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公公,你放肆!-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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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戚给他布了清淡的蔬菜,暗哑道:“太后娘娘辛苦。”
江晚儿认可地点点头:“嗯,哀家也觉着自己甚是辛苦。”
连戚看她这顺杆儿往上爬的小市井憨态,颤了颤睫毛没有接话,倒是江晚儿锲而不舍的问:“你说哀家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小齐暄怎么长的这么慢呢?”
“太后娘娘,不可非议皇上。”
“哀家知道啊!这不是就我们俩人嘛?反正你也不会说出去!悄悄告诉你,哀家现在都恨不得拔着小齐暄的脑袋,拽着他的小脚丫给他抻长了几寸,好让他能自己上朝。”
连戚:“……”
江晚儿近日来吃了药总是昏昏沉沉的,趁着这会儿清醒,问道:“你可知胡太妃的病如何了?”
连戚声音平静的回答:“已经痊愈了。前两日还来探望过太后娘娘,只是当时您睡着,臣便把她挡了下来,等你彻底痊愈了再答谢诸位太妃和夫人便好。”
待到她痊愈,已经又是好几日过去,宫里的许多花草有些抽抽出了花苞,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
她终于再次临朝听政,小齐暄被她抱在怀里咿呀地喊着么母后,下面的朝臣终于舒了一口气。有些耐心不好的甚至还擦了擦额头,心中感慨:带孩子这种事儿果然不适合他们!
等到了休沐的日子,江晚儿在永慈宫略备薄宴,将八位太妃和四位长公主都请了过来。
“先前哀家病着,有劳诸位太肥和长公主们挂念,哀家在此以茶代酒致谢!”江晚儿端着茶碗,给旁边的秋桑使个了眼色:“哀家嫁妆里正好有匹上好的羽丝缎,便命人裁了做成了几方帕子,也算是哀家的一份心意,还请太妃和长公主们不要嫌弃。”
“太后这当我们都是眼皮子浅的?您这谢礼是不是太寒酸了些?”不孝继女嘉宁又跳出来呛声:“要本宫说啊,既是赏赐,不若每人一匹羽丝缎好了!”
江晚儿真想跳起来锤爆她的狗头!
羽丝缎一匹价值千金,在座的除了她还有十二位,这不孝女是想让她脱层皮!哼!
“嘉宁长公主说的是!来人,笔墨伺候!”
嘉宁:“……?”
其他人也互相望了一眼,说的缎子呢上笔墨做什么?
秋桑把笔墨送上来,江晚儿到旁边的小几上挽袖提笔。
片刻后,江晚儿坐回来,让秋桑把东西分发下去,她脸色尴尬地道:“嘉宁既是开口了,哀家岂有不满足的道理?但哀家又真拿不出这些,只好给各位打个欠条了!”
诸位打开收到的纸条,上书:欠羽丝缎一匹,有生之年定还!江晚儿。
太妃和长公主们:“……”
嘉宁拿着那张欠条,嘴角抽搐。
这是史上第一位写欠条的太后吧?就为了几匹缎子?
梁太妃神色平静地将欠条放在手边,荣太妃倒是给面儿,仔细地把那欠条儿折好收进了衣袖,清雅地环视一圈,体贴道:“太后娘娘莫要动怒,嘉宁长公主也不过是玩笑罢了!不过太后这墨宝臣妾还是收下了,有了此物,又何须那羽丝缎呢!”
她这话算是给嘉宁十足的台阶,还顺道儿不着痕迹的奉承了江晚儿一番。
哪怕是早就领略了这位荣太妃的手段,江晚儿还是忍不住咂舌:论说话的功力这位可真是登峰造极!别说男人,就是她一个女子都要忍不住尾巴翘起来了!
可就偏有那被惯坏的直肠子出来煞风景!
“看来荣太妃的眼界儿也不过如此!不过,荣太妃若是想奉承太后也莫要拉着本宫做筏子,本宫刚刚说的可不是玩笑!”
江晚儿挑眉。
嘉宁虽然性格不讨喜,可琴棋书画也是拿得出手的。但她今日之所以当众驳了荣太妃的面子,江晚儿多少也能猜到几分缘由。
被罚到皇陵那位就是荣太妃身边众所周知的一条恶犬,芮宸因她而受伤,嘉宁这是恨屋及乌了呀!
一顿谢宴吃的乌烟瘴气,江晚儿心累,决定应了那天跟杨太妃说的,去学馆看看那群可爱的小姑娘们。
学馆安排在后宫靠南的雅学殿,距离皇宫的南门不算太远,这也是为了那几位进宫给嘉熙陪读的小姐们着想。
江晚儿还从没去过那边,看着日头不太毒,便弃了銮轿,带上秋桑、半夏走过去。
穿过宫中主道,江晚儿惊艳:“原来宫里还有这么景色秀丽的地方啊?”
皇宫为了防止有人行刺躲避是不允许种植大型树木的,可是面前这段临湖小路,两侧都是葱郁繁茂的垂柳,微风拂过,深绿的细叶沙沙作响,挨着水面的柳枝搅动一圈圈涟漪。
鸟儿在树梢上脆声鸣叫,不时还会略过水面啄条小鱼饱腹。
江晚儿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所处的地方不再是庄严肃穆的皇宫,而是又回到了江宁府的曲水河畔。
秋桑道:“这些垂柳是几年前先帝依照一幅《江南水乡图》花重金从南方走水路运来的,太后娘娘喜欢?”
江晚儿走到一棵垂柳下,伸手挡住细碎斑驳的阳光,微微眯眼:“很美,你们且先去前面等着吧,哀家稍后便来。”
“那您可小心些,别离湖太近。”
……
江宁府,重阳节。
江晚儿跟着龚老夫人参加赏菊宴,因着老人多,便没把宴会设在山上,而是设在了环境清幽的曲江边儿一处酒楼上。
用过重阳酒,几位老夫人兴致高又组起了叶子牌,龚氏给了她一个小荷包,让她自己跟小姐妹出去玩。
不过那些个小姐都娇滴滴地腻着自家老太太不肯离身,江晚儿知道龚氏不喜她,便自己带着丫鬟下了楼。
丫鬟一溜烟儿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江晚儿也不介意,自己沿着江边找乐子。
她一步一步地丈量着古柳之间的距离,忽然看到垂柳下坐着的人,惊喜地跑过去,蹲在他身边:“神仙哥哥!”
被她吓到的男孩手上柳枝一摇,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神仙哥哥!你怎么出土地庙啦?你的病好了嘛?我偷偷去过两次都没看到你。”
没人理她,她也不介意。学着男孩的样子靠着柳树和他排排坐下,两条小腿也伸直了和他并放,只是她小腿儿太短,都不到人家的脚踝。
“神仙哥哥,你是来登高赏菊累了在这休息吗?庙里的香火最近好不好呀?”
若不是捏着柳枝的男孩子眉头皱了起来,任何人都会以为他根本没听见旁边玉雪团子一样可爱的小姑娘在说话。
“今天好多地方都布了重阳酒,神仙哥哥喝了嘛?祖母说我年纪小不让喝,哥哥,你知道什么味道嘛?”
一声哥哥喊得男孩手指蜷缩,他终于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旁边聒噪的小姑娘:“小姐,哥哥的称谓不可乱喊。”
江晚儿捏着小腮帮,眯着杏眼道:“我知道啊!可你不是神仙嘛?”
男孩似乎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僵硬地把脸转回去不再开口了。
江晚儿曲起一条腿,手肘抵在上面,撑着自己的小脸蛋看向男孩握着柳枝的手,没有了甲逢里的污垢,整只手修长又漂亮。
柳枝被他两根手指搓揉,柳叶晃动,像跳舞一样。
她顺着想看看他另一只手,却发现那只被他放在腿侧的手上满是血痕,手背上甚至还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潺潺流着殷红的鲜血。
江晚儿咻地一下跳起来,结果一个不稳就要往江水里面栽。
男孩眸子撩起,手上的柳枝被他随手扔下,曲腿半跪就拽住了她的手腕。
江晚儿后知后觉,察觉到被人握住了手腕,才慢吞吞转身看了看平静却深不见底的江水,看着男孩灿烂一笑:“神仙哥哥,你救了我呀!”
男孩看她的眼神一言难尽——这怕不是个傻的?
笑了没两息,江晚儿忽然敛了笑,重新看向他受伤的那只手,伸出白嫩嫩食指:“神仙哥哥受伤了!”
男孩把手背到身后,躲过江晚儿的视线,男孩的音色粗哑的厉害,还带着些许严厉:“以后莫要沿着河边走。”
江晚儿被他训得有些心虚,收回手指,羞愧地垂了头,乖巧地嗯了一声。
可半天没听见回复,再抬头的时候,神仙哥哥居然已经走出了几丈远。
江晚儿一跺脚,哒哒哒小跑着追上去,一把拉住男孩子没受伤的手,拽着他往前走,小脑袋左右乱看。
男孩看着掌心的柔软有些愣怔。以他的身形和力气,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被这个还不到他胸口的小姑娘扯走的。可不知为何他没有挣扎,就这么由着江晚儿拉着他前行。
“啊!这里!这里!”终于走到一处挂着药的铺子跟前,江晚儿兴奋地回头对着男孩笑了下,然后抓着他的手就走了进去,脆声喊:“大夫,我们要看病!”
掌柜的从柜台后面出来,低头看才刚到柜台高的小丫头抚须一笑:“小姑娘,咱们这里是药房,不是医馆啊。”
江晚儿有些点儿懵,眼神里是掩不住的失落,抿着小嘴,眼睛湿漉漉地问:“不一样么?”
掌柜的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都快哭出来了,心中那个愧疚啊,补救道:“医药不分家,若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老朽或许也是能帮忙看上一看的。”
江晚儿忙把眼泪收了回去,转到男孩子的另一侧,小心地抬起他的手臂:“是哥哥的手受伤了!爷爷您能给看看么?”
她这软甜的一句“哥哥”,一句“爷爷”把人都喊化了,掌柜的看了眼男孩手上的伤势,信心满满地应承:“这点小伤岂能拦住老朽?”
江晚儿冲着掌柜甜笑,然后拉过男孩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自己乖乖地站在他旁边,巴巴地看着掌柜给他清理伤口。
掌柜被那双水灵灵的杏眼盯着,处理的更加仔细,手上的动作都轻了不少。
等手包扎好,老者起身瞥了眼男孩的腰侧,伸手就要拉他的衣带。
“做什么?”男孩满身戒备,眼神冷冽地看他。
掌柜的也不跟他置气,转头看向江晚儿:“他身上似乎也有伤,只是他不许老朽查看,这老朽就无能为力了。”
江晚儿一听,眼睛水蒙蒙看向男孩:“哥哥……”
男孩眼中原本的冷冽凝结,最后败在她那快要溢出眼眶的泪珠里,生硬地开口:“看吧。”
江晚儿吸了下鼻子,忙伸手去扯他的衣带,唯恐他反悔。
结果手刚碰到他身上的衣料,男孩的大手就将她的小手整个包住,挪开:“让他来。”
掌柜的抄着手乐呵呵地上前,男孩把江晚儿推到了旁边。
江晚儿不错眼地盯着,细心地发现男孩的脖颈和耳垂都红了,紧张地问掌柜:“爷爷你看,哥哥这里都红了!是不是还有别的病啊?”
掌柜的:“……”
男孩终于耐不住转过来盯着江晚儿,木着脸道:“你转过去。”
江晚儿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看到男孩眸子里细碎的星辰闪烁,听话地转过身去。
掌柜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处理的有些慢,江晚儿觉得自己等了好久才又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江晚儿忙问:“哥哥!爷爷!好了吗?”
掌柜的笑道:“姑娘对你哥哥倒是关心的紧,好了好了,你转过来吧。”
江晚儿脚跟一转,小碎步上前,扬着脖子问掌柜的:“爷爷,哥哥怎么样了?您给看好了么?”
掌柜的转到柜台后面,边拨算盘边答:“无碍了,待我再给他开些内服外敷的药,半月内不要沾水定然能好,保证连疤都不会留下!”
江晚儿瞬间把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又甜又娇地跟掌柜的道谢:“谢谢爷爷!”
掌柜嘿嘿乐了一声,然后道:“老朽看伤是不收钱的,不过药铺是小本生意,你们可得把药钱给老朽啊!”
男孩嘴唇紧抿,完好的那只手紧握成拳。
江晚儿抓着龚老夫人方才给的荷包,还有自己原本的荷包噔噔噔跑到柜台跟前,踮起脚尖问掌柜:“多少银子啊?我这些够么?”
她把两个荷包都倒过来,将里面的银子和铜板全倒在桌子上。
掌柜的点了点,看着江晚儿摇头:“这……还差八十文啊!”
江晚儿两只小手对在一起抠了抠指甲,片刻后抬头:“爷爷,我记着你家这条路的,我过几日一定来还你好不好?”
掌柜的还想说什么,忽然神色一顿,慢慢把银子又给江晚儿全装了回去,还给她:“不用啦!小姑娘,你哥哥已经走了。”
江晚儿脚跟落下,慢慢转身,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
江晚儿睁开眼睛从回忆里退出来,弯起唇角笑了笑。
看见水面垂着的一根和当年极像的柳枝,想着距离也不远,便准备伸手去把它折下来。
“太后!就算再难过也不能寻短见啊!”
清朗轻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只手从后揽过江晚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