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慈悲-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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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虽然上次私自调查朝廷重臣一事,楚更吃了一堑,也将陈怀瑜调回了京城。但陈瑾瑜以做生意之名,搜集辅国公府罪证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只等着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了,便可以发难。
而更重要的,通过立秦媚儿为太子妃,楚更在安皇后和辅国公府之间撕开了一个口子。
十年前,羲国北境边界洞开,匈奴南下袭扰,长驱直取,以至于北境国土连丢六城!当时,今上登基虽有已经五六年,但是朝中兵权却掌握在楚更外祖、老镇国公手上。对于如何抗敌,今上主和,而镇国公主战。
君臣意见相左,战机稍纵即逝。于是,老镇国公未奉召而私用虎符,调集大军以雷霆之击北上,一举收复失地!
可是,镇国公府对于兵权的掌握,却让永泰帝颇为忌惮。于是,非但没有论功行赏,反而对镇国公府大肆打压,降罪抄家。内宫之中,连陈皇后也受到了牵连,今上担心镇国公逼宫拥立太子即位,几欲废后易储。
随着先陈皇后的骤然薨逝,镇国公府以交出兵权为代价,保住了楚更的太子之位。这才得到永泰帝格外施恩,加以荣养。
镇国公府,本就是功臣集团的领头羊,楚更外祖、前任镇国公原来积累的一些门生故旧、军中同袍,多年来也跟镇国公一样,韬光养晦,不争不抢。
镇国公陈明省,趁着皇帝在暖泉山的这几个月也没有闲着,老哥们之间都互相联系了起来,抚今追昔,都还对今上十年之前对功臣集团的打压心有忿忿,就等着什么时候太子殿下一朝发力,纷纷打算效力,也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因此,最让楚更心焦的,还是淑妃所言。若是今上真的已经内里虚空,只剩得一两年的时间,那么,这所有的事都需要速速解决!
☆、蓄势
书房之中。
楚更正对着今年参加殿试的名单在看,今年会试的入选的名单已出,其中,杜仲的名字赫然在列。
今年,朝中的大事格外多些。不日永泰帝就将要回宫,如果不出意外,待过几日楚更忙过了举行殿试的这一档子事,便要举办太子大婚之仪。
在那名单上的名字勾勾画画了一番,楚更盖上折子,对坐在一旁喝茶的陈明省道:“舅舅是说,大表哥那里,安氏的罪证一应也收集得差不多了?”
陈明省在楚更这里,不必像之前在朝堂上,装得唯唯诺诺。他方才已经将陈瑾瑜查得的情形大体说与楚更,此时口干舌燥,先抿了一口茶。方才答道:“是,只要有人首告,自然可以拔出萝卜带出泥。”
往日里这些事,哪里轮得到他来操心,都是小辈们在折腾着。这一次,陈怀瑜也不知道被太子派去干什么重要的事,竟然将这一摊子都交给了陈明省。十年懒懒散散的,都未曾这样忙碌了,一时之间,陈明省觉得自己近段时间来累得够呛。
楚更点了点头:“好。”
楚更面色沉沉的,刚刚在笔尖蘸上朱砂,又将笔搁了下来。他想到近段时间以来,安皇后对淑妃也已多有怀疑。从宫中递出来的消息,淑妃与东宫之间的渊源,恐怕安皇后已经树藤摸瓜找到了不少端倪。若是楚更猜得不错,安皇后也想在大婚之后借淑妃一事,摧毁皇帝对东宫的信任。
因此,他如今也只能做好万全之策,这一次,他定要抢占先机。
陈怀瑜倒是没料到陈明省此刻会在这里,他本是吊儿郎当地迈着方步进来,待看见他爹竟然正坐在那里喝茶,又恰巧被他撞见了自己这优哉游哉的样子,再想要躲闪已经是来不及。
哎,这老头子平日里就总说自己这个儿子没个正行,比不得太子沉稳,也不得大哥陈瑾瑜会谋事。如今又被他撞见自己这幅样子,肯定又得挨一顿批。
没辙了,陈怀瑜只好略略收敛了收敛,讷讷唤了一句:“爹。”
楚更也没料到,陈怀瑜会回东宫。若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也不会亲自回来。因此见到他出现,脸色一变,骤然问道:“怎么,秦婉婉那里有事?”那语气里难得有了一丝忐忑,连陈明省都忍不住看了楚更一眼。
陈怀瑜心虚地瞥了一眼陈明省,略带着生气地答道:“呃。。。。。放心,你女人没事。”
之前陈怀瑜为了躲懒,一直跟陈明省说,太子派他去干十分重要的事了。陈明省为人老辣,便也没有多问,心甘情愿地接下了不少原本应该由陈怀瑜负责的事务。楚更这么一问,倒是把陈怀瑜近段时间的行踪在辅国公面前暴露了!
“什么?!”果然,陈明省马上就猜到,原来陈怀瑜所谓的十分重要的事,竟然是帮着太子盯着秦婉婉?!。。。。。。他将手上端着的茶盏重重地放到桌上,怒斥道:“哼!你个小兔崽子,你是在耍你老子呢?!”
见陈明省已经想要起身来揪自己的耳朵,陈怀瑜赶紧几步躲在了楚更身后。镇国公府出身武家,哪怕是揪耳朵也着实让人受不了。
陈怀瑜壮着胆子,对着陈明省辩解道:“爹,你以为我守着秦婉婉容易呢!?秦婉婉如今,可是每日和与她指腹为婚的人在一起,没准人家就成了状元夫人。。。。。。。”
听陈怀瑜提起秦婉婉的娃娃亲,楚更心里一阵烦躁,转身揪起他的衣领子,焦急问道:“是秦婉婉和杜仲,怎么了?”
陈怀瑜此时挤出了的笑仿佛是哭一般。他想哄骗陈明省,又将楚更惹了起来,只好赔笑着,在楚更揪着他衣领的手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冷静一点,然后解释道:“这、这倒是没、没。。。。。。”。
朝夕相处,若是说秦婉婉与杜仲之间没什么,其实也不客观。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当然是日益加深了,据魅影回来说,那杜仲已经一厢情愿地要在殿试时中状元,然后请陛下指婚了。
不过,据陈怀瑜看来,秦婉婉心里多半还是放不下楚更的,更何况如若杜仲真的要请皇帝赐婚,他不相信楚更会坐视不理,逼急了,他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如今忙着正事,陈怀瑜既然已经决定将庄子那边的情形瞒着楚更了,便不想在这些事上与他说太多。
于是陈怀瑜又解释道:“秦婉婉,如今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知道皇后她们不怀好意,所以也有所防备。这不是你媳妇儿的及笄之礼,皇后赏赐了大家胭脂么。秦婉婉回去还真留了一个心眼,猜出那胭脂之中有古怪,便将那胭脂盒交给竹翡和魅影一同细细看了,果然,发现那胭脂盒子里有夹层!”
楚更和陈明省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已经猜到了,那夹层之中会有什么!
陈怀瑜也已经会意。一想到这次提前拆穿了安皇后她们的诡计,陈怀瑜就觉得,即便是在陈明省看来,守着秦婉婉,真的变成了无比重要的事!这么重要的线索,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楚更没想到,这东西会在十年之后再次出现。他的脸上已是一片阴郁之色,眼眸微动,意味不明。半晌,他方才开口道:“上次淑妃与我提起,我一时还没下定决心。没想到,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如此,就是逼得本宫动手了!”
陈怀瑜此时得意一笑,道:“你们猜的不错!那夹层之中,正是落子香!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媳妇儿的那盒胭脂,应该同秦婉婉的一样。”
因为被册立为太子妃,秦媚儿此时对安皇后是感恩戴德,恨不得比安伊对皇后还要亲近。本来那胭脂就是上用的极品,加上这胭脂盒又是晋王妃亲自送来的及笄礼,想必,秦媚儿一定会将其视为珍宝,而且作为嫁妆带入东宫来。
纵观后宫之中,如今有妊的除了淑妃,就是晋王妃。不论她们之中的谁,因为这落子香而滑胎,最后追究下来都是东宫之过!只不过,安皇后也吃准了楚更对待秦婉婉的心思,因此在秦媚儿之外,还特地给秦婉婉准备了一份。
这条线索,也不禁让楚更一笑。他故作生气地质问陈怀瑜道:“你说,谁是我媳妇儿?”
陈怀瑜故意与他抬杠,争辩道:“自然,姑父将谁指给你做太子妃,谁就是你媳妇儿了!除非,你将秦婉婉抢回来?”
楚更随手抄起一叠子书朝陈怀瑜扔过来,没好气地道:“滚!”
***
十年前。
自从太子被人下毒之事发生以来,后宫之中,人人自危。一向温婉宽和的陈皇后一夜之间仿佛性情大变,不但对谁都有很重的防备之心,而是治理起后宫来,也不似从前那般,宽容待下。
往日里,后宫嫔妃们争宠上位,互相争斗,陈皇后总是居中调和,努力维持着后宫的平衡。可是值此一变,陈皇后动辄以严苛的宫规治理中馈,稍有不慎,不是贬斥降位份,就是直接拉去慎刑司。一时之间,宫妃们就连争风吃醋的话都不敢说了,后宫表面上的确平静了许多。
可是表面的平静,并不代表真正的心悦诚服。宫妃们明面上并不敢说什么,但是却时不常给皇帝吹耳边风。恰巧因为处置太子中毒一事,帝后之间有了龃龉,又加上老镇国公私用虎符调兵一事,皇帝已经动了要处置镇国公的心思。
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镇国公府世代簪缨,宫中又有太子和陈皇后为助力,皇帝一时之间也不敢操之过急。在前朝,拥戴老镇国公的一些朝臣们有的被外放调离了中枢,还有一些被寻了错处罢职免官。而在后宫之中,陈皇后却夹在镇国公和皇帝之间,左右为难,矛盾重重。
安贵妃洞察到了皇帝的用意,也极好地利用了皇帝的恐惧与多疑。在后宫之中,她懂得察言观色,善于做皇帝的解语花,而在朝堂之中,她的父兄逐渐被皇帝重用,成为制衡镇国公府的力量和皇帝打压镇国公府的爪牙。
永泰帝和陈皇后,曾经年少倾心的两人,取而代之的是皇帝心中的恐惧和皇后心中的怨怼。曾经执手相对的两人,因为立场的不同和利益的纠葛,背道而驰、渐行渐远。永泰帝毅然选择打压镇国公府,巩固自己的皇权,于是也就故意冷落了陈皇后,将原本为安妃擢升为贵妃,又赐予协理六宫职权。正是如此,便也给了当时的安贵妃可乘之机。
当时,后宫中恰好有两名宫妃怀孕,于是,安贵妃阴私地将这落子香混在陈皇后日常所用的胭脂之中。宫妃们每日都到凤仪宫给皇后请安,正是这香,令两位宫妃一前一后的滑胎。
比阴谋算计更诛心的,是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对自己的不信任,和明知有疑点,陈皇后可能被栽赃嫁祸,却依然熟视无睹的冷漠和顺势作为政治筹码的狠绝。
而这,也成为了压倒陈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楚更回忆起当年种种,不由得心中恨恨。他将书案上的纸笔尽数扫到了地上!
他不会忘记,当年,母后是如何郁郁而终的。
☆、二字
大殿之上。
自从暖泉山猫了一冬回宫,也不知道是不是静养的时日太长,将朝政交予太子打理之后,自己也日益松懈了,永泰帝只觉得自己的精力似乎越来越不济了。不过既然还朝,这段日子便还有殿试和太子大婚两件大事等着他主持,所以也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来。
今日便是殿选的日子。一众的贡生们按照座次在大殿之中坐好,当福康举着明黄的圣旨,准备高声宣读今年殿试的试题,大家便都跪倒在书桌旁。
福康清了清嗓门,在这样的场合,需要气沉丹田,才能将试题清楚又大声的读出来:“各位贡士,今年皇上亲自给殿试命题,只看大家谁能金榜题名,一举夺魁。今年的试题只有两个字,题为:储君。”
在这样重要的人才选拔的考试之中,皇帝的选题既不是经史子集,也不是时政分析,反而只是“储君”两个字?
此时将命题定为“储君”,这题难,也不难。
难是在于,这些贡生们如今已是天子门生,若是一个不好,极容易得罪眼前的皇帝,或者得罪未来的皇帝。
不难在于,此题与其说是考验贡生们的才思见地,不如说是在考他们的忠诚和胆魄。若是答得好,将来自然不愁平步青云的机会。
当福康昨夜伺候着永泰帝写下这封命题诏书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暗暗有了计较:自从太子还朝以来,永泰帝一直在用太子制衡晋王和辅国公府,同时也存了不少历练太子的意思。这几个月太子监国,朝中诸事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适逢三年一度的恩科,恰好是为今后延揽人才的重要措施。今日在这奋笔疾书的年轻贡生们,大多数年岁上也与太子殿下相当。他日多番历练,也保不齐会出几个未来的肱骨之臣。自今日殿试开始,便以“储君”二字让他们与太子殿下之间有了连接,这便是为太子将来储备人才了啊。
留给贡生们答题的时间还长,福康宣读