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公公,你放肆!-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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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胖的木子在旁边附和点头。
连戚半垂的眸子眨了眨,问:“无人安排过问?”
俩人头摇得像拨浪鼓,心说这比冷宫还荒凉的地儿哪儿会有人来过问。
等到连戚离开,木子顶了一下身旁的人,“他就是连总管极看重的干儿子?怎么被发配到这里来了?东子,你说,他会不会是得罪了连总管或者连总管已经失势啦?”
东子瞟他一眼,“人家再怎么落魄依旧是七品掌事,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以后什么光景。”
木子自嘲地讥笑:“谁说不是?像咱们这种无门无路的……哎,走吧。”
江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她跑回寝殿换了缎面厚夹袄又迅速回到正殿,搬了个小杌子坐在火炉边儿上烤着。
要说江焕之那老匹夫面子功夫做的是真好!就说她身上这套白色斩服,好看还是挺好看的——就是不保暖。
这种斩布搁到市面儿上,少说也得百八十两银子一匹,比缂丝都贵,都够一个普通人家吃上好几个月了。
她可是记得,当初过年送回到江宁府那两匹缂丝都是被祖母稀罕地珍藏在库房里不舍得用呢。
其实她嫁妆里也有几匹缂丝,大概是江焕之那老匹夫打算让她打扮的好看些魅惑君上?
可惜,算盘打歪了,先皇无福消受。
柳絮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端了盆清水进来,铜盆落到盆架上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响。
江晚儿习以为常,自己起身洗漱,柳絮心安理得地坐到那小杌子上。
还没等她洗漱完,正殿的大门被人推开,连戚长身玉立,垂手站在门边,“太后娘娘,上面按例将永慈宫的宫人拨过来了,管事的嬷嬷一个,宫女十二,杂役二十,您要训话么?”
江晚儿一愣,瞄了眼连戚放在身侧的手,小声问,“我……哀家能不能先不训话?”
她尚未梳洗挽发,怎好见人?
本以为还要想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一番,没想到连戚却道,“既如此,臣便先去安顿了他们,等您想见了,再召来训话便是。”
神仙哥哥!
太体贴了!
江晚儿重重点头,圆圆的杏眼晶亮,假模假式地端着太后的老成架势道:“如此甚好。”
看他要走,江晚儿又问:“柳絮是我陪嫁的侍女,进了宫,便也是宫女了,只是如今她的品阶未定,不知按照宫规该是几等?”
柳絮这颗钉子也不知道是江焕之那老匹夫的,还是那位贾氏的。江晚儿之前忍着她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先前这永慈宫除了她,连一个说话伺候的都没有。
现在不同,外头那有几十号人呢!她可不再是个光杆司令。
连戚:“按例,皇后娘娘或者太后娘娘的贴身侍女初进宫,通过掌礼教的嬷嬷考教,可升二等。若是您有特殊吩咐,也可酌情安排。”
江晚儿一本正经的反驳:“那怎使得!哀家身为大齐太后,自当以祖宗规矩为重,以身作则,不能偏私。你便将她带下去按规矩安置吧。”
转过身用皂角仔细地擦洗每一根手指,假装感觉不到芒刺在背,江晚儿撇嘴。
忍耐是为了更好的爆发,但凡这柳絮姑娘先前对她尊敬客气点儿,她都不止于如此对她。
睚眦必报么?嗯,是的。
连戚低头半垂着眸子,嗓音温和清冷又恭敬,“是。”
啧,耳朵要怀孕。
江晚儿刚擦干的手抓了抓耳朵,放到眼前看了下,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重新拿起皂角。
早膳一看就不是原来的嬷嬷做的,不仅样子精致,味道也好的没话说。
桂花糖蒸栗粉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春盘更是各个焦红,虽都是些素馅儿,但配着切得粗细均匀的青瓜丝,再蘸上一口调好的五腊醋汁儿……
吃的不亦乐乎的江晚儿后知后觉地发现,无论她吃多快,面前的碟子却一直都没空过。
就在她停下的空档,一双修长净白的手捏着褐色的木箸进入眼帘,上面还夹着一块鲜嫩肥美的冬笋。
“柳姑娘在外面跟着其他宫人一起在打扫宫院积雪,新的使唤宫女您尚未指定,今日便先由臣给娘娘布菜。”
不急不缓地声音从侧面头顶传来,江晚儿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以前在江宁老家,一般都是老太太用膳,她站着布菜,等伺候完,再凑合吃些已经凉掉的剩菜剩饭,如今这么坐着被人伺候吃饭,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
尤其连戚这双手,古人言秀色可餐,诚不欺我。
啊……有点儿要命。
她半晌没动,连戚问:“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江晚儿回神,抿着嘴唇摇头,悄悄往椅子边沿挪了挪,挺直脊背,重新细嚼慢咽地继续用膳。
摆着太后的端庄,好好的一顿饭,吃的像用刑。
等连戚伺候她漱了口,江晚儿起身就想往院子里走,她想亲眼看看柳絮那丫头寒风扫雪的惨模样。
连戚唤住她:“太后娘娘稍待片刻。”
神仙哥哥的话要听。
江晚儿乖乖站在原地,脚尖小幅度在地上踢呀踢。
忽然,手上传来一阵温热,紧接着身上就被罩了件白色的织锦大氅,宽大的帷帽挡住她披散的发丝。
“外头风大,太后娘娘当心着凉。”
江晚儿觉得掌心的小手炉有点烫人,要不她怎么眼眶都被熏红了呢?
自打出生到现在,这还是第一个如此照顾她的人……
江晚儿忽然觉得有点委屈。
又不是她自己要出生来到这世上,凭什么江家人都不喜欢她呢?
想想,又作罢。
算了,反正她也不喜欢他们。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明明大家分开干活,柳絮碰巧就分到了正殿前的一处,江晚儿一出门就看见了她。
应该是扫了有一会儿,手指冻的通红,握扫把的姿势都僵硬了。看见江晚儿出来,张了张口想说话,又畏惧旁边抄着袖子监工的嬷嬷,怨毒地扭头继续干活。
嬷嬷三十来岁的年纪,看见她出来,笑吟吟地上前请安,“老奴见过太后娘娘。”
天儿冷,江晚儿忙让她起身,“嬷嬷快起来,地上凉。”
“谢太后娘娘!老奴姓孙,得连掌事器重,调过来给娘娘帮把手,还请太后娘娘莫要嫌弃老奴粗手笨脚。”
欸?连戚这么受人尊敬?
既然以后是永慈宫的管事嬷嬷,江晚儿也不敢怠慢,客气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准备掏出荷包打赏一下。
尴尬地是,她身上空空如也。
进宫以来她就没用过荷包,一时间把这茬给忘了。
就在她摸到发间,准备把挽发的那只点翠簪抽出来打赏时,连戚已经从旁递了个荷包过去,“太后娘娘进宫时日尚短,以后永慈宫大小事宜,劳孙嬷嬷多上心。”
孙嬷嬷态度惶恐地推拒,“连掌事这是折煞老奴了!若不是您……我哪还能有今日,能得这么好的差事,有福分来伺候太后娘娘。”
连戚依旧是那副清隽的模样,“太后娘娘赏赐的,拿着吧。”
江晚儿在旁边看的有趣,看来神仙哥哥和这个嬷嬷有故事啊!
孙嬷嬷看连戚的眼神,又感激又敬畏,倘若她再年轻些,怕不是要以身相许?
啊……难道俩人……
连戚掀起眼皮看了江晚儿一眼,又垂下长长的睫毛,道:“孙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后来出了点儿事儿被罚到浣衣局当差。太后娘娘这里要用人,臣便把她要了过来。您对宫里不熟悉,有孙嬷嬷在,她能辅佐您。”
江晚儿有点心虚,“啊…嗯,甚好,甚好。”
连戚:“……”
寒风吹的江晚儿脸疼,欣赏完柳絮受罚,便回了正殿,栖在火盆旁边不肯挪窝。为了应景,还从陪嫁里翻出一盘白玉棋,自己左手右手慢动作,自己个儿下的不亦乐乎。
连戚从旁走过的时候扫了一眼,眉头微皱——日后要寻个人过来正经教教太后棋艺。
除了晚上睡觉,江晚儿的咸鱼小日子过得可谓甚是舒心,吃饭的时候偶尔走神会想:要是这么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天不遂人愿,连戚到永慈宫当差的第九日,便有人敲响了永慈宫的大门。
“臣等内阁大学士及礼部尚书,请见太后!”
江晚儿惊慌地看向连戚,差点把披散的长发甩进火盆里。
前朝重臣来拜见她?
先皇新丧都除服了突然组团杀过来,总不会是来给她送礼的,难不成要给她出什么难题?
作者有话要说: 连公公:太后就是个臭棋篓子!
江晚儿:说什么呢!哀家五子棋可是王者段位!
第3章 后宫求生记②
江晚儿焦虑得坐立难安,拇指抵着粉唇来回走动。
连戚看她一时没有主意,便径自出门通传:“诸位大人请到偏殿稍候,太后娘娘更衣后便会来接见诸位。”
回到正殿,站在江晚儿身边低声道:“太后娘娘,内阁的大人们不比他人,您总是要见上一见的,臣传人来给您更衣可好?”
江晚儿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你等会儿跟我……跟哀家一起去么?”
连戚劲腰下折,“臣是太后娘娘的侍人,自然要随侍左右的。”
江晚儿心下稍安。
躲又躲不掉,那就兵来连戚挡,水来,连戚掩。
新来的梳头宫女小心地给她盘起了繁冗贵气的妇人髻,江晚儿嘴角抽了抽。
这都什么事儿!
她还是完璧之身,却已经贵为太后,成了妇人。
走出去的时候,连戚看了她头顶的发髻一眼,眯了下眼睛。
江晚儿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头,“是不是很丑?”
连戚没回答,只是胳膊抬起,小臂与大臂成直角架放到江晚儿跟前供她搀扶,好看的手虚握成拳。
前来觐见的大臣中,为首之人发须皆白,身体倒是健朗,说起话来更是中气十足。
五人你说我补,侃侃而谈半天,江晚儿总结了一下:需要她代替乳母,抱着小皇帝做俩朝堂傀儡。
江晚儿:我能拒绝么?
先皇一生两子四女,长子夭折,仅剩下荣太妃所生之幼子齐暄,十日后将在诸位朝臣的辅佐下登基为帝。
但齐暄是先皇的老来子,至今尚不足周岁,因此登基大典及之后上朝听政皆需人照顾,若说让他们满朝文武大臣跪拜新帝那是无可厚非,但若是跪拜由乳母抱着的皇帝,那就有辱大齐国威。
而皇帝亲母之上,太后仍在,所以他们斟酌过后,来恭请江晚儿照顾新帝,在齐暄能自理前垂帘听政。
从古至今,有几个皇帝生母在世的太后能落个全尸?更何况还要垂帘听政!
她如今有单独的宫院,有伺候的下人,还有个手和脸都长得那么好看又贴心的连戚,只想在此平安终老,不想图惹是非。
江晚儿咽了下口水:“诸位大人的意思哀家听明白了,只是后宫不得干政,哀家到前朝去,岂不是藐视祖宗规矩?还请诸位大臣慎言三思。”
几人诧异:原还担心这江焕之之女年幼性急,会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以期为江家谋福祉,他们可是想尽了法子阻拦江焕之一家人和太后联系。
没想到竟是个懂事的。
互相使了个眼色,整齐划一地跪下,“请太后怜悯我朝百姓,扶持新帝承我大齐百年基业。”
江晚儿缩了缩脚,趁着他们都趴在地上看不到她动作的间隙,抬头看连戚。
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连戚似有所感,侧首看她,微微点头。
江晚儿泄气。
怎么连戚也赞成这帮人的提议啊?那岂不是以后都要五更起?
让她在这永慈宫安稳地当个咸鱼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把她拱出去!
待到几人得了江晚儿的答复,心满意足地离开后,江晚儿便垂下了眉眼。
她没照顾过小孩子,更不知道怎么照顾小皇帝。
这件事儿说起来荣耀,可是在满朝文武面前,风险也不是一般的大呀,说不定连打个哈欠都会被言官一顿臭骂,着实是个刀尖儿上的任务。
“太后娘娘,”连戚弯下腰,视线与江晚儿持平,“您如今虽贵为太后,可是荣太妃尚在,待陛下长大,您可有考虑过自己的处境?但若是您今日应下此事,四位阁老和礼部尚书都会承您的情只是其一,其二,您精心照料的陛下将来亲政,想必也会念及您几年的照拂,亦会反哺于您。”
连戚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盯着脚面,江晚儿只能看到他鸦羽缎般的睫毛轻眨,猜不到他眼底的情绪。但是他说话一贯是慢条斯理,影响人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
其实还有些话连戚没提,但是江晚儿也猜想到几分。
朝廷有六位内阁大臣,今日只到了四位,另外两位肯定是意见相左不愿来。
脚丫子都能猜到那两位的心思。
要么就是嫌弃她这个太后有名无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