争一城一池之得失,你熟读兵书,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
“你怎么知道必败无疑?”娄圭猛地站了起来,与赵俨怒目而视。“你才从军几日,见过几次战斗?我与将军战斗过,我见识过将军的骁勇,我知道将军的优势在哪里,我敢说,只要部署得当,将军至少有七成机会以弱胜强,击败徐荣。若延误战机,让徐荣在南阳站稳脚根,那才是误了将军的大计。”
“原来你还知道你是败军之将?”
娄圭脸色数变,额头青筋直跳,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手按上了腰柄。“你再说一遍。”
赵俨不屑一顾,抢先拔出腰间长刀。“想决斗吗?我奉陪。”
孙策暴汗。这些汉人脾气这么暴啊,武将也就罢了,怎么书生也动不动就决斗?他连忙起身将赵俨和娄圭拉开。“伯然,把刀收起来,先听听他的意见再说不迟。娄子伯,你说说看,为什么我们可能延误战机。”
“喏!”娄圭狠狠瞪了赵俨一眼,拱手道:“将军,徐荣突入南阳,利在速战,不利持久。他有明显的兵力优势,为什么不迅速前进?除了粮草不足,西凉兵善野战不擅攻城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将军初有南阳,人心未附,如果坐视徐荣行凶却不能有所作为,则南阳人必以为将军力弱胆怯,为利害计,只能屈服于徐荣以求苟安。徐荣进一城,则一城为将军之敌,逮至宛城之下,围而不攻,派兵掠取旁县,则将军举目皆敌,所有者唯余宛城。将军仁慈,不肯多杀无辜,徐荣却不会这么做,如果他将城中将士的家属押到城下,将军还守得住宛城吗?”
孙策眉头紧皱,觉得娄圭所说有理。他刚刚占有南阳,人心未附,根基未固,那些世家豪强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谈不上什么拥护。再遇到杀人不眨眼的徐荣,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大概率地也只有先低头认怂,看两虎相争,以后再想办法。
赵俨也收起了怒容。“话虽如此,那也得以战胜为目的,不能轻敌冒进。”
娄圭不理他,接着说道:“将军,西凉兵善战,但军纪涣散。古之名将用兵,令行禁止,这才能攻必克,战必胜。徐荣固然善用兵,但他纵容西凉兵行劫颍川,可见其未必能做到令行禁止。这样的军队占上风时人人争先,一旦形势不利,立刻作鸟兽散,之前将军击败段煨即是明证。”
孙策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娄圭大受鼓励,声音也跟着洪亮起来。“我军虽然只有一万五千人,又缺骑兵,却训练有素,器械精良,将士们守土有责,人人争先。如果能选择合适的地形,尽可能的遏制骑兵的优势,纵使不能大胜,也不至于大败。西凉兵素以精锐著称天下,将军以弱击强,只要不败,便能扭转世人印象,诸县也能有勇气坚守,不让徐荣轻易得手。人心顺逆,此消彼涨,届时诸县唯将军之令是从,将军越战越强,徐荣越战越弱,攻守皆操之于将军之手,胜负不言自明。”
娄圭停下来,喘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瞥了赵俨一眼。“将军,我言已尽,取舍进退,唯在将军定夺。”
赵俨歪了歪嘴。“没想到你统兵作战一塌糊涂,出谋划策倒是有些头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心想统兵,看来你只有知人之智,却无自知之明。”
娄圭脸一僵,气得直翻白眼。
赵俨转身看着孙策,拱拱手。“将军,我以为娄子伯所言可取,只是要谋划周全,不可浪战。”
孙策笑了,招招手。“士元,准备一些酒肉,我们一起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和徐荣较量一番。娄子伯,即日起,你来我这儿参赞军事吧。”
娄圭喜出望外,连忙躬身领命。
第240章 点拨
张辽在帐外站了半天,才听到徐荣叫他进去的声音。他走进大帐,见徐荣正独坐在火塘前,伸着双手烤火,火塘里烧的像个某件家具的残件,不知道是什么木料,发出浓郁的香气。寒风从帐外吹进来,火光摇曳,照得徐荣的脸忽明忽暗。
张辽站在徐荣面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管他的擅自撤退有多么充足的理由,是不是导致段煨惨败的直接原因,总之有违军法。徐荣承担了责任,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去和孙策决斗,结果他又两手空空的回来了。他怎么向徐荣交待,徐荣又怎么向西凉诸将交待?
“坐吧。”见张辽半天没动,徐荣抬起头,看了张辽一眼,神色很平静。
张辽默默地坐下,低着头,双手抚在大腿上。铁甲冰凉,湿漉漉的,混杂着铁锈味。被火一烤,又有些烫手。徐荣递过来一杯酒,又取下短刀,割了一块肉,递给张辽。
“看你小子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次这么笨?”
张辽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肉,木然地看着徐荣,突然明白过来,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将军,你……你知道我取不了孙策的首级?”
徐荣哼了一声:“我没见过孙策,但是我见过孙坚。孙坚被人称为猛虎,好勇斗狠,华雄是董公帐下知名勇将,被孙坚阵斩,孙策是孙坚长子,武功若是不好,孙坚能让他独领一军?”
张辽尴尬不已。
“如果说这孙策与孙坚不同之处,反倒是他比孙坚更谨慎。若是孙坚,早就率军追上来了,岂会让你们从容撤退。孙策却只留在郦城,年轻人,有这样的心性很可怕。文远,你不及他。”徐荣一声叹息。“如果我猜得不错,你这次与他决斗,那个善射的黄忠在一旁掠阵吧?”
张辽已经明白了徐荣的意思。孙策的武功一直很好,之前只是藏拙,是计策的一部分。他与孙策面对面战斗不清楚,徐荣远在百里之外却洞若观火,差距又岂是一点半点。明白了这层意思,他自然也知道徐荣让他去挑战并不是指望他杀孙策,而是让他找机会溜。至于他的兄长,徐荣也会想办法放走。
张辽很惭愧,但是不后悔。就算他之前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他不会逃走。
“将军,我有一事不明,想请将军指点。”
“说。”
“将军为什么一反常态,轻兵突入南阳?是想出奇制胜,还是迫不得已?”
徐荣浓眉微挑,眼神闪动。“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将军用兵高明,我本不敢有任何置疑。”张辽放下酒和肉,躬身施礼,把赵俨的话复述了一遍,详详细细,没有一句隐瞒。
徐荣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发,直到张辽说完了,他才说道:“你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是的。”
徐荣直起腰,摊开双手,花白的眉毛挑起。“你觉得我现在有危险吗?”
张辽大惑不解,不知道徐荣在说什么。徐荣无声地笑了,花白的胡须掀动,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喝了一口酒。“文远,你在伊洛大半年,又见识了南阳,能不能说说两地的区别?”
张辽糊涂了,盯着徐荣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低下头,沉思起来。徐荣看起来胜劵在握,根本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危险。他是经验丰富的名将,提问自然不是为了解惑,而是要点拨他张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